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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也想尽快除了那妖僧,但也心知此事急不得,只能出言安抚了几句,而后微垂着眼问道:“庆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凌微很快便平复下心中怒火,其实他在掖城也并不仅仅是处理易粮一事,城中百姓有不少是从庆州逃难来的,宁州事毕之后他们便得赶往庆州,如此就得尽量摸清庆州如今的情况。
“庆州蝗灾并不似宁州这般严重,虽也受了些影响,但并未出现大量饿殍,只是境内有支自称青衣军的匪盗作乱,便是这些贼子肆意屠戮百姓,公然袭击州府。”
“若只是这些乌合之众,倒也无需太过担忧,待我等平定宁州,便可挥师除之!”杜玉衡动作间袖袍一甩,似乎并不把这青衣军放在心上。
凌微闻言略一颔首,亦是颇有信心,“本王也是这般想的,流寇不比正规军队,即便能与边军缠斗一时,却绝无可能胜过京畿、尚阳二军的精锐。”
季舒不知怎地,心中不舒反紧,宁州匪盗虽多,但的确不成气候,即便在他们刚到上野时想要群起而攻,但各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一方失利便溃不成军,只需各个击破便可,然庆州却独独出了支青衣军,听着倒像是拧成了一股,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季舒神色微凝,抬手揉了揉右肩,心中想着得早些部署才好。
凌微见了她的动作,不由关切道:“方才用饭时我便见你几次揉肩,难道是昨夜灭蝗时不慎伤着了?可是用了药?”
季舒收了思绪,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左手,含糊其辞道:“许是不知在何处磕着碰着了,不过是有些许酸痛,不碍事的。”
沈浥尘似有所想,秀眉微蹙,看向她的眼神懊恼中夹杂着些歉疚。
季舒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却又不便出言宽慰,只得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无事。
凌微瞧见她二人间的小动作,瞥了眼沈浥尘,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开了脸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何洛狐疑地看了眼几人,略去了心头的那点怪异,半晌后出言问道:“上野虽是形势大好,但存粮却是不容乐观,即便粮食到了百姓手中,想来依然撑不到明春,除去飞蝗与那妖僧后,殿下可有想过该如何行事?”
季舒眸光微闪,似乎隐隐猜到了何洛的用意。
“这……”何洛这话算是问到了凌微的心头上,他思虑良久后不由苦笑道,“不瞒何大人说,此事本王头疼已久,本王原想着事后向雍州调粮,只是出决明关前途径镐郡,镐郡王郡守言说雍州仓内只怕也剩不了多少余粮。”
“本王实无头绪,不知何大人可有何良策?”
“雍州的确年年往西北拨粮,即便仓中仍有余粮,布政使想来轻易不会再松口调粮,殿下确实不好强求。”何洛说着捋了下自己打理得齐整的髭须,目露深意地说道,“殿下可有想过前往博阳郡?”
“北方米粮,四分在雍,其中半数却出自博阳,博阳一郡之地便抵得上大半个宁州,即便雍州州府余粮无多,博阳郡却必是粮仓丰盈。”
季舒微垂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阴鸷,瞬息便消失不见,就连下意识看过来的沈浥尘也没察觉到。
凌微眉头一跳,有些意动,却又大感为难,“博阳郡乃是高祖重臣博阳侯的封地,晏家堡地位殊荣,又供有高祖御赐的轻云刀,父皇尚且顾虑,不敢轻动,本王又如何能得晏氏青眼?”
“博阳郡物阜粮丰,又与宁、庆、雍、沧四州皆有相接处,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高祖虽将博阳侯封于此,却在郡内丰岚县置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以作后手。”
“旸献城乃雍州州府所在,与博阳郡相去不远,宁州事毕后,殿下可亲往旸献城,向布政使求取亲笔信函一份,而后直赴丰岚县,说动驻军将领同往晏家堡。”何洛为他指了一条明路,细细说道,“殿下必得极尽礼数,可先晓之以大义,而后将布政使信函取出,再请守将从旁‘协助’,此谓先礼后兵。”
“殿下临行前还可将消息四散,壮大声势,晏家堡深受皇恩,晏子翮又盛名远播,殿下心诚至此,他若推辞,为天下人耻笑事小,必会将晏家堡推上风口浪尖,个中厉害,想来他不会不明白。”
“再者说,此行也可顺便打探庆州消息,可谓一举两得。”
凌微听罢,目中精光暗闪,当即便对何洛俯身一拜,“何大人之言真如醍醐灌顶,微受教了。”
何洛有些意外,忙将他扶起,“殿下不必如此,某只是不忍百姓离乱,此事成败与否,全系在殿下身上。”
“何大人放心,微必全力以赴。”凌微郑重应下,而后又问道,“何大人方才所说的晏子翮,可是博阳侯之子?”
“正是,博阳侯多年来杳无踪迹,晏家堡便一直是由其长子晏子翮打理。”
“听闻博阳侯膝下共有二子,不知比之曲家双骄如何?何大人可否与微说说?”凌微不禁问道,半是好奇半为打探消息。
“曲家二子某也有所耳闻,一文一武倒也与晏氏有些相似,至于谁胜一筹某却不好断言。”何洛不吝言语,将自己所知尽数道来:“殿下远在平都,因而不知他们名姓,晏氏二子早在数年前便声名鹊起,周边五州无人不知。”
“次子晏子洲得博阳侯真传,习得一身好武艺,侠名远扬,为人最是嫉恶如仇,殿下若是有幸在晏家堡见了他,可尽力与其结交,如此也能添几分成算。”
见凌微颔首应下,何洛便又继续说道:“这长子晏子翮便更为不凡了,某虽不曾见过,然人皆传其渊渟岳峙,有君子遗风。”
“晏家堡上下皆以仿制的轻云刀为兵器,他却偏偏用剑,也未学博阳侯成名绝技,反而醉心农事。”何洛不无唏嘘地说道,“出身贵胄却自甘为农,先时嘲弄他的人不知凡几,可谁知他最后竟种出了一种极为神奇的粟米,听闻此粟种于田中,收成足足能比寻常粟苗多出一倍有余,人称晏氏神粟。”
“博阳郡便是得益于此,收成年年上涨,惹人艳羡不已。”何洛目光灼灼地看着凌微,“殿下若能说动晏子翮赠与一批神粟粟种,相信西北三州假以时日便能自给自足,再不需朝廷年年拨粮赈济。”
“何大人放心,如此利民之事微必竭尽全力。”凌微闻言意动不已,不住感叹道:“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如此能人,即便西北无此劫难,本王也必会前往拜访。”
何洛知他起了延揽之心,遂闭口不再多言,侧头看向沉默已久的季舒,却见她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难事。
凌微按下心中起伏的心绪,再次向何洛问道:“何大人能力出众,留在上野实在可惜,待此间事了,微愿上书父皇,举荐大人调职京中,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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