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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桂花怎么可能听不见院里的动静,外头父女俩吵架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那又能怎样,她听得也心急,一方面心疼女儿,一方面又觉得女儿这回确实不对,不该顶撞老子。
当家的再不对,也是长辈,做小辈的就该受着。
她在灶房里急得不行,此刻被白永贵一吼,吓得腿都软了,哆嗦着赶紧跑了出来。
“当家的,啥事呀。”
白永贵憋着气,压低声:“去装一斗米,半斗面,再包两节腊肠。”
他没好气地对白小芽说:“家里粮食也不多了,借你的这些,够你们吃上一阵子的。若非看在你那过世的公爹份儿上,我一粒米都不会给你的!”
白小芽心底冷笑,怕是看在江远山有功名在身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白永贵这是在下注,像一个赌徒,用女儿的一生,去赌江家的飞黄腾达。
倘若来日江远山真的做了官,那白家作为江家的亲家,也算有了依傍。
也难怪书中白永贵死活不准原主离开江家再嫁,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想到此,白小芽感到齿冷,但面上却仍旧笑嘻嘻的,并拱手作揖。
“谢谢爹,我一定会好好在江家过的,只要能吃饱饭,我绝对不会让爹丢脸,不会让人戳你的脊梁骨。”
白永贵气得头疼:“你赶紧拿上东西滚!”
白小芽再次耍起无赖:“爹,我午饭都没吃就来了,没力气,你看要么我吃了夜饭再走,要么你让大哥送我回去。”
白大嫂李云秀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是我说,他二姑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哪有姑子回娘家要东西往婆家拿的,人都是拿婆家的东西往娘家送。没见谁这么不要脸,倒贴婆家的。”
白小芽嘿嘿一笑:“大嫂,你也是做姑子的,难道你经常拿我们白家的东西,往你李家送了?”
白大嫂李云秀气得当场红了眼:“你!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我对咱白家可是没有半点花花肠子,你岂能这般污蔑娘家嫂子?”
“这就叫污蔑啊?”白小芽啧了声,手一摊,无奈道,“爹,大哥,你们可都在,也都亲眼
看着的,我可没说大嫂真的做了什么。是她自己说,向来都是姑子从婆家拿东西往娘家送,我不过话赶话的顺口问了她一句,她倒急得红了眼。”
白永贵冷冷地看了眼李云秀,然而对白小芽仍旧没好脸,吼道:“行了,你少说几句!粮食也拿了,赶紧滚!”
“走就走,那是大哥送我呢,还是爹你送我?”
白永贵哼了声,扭身回屋,理都不再理她。
白小芽看向大哥白石头,扬起笑脸,“大哥,劳烦你了。”
李云秀瞪着眼,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二姑,你这是几个意思?你回来要粮也就罢了,咱家里人心慈手松,不比的那些手紧的人,你开口要,家里就给了,可你还要支使娘家人做东做西,没见你这么过……”
白小芽打断她:“我这不是要,再强调一遍,是借,我这是借,以后要还的。”
李云秀翻了个白眼:“借也好,要也罢,这都不说了,可你大哥下午还得去给人盖房子,你咋就能厚着脸使唤他去送你,你这不是成心要累他吗?”
白小芽一脸无辜:“可我一个柔弱的小女子,背着那么多粮食,路上被人抢了怎么办?”
白石头看不下去了:“行了,我送二妹,都一个村里的,江家离我们又不远。”
李云秀撇了撇嘴,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忍了。
陈桂花没一会儿便包好了东西出来,她高兴的将装着粮食的麻袋递给白小芽。
白小芽接过来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抱在怀里真满足。
闻到灶房传来的肉香味儿,她努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娘,你是炖的腊排和蹄膀吗?”
李云秀瞬间警醒,赶忙催促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子上路,这么大包粮食,可得仔细点。”
白小芽却没急着走,朝屋里喊道:“爹,炖好的腊排给我捎上点呗,正好回去给我婆母他们解个馋,也让人家觉得你厚道。”
这时候白小芽无比庆幸,书里的设定非常人性化。
无论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守孝期间不禁荤腥,这是开国皇帝亲自颁布的指令。
因
为开国皇帝是平民出身,在乱世中打出来的天下,那时候遍地尸体,天天都在死人,哪有守孝一说,人吃人都有。
所以开国第二年,皇帝便下了圣旨,定出一条新规矩:守孝期的学子,四十九日内不能去书院、三年不能参加科考,无论官员还是平民,三年内不能与妻妾同房,不能饮酒作乐,不能娶妻嫁女,但肉可以吃。
在皇帝看来,三年不吃肉,会把身体拖垮,不利于国本。
民强,国才强。
所以这时候,尽管江家还在孝期,但白小芽并无顾忌,大着脸找白永贵要肉吃。
“……”李云秀气得都要冒烟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怎么就没死在这场地龙中呢!真是老天瞎眼!
最终白小芽欢欢喜喜地带了一大包粮食,怀里又抱了一小包炖好的腊排,美滋滋地往江家赶去。
白家在这个节骨眼上着急忙慌的吃肉,不用问白小芽也知道原因。
这场灾难后,接下来会有很多人吃不上饭,有人出来逃荒,也会有人出来做贼。
出来逃荒的也就罢了,遇上了,打发点。
怕的就是那些黑灯瞎火出来做贼的,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保不齐为了口吃的,还能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
所以这时候,但凡家里还有肉的,都急着拿出来吃了,不能囤着,否则就是祸事。
别家都没有,就你家有,那你家就是箭靶子,是一块诱人的肥肉,无数双眼睛像恶狼般盯着你,恨不得将你生吞了。
白村大部分家里,是没有肉屯着的,不像白家,都到这个季节了,还有那么些腊肉腊肠没吃,粮食也剩了不少。
因为白姓在白村是大姓,而白姓族人里,又以村正白永旺家,和白小芽娘家白永贵家,这两家是家底最丰厚的。
白小芽的祖父,白永贵的爹,是上一任村正,那时候家里就已经有些家底。
而白永贵年少时,曾在县里的茶楼铺子做过几年杂役。成亲前,他便私自攒了不少银钱,成亲后,只要地里不忙,他都会出去找事做,给人盖房子,或者码头扛货。
他脾气虽不好,但人倒是很勤快,手
脚也麻利,也有把子力气,一日不愿意闲着,所以日积月累的,无论吃食还是银钱,他家都比别家要宽裕。
原本他家那些肉,是想囤着慢慢吃的,逢年过节拿出来一些,或者家里来客了,拿出来一些飨客。
然而眼下遇到灾情,他们不敢再留着,怕惹来祸端,便着急忙慌的都吃了。
若非如此,白永贵也舍不得拿出两节腊肠给白小芽。
白小芽猜到了原因,但她没捅破,只要能搞到吃的就行,管他那么多呢。
白石头将她送到江家大门口便回了,连院子都没进,他下午还要去做工,给人盖房子,没时间去江家屋里客套。
而白小芽也没留他,反正东西送到就行了。
她站在篱笆院门口,打量着江家的房子,是低矮的土坯房,经一场地龙后,土房子看起来破败不堪,似乎随时都能倒塌。
篱笆院是由晒干后的青竹插成的,院中有很大一棵樱桃树。一场暴雨后,樱桃早就掉完了。
她在心底对比了一下白家的房子,不得不说,白家确实要比江家上档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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