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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此时她也绝不会毫不保留的认定云朴子是值得她信任的。
云朴子这些天频频派人进宫献物,这时候又鼓动她出宫避祸,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引诱自己携皇长子落入他背后势力的控制之中?
宫里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云朴子幕后之人在操纵?
“所有的事都是吕轻侠一手掌握,她也不会叫陛下与太后有母子冷静坐下来一叙母子之情的机会,但动手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而除了李后之外,没有人能证明二皇子的真正身世。糟糕,慈寿宫对陛下动手之时,必然也会派人刺杀李后灭口!”
云朴子这时候陡然想透所有关节,大拍额头叫了一声,又说道,
“娘娘请相信老道,那个陈如意绝对是吕轻侠的人,今天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迫使陛下跟太后反目成仇、迫使太后不得不决心株除陛下;到时候不管是陛下暴毙,还是遇刺身亡,只要太后为她们所掌控,他们便有掌握侍卫亲军及内外廷的正当名份。而吕轻侠做这一切,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在黔阳侯出兵河淮之前搅乱金陵及大楚的局势!”
“云道长是想说你是韩谦的人,这些年是受韩谦的命令潜伏在皇城之中?”清阳警惕的盯住云朴子问道,“只不过本宫有一事不解,黔阳侯出兵在际,但吕轻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搅乱金陵的局势,难道不是说黔阳侯出兵之后,吕轻侠再发动宫变,胜算更大吗?而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你在繁昌城是受姚惜水的唆使,劝我在陛下吹风韩谦与王珺的婚事?”
“当初要不是娘娘在陛下身边吹风,要不是陛下在黔阳侯守孝期间重提婚约,当年黔阳侯怎么可能会有借口直接离开繁昌?”
云朴子这时候也猜不透吕轻侠为何会在这时候被引出洞,但眼前的危急形势又是清晰无误的,极尽一切的说服清阳道,
“黔阳侯不仅早就猜到慈寿宫的这个二皇子有问题,还猜到这个二皇子就是太后与韩钧偷欢私生之子,甚至还知道新津侯李知诰乃前朝鲁王之子;老道闲云野鹤一个,虽然风烛残年,一辈子的眼力与手段,不及李遇,也不及吕轻侠,但天下大势在谁手里,在黔阳侯堪定金陵乱时,怎么也能看清楚了。至于吕轻侠为何选择在此时出手,或许有她不得已的理由——因为潜伏在金陵的,不仅她一条毒蛇!”
清阳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难以想象韩谦竟然早就知晓宫中这么多的秘密,心里又惊又疑,心脏都禁不住惊悸似的微微抽搐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质问道:
“我怎么确定繁昌之事你不是也中了计,这时候却假戏真作的来诓我?”
眼前的情形,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她甚至都怀疑云朴子是否真是韩谦部署下来的暗子,更担心这是幕后黑手给她下的套。
除了繁昌一事,之后八年时间,她都没有察觉到云朴子有明显倾向棠邑的迹象,要不然她不至于这么迟钝都察觉不到;更关键的,她问及吕轻侠为何选择此时出手,云朴子并没能直接给她答疑解惑。
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就是母子尸骸无存,这个问题解释不清,她怎么轻举妄动?
一旦选择出宫避祸,意味着她再无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娘娘可记得‘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这句词?”云朴子都不知道慈寿宫的刺客是不是已经往长信宫过来了,但多停留一刻,必然会多一分危险,急道。
“当年蜀都知道这句词的人不少,云道长想说什么?”清阳问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云朴子提笔在案前的宣纸上写下半首词,说道,“老道从黔阳侯那里也只知道这半阕词,至于下阕是什么,老道也没有听黔阳侯说起过,但黔阳侯说娘娘见过这半阕词,便应该会相信老道与他的交情不假。”
清阳怔怔的看着这半阕词,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
…………
“邓大娘,快将彬儿带来,我们去崇福观!”
清阳心绪还算镇定,吩咐身边一名中年女吏说道。
此时大殿侍侯的四名女吏,皆是清阳从蜀国带过来的旧人,听清阳与云朴子这一番对话,虽然一直忍住没有随便插话,但这时候她们的内心里也是狂澜汹涌、脸色苍白。
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日一切都还风平浪静、大家都满心抱怨天气酷热的楚宫,一夕之间竟然随时就要暴发血腥宫变。
她们原以为蜀宫之中已经够险恶,却没有想到楚宫之中的险恶,更是百倍于蜀宫。
二皇子不是二皇子,而是太后与韩钧的私生子?
陛下亲信多的陈如意,一直是吕轻侠的暗子?
云朴子却又是黔阳侯韩谦部署在宫中的暗子?
而娘娘为何确认这点之后,便不管不顾、义无反顾的就要随之出宫避祸,难道吕轻侠安排人刺杀陛下之后,不是拥立实际是韩家子弟的二皇子登基吗,难道不是还有韩谦与吕轻侠勾结的可能吗?
虽然清阳身边的四名女吏,也是见过世面的,也暗中苦练拳脚,但眼前复杂而凶险到极点的局面,叫她们也是乱作一团。
这也有一种好处,就是清阳打定主意,或者说清阳的意志够坚定,她们心里虽然有很深疑问,但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前,还是会坚定不移的照清阳的命令行事,也不会显得那么手脚无措。
这边将出宫礼道的车驾安排,同时也确认出宫避暑的御旨暂时还没有传到崇福门的守值处——可能是杨元溥(又或者是被身边唆使、操控之下的杨元溥)还晓得尽可能避免对慈寿宫打草惊蛇,但这更令清阳认清他的力微计疏。
她牵着彬儿的手,登上马车之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出宫门,她将没有回头路可走,倘若杨元溥在宫变里侥幸没有死去,那她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得赐死留个全尸。
“长阳院那边走水了!”一名女吏突然指着慈寿宫北侧的一处檐角惊叫道。
清阳脚踩在车辕上,越过车厢壁往长阳院那边看去,就见两道烟柱毫无征兆的升腾而起,可见火势必是在极短时候大窜起来。
她今天受惊已经太多了,这一刻都有些麻木了,但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有寒意从心底透出来。
长阳院乃是李瑶被贬后幽居之地,如云朴子所说,吕轻侠这时应该派人对李瑶杀之灭口了。
李瑶是唯一能辩认二皇子真假的人,李瑶一死,毁尸灭迹,谁能质疑二皇子的真假?
到时候,既无人能站出来质疑太后遣人刺杀杨元溥,也没有人能站出来质疑太后指定二皇子登基继位的合法性?
吕轻侠的计好毒、好天衣无缝!
韩谦会为了她与彬儿,不惜背上叛变的恶名,跟吕轻侠、太后她们翻脸吗?又或者自己与彬儿最后还难免会沦为韩谦与吕轻侠、太后交易的筹码?
清阳惆怅的怔想了一会儿。
“娘娘,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就迟了。”云朴子提醒道。
“走。”清阳缩身钻进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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