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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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素手温酒

元冷竹在那日宴会上一举扬名。邀请她出席的帖子，雪片一样飞来。元冷竹要与众人商定曲会事宜，故而往来穿梭，十分忙碌。

虽如此忙碌，但她不管多晚，都要去秦王舟上，修习琴艺。秦王正在编纂舞谱，教琴间隙，元冷竹亦为他演示舞谱，十分相得。

秦王到了金陵的消息传出来，乐舞名家们也纷纷前往拜访。他也时不时便驾舟访客。但不管他白日里去了哪里，入夜之后，他的小船总是远远地停泊在她画舫左近。

这夜她练完琴，正值十五满月，月上中天，江上清波荡漾，银辉熠熠。

秦王半卧在舟中，长发不束，白袍垂落塌下，拿着一卷琴谱，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俊秀脱俗，潇洒不羁。

元冷竹轻声道：“师父，近来琴曲繁难，我一支曲子要练三天，师父您可以不用如此奔波。去哪里就歇在哪里，不用一定要赶回来了。”

秦王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无妨。你只管练琴，这些不要操心。”又问：“这厨师味道如何？可合你心意？”

元冷竹心中一叹，知道他这般辛苦都是为了自己。

说到这厨师，乃是因那浣芳前日来送精致糕点小食。秦王本不收，可浣芳却道，这些吃食并不是送给秦王的，而是送给阿竹姑娘的。并说秦王船上冷锅冷灶，男子尚且可以将就，像阿竹这般娇贵的女子却受不住。

秦王便在舟上雇了个厨子，专为元冷竹烹饪。

元冷竹轻叹道：“师父啊，您请的是金陵庖厨圣手，手艺极佳。玉波楼百般延请都不出山，是听闻你要请，他才上舟来。我怎能说不合心意。”

秦王微笑：“老王是朋友介绍的。我竟不知他这般厉害。你喜欢便好。”

元冷竹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事儿：“师父，不知浣芳的主人，与您到底如何相识的？”

秦王听着江风，漫不经心地道：“我初到金陵之时，夜过文德桥，见一白衣女子的背影，坐在桥栏哀泣。我想着冯莹儿之事，在舱里吹了一支曲子安慰她。没过几日，浣芳便找了来，日日相请。”

秦王抬眼望着元冷竹：“喔，怪不得我见你便觉眼熟，说来，那女子身形与你颇有几分相像。”

元冷竹默然半响，心中百感交集，原来他们二人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有了交集。

只是为何前世，她为圆子引荐师父之时，圆子却什么都没提呢？元冷竹还在思索，却听秦王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见她么？”

元冷竹望着秦王，江风吹拂着他的白袍。他墨黑长发与白袍飞扬，飘飘如仙。

她轻声道：“师父觉得与她之缘分，便在桥上吹笛的那一瞬。笛声落，便再无瓜葛。如落叶入江心，如流云过高天。缘分已尽，何需再见。”

秦王就是这样潇洒的性子。

而人与人的缘分亦如此。有人情浅缘深，有人缘深情浅，她与穆明泓大概是情与缘，皆浅。她一意苦求，故而半生痛楚，一无所得。

她心中一酸，这样的道理，她竟等重活一世才想明白。

秦王拿手中琴谱敲敲她的头，道：“说的不错，只是为何做此悲伤之态？莫要难过。还有一节，若有缘，自然会再见面。缘起缘灭，本非人力可为。人生于世，若懂随缘，便少许多烦恼。”

元冷竹放下手中的精致糕点，道：“师父，既然你不想见她，那这点心我也不吃了。我去她舟上与她说明白罢。”

元冷竹辞别秦王，果然看到了远处岸边圆子的小船。她抬头看着天上满月，忽然明白前世那件事快到了。想来穆明泓届时便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元冷竹踏上圆子小舟，船舱中白纱轻拂，已露出了里面的雪白裙角。她道：“圆子姑娘，谢谢你昨日送的糕点。十分美味，今日未带回礼，明日我再来答谢姑娘。姑娘辛苦，还请以后不要再送了。”

却见那白纱一动，圆子微微咳了几声，从舱中露出脸来。

“姑娘喜欢就好，我就是为了姑娘做的呢。每次看到姑娘，我就觉得姑娘与我像是一个人一样。我身子不好，什么都吃不了。姑娘吃了，我便很欢喜。”

元冷竹凝视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前世阴差阳错，她倏然病逝，也是个薄命之人。既然今生再会

，就让一切各归其位吧。

她道：“姑娘的心意我领了，无需再劳动了。”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她心生怜悯：“姑娘多保重身体罢。”

那圆子听出她话语中的淡淡关切之情，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对她笑道：“阿竹姑娘是个好人。你说的青苗酒果然有用，我每日饮一杯，这几日皆能睡着了。我特来感谢姑娘。”

浣芳在一旁气鼓鼓地道：“哼。姑娘，你分明是自己好了。你这几日不再夜半偷偷跑出来，在江上等人。”她终于觉得不妥，不再说了。

圆子垂下眼睛，颇有几分落寞之意：“是先生看得我紧，我出不来而已。在江上吹吹风，很舒服的。”

她望着元冷竹微笑：“姑娘，能陪我喝一杯么？我去那酒店买酒，他们都将我认作你，待我十分热情，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