第九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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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浩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吴奶奶，我是吴庆的同学啊，我给您拜年来啦！您过年好啊！”说完，他实实在在的磕了个头。

“哟！快起来快起来！现在都不兴磕头了！你是小庆的同学？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吴婆婆忙弯腰拉苏浩林，又看见齐桑玉，慈祥的笑问：“这是你媳妇儿吧？你们是打哪儿来呀？”

“我们是夏津人，我之前曾经在咱们平原二中上高中，跟吴庆正好同班同学。”苏浩林解释着。

齐桑玉心想这人真是瞎话张嘴就来——你什么时候跑平原二中读高中了？你高中根本就没考上好吧！苏浩林却依旧呵呵笑着，一边说话一边抓着吴婆婆的手站起身来，接着说道：“吴庆读书成绩好，不像我，我后来没考上学跑出去打工啦。”

“打工有什么不好？吴庆现在也是打工。现在这社会啊，没什么铁饭碗喽！”吴婆婆说着，又招呼苏浩林和齐桑玉炕上坐，然后又颤颤悠悠的去倒水，被苏浩林一把拉住。

齐桑玉看着苏浩林跟吴婆婆手拉着手热络的聊天，心里一阵阵的恍惚。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陌生，好像她从没见到过的一个人。他的笑不再放荡不羁，而是温暖如晨曦灿烂，他的语言也不再吊儿郎当真假难辨，而是质朴和真诚。他整个人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照亮这狭小的土屋里每一个角落。

苏浩林跟吴婆婆说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定下了来取的日期，临走时又拿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她的手里，说：“这是定金，您老收好了。”

“哟！可用不了这么多！”吴婆婆忙把红包塞回苏浩林的手里。

苏浩林又把红包放到老人的炕上，笑道：“您老这手艺可是文化遗产，老外特别喜欢这个！我打听过了，您这个手艺非常值钱。再说您老刚才也说了，按照习俗正月里不动剪子，可我这要的特别着急，又让您犯了忌讳。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这是一半儿定金，等我来取成品的时候再付另一半儿。”

“你这些钱，够买我一年的窗花儿的了！”吴婆婆捏着红包的手颤抖着。

“吴奶奶，您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您剪的这窗花拿到外面去可值钱了！我不骗你！”

“你这孩子心眼儿好！准能发大财！”吴婆婆笑得合不拢嘴。

齐桑玉忽然想起什么，从肩包里拿出钱包来，匆匆忙忙把里面百元钞票都拿出来递吴婆婆，说道：“吴奶奶，我香港的朋友收藏剪纸窗花儿，你有现成的剪好的没？我带几个走。”

“哟，香港的人也喜欢我剪的窗花儿？”

“是啊，是啊！”齐桑玉连连点头。

“我还真有一套是给我孙子娶媳妇用的！不过那个混小子的对象儿年前刚吹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带去？”

“好啊！太好了！”齐桑玉高兴地说道。

吴婆婆打开柜子捧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拿出用报纸夹存的大红剪纸窗花，是一套花好月圆。中间大大的圆月亮，月亮里是牡丹蝴蝶双鱼荷花，四个三角纹样里是喜上眉梢，还有一对龙凤呈祥，一对四季平安，一对鸳鸯戏水，一对荣华富贵，还有往餐具茶具上贴的精巧的喜字。

齐桑玉听吴婆婆说着每一幅剪纸的含义，便觉得自己给的钱少了，又踢了踢苏浩林。苏浩林立刻会意，把自己的钱包打开，把里面的现金一股脑拿了出来。

苏浩林驱车出了那个村子上了省道，齐桑玉才问：“你什么时候在平原二中上过学？”

“瞎蒙的。不然人家吴奶奶怎么相信我们呢？”

“骗鬼呢？瞎蒙也能这么准？”

“我之前在北京打工的时候遇到一个做暑期工的大学生叫吴庆，就是吴奶奶的孙子。那小子长得不咋地，念书却很好。因为老家离得近，我跟他关系不错，知道他爹娘都没了，是他奶奶靠这剪窗花的手艺赚点钱把他养大的。说起来我跟他也算是同病相怜，这不回来后我就托人打听，知道吴庆毕业后去了非洲工作，家里就只剩下吴婆婆一个人过活。”

“他为什么会去非洲？哪儿不能找一份工作，就这么把奶奶一个人丢在家里……真是的！”齐桑玉不满的哼道。

“他学的专业好像是什么桥梁建筑设计，毕业后应该是被派遣去了非洲。再说了，像他这种情况，就算是回来照顾吴奶奶又能怎么样？他每年都给村里寄不少钱，村长和书记会照顾好吴奶奶的。”

齐桑玉想到自己去香港工作也是为了多赚些钱，忍不住低声叹道：“钱……这世上最狠的东西就是它了。”

“话不能这么说。”苏浩林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齐桑玉，伸出右手按在她的手上，劝道：“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就应该走出去，去广阔的地方实现自己的价值。如果你们读完了书都跑回来，那是国家的损失。”

齐桑玉没说话，被苏浩林按在手心里的手也没动。看到吴婆婆，想到年迈的爷爷奶奶以及不再年轻的父母，她再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在心里问自己，这顾此失彼的选择，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人生最珍贵的是富足的生活还是跟父母亲人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