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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床榻缝里摸出那块玉,寻了块绸子将这玉裹起,还往里边塞了一张字条,上书“储一刀”三个大字,随后挑了一个在府里自小长大、会些功夫的侍从朱明,交代他过了二更之后避着人将这玉放到镇抚司的傅千户家门口。
思来想去,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镇抚司大门在闹市中心,若是直接放到镇抚司门口目标不小,不如将这玉直接送到傅容时手上。
朱明听完挠头:“哪位傅千户?”
我道:“就是那位管巡捕、近日在查朝云馆案子的
傅千户。”
刚办完这事,管家就让人来通知我用膳了。
瞧瞧,残废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又到饭点了。
在应府,用膳时的惯例是小姐被老爷逮着鼻子骂。
今日王平早上过来和应院首对骂一顿,也不知道他到底心眼有多么小,都过了大半天了还不忘记找我的麻烦。
“……我看你是翻了天了,同那佞臣王平走的这么近,是想天下士子都戳着你爹的脊梁骨骂吗?”应院首吃到一半,见我毫无芥蒂吃得香甜,扔下筷子就开始发火。
我从饭菜里抬起头来,瞅他:“人家好歹是一朝首辅,按理说还是您的上级,您一口一个奸相佞臣的,这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了?”
应院首冷哼:“我应怀远一生清正廉明,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那些小人背后生事?那王平奸不奸、佞不佞天下谁人不知?我骂便骂了,不怕人听见。”
我瞥他:“您当然不怕人听,一天恨不得骂上三回,嗓门之大半个京城都清晰可闻——该听见的早就听见了。”要不是王平不在乎,我老子早就被人整了八百回。
“应小吉你什么意思?”应院首气急,“你到底是姓应还是姓王?我应家出了你这么个自甘堕落的女儿,真真是作孽!你倒不如真搬去王家,去做那奸相王平的女儿罢!”
呵,这话当我听的还少么?
我往嘴里塞了口鱼,指了指面前的米饭,有些囫囵地开口:“可若不是您口中的这个奸相,旧岁河间地闹饥荒的时候,早就尸横遍野了。不说别的,您这今年的新米都别想吃安稳。”
“哼!你还提这事?”应院首拍了桌子,额上爆了青筋,“他王平贪了多少赈灾粮、又往这赈灾粮里掺了多少烂谷子充数,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吃着赈灾的白米,难不成还要我赞他一句会过日子?他这一贪,害死了多少灾民、枉断了多少性命?”
我就不该接我老子的话。
可奈何这话说了开头,总也不能就在此处断了。
“他一人不贪赈灾粮,难道您觉得这粮食就能全数到了灾民手里?”我嗤笑一句,“就是因为他往这赈灾粮里掺了
陈年的谷壳子,经手的官员才没动这粮食,若非如此,这些好粮从京城到河间这一路,早就全被贪光了。去岁这赈灾粮至少有八成是实打实地进了灾民手里,您觉得这是谁的功劳?”
“靠着天下士子在朝上大放厥词、纸上谈兵吗?”
“你们这些文官,自觉得是晟朝清流,一个个鼻子翻上了天看不起别人,见谁都觉得人家脏,敢情就你们自己最干净?可到了了,为这天下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史书上留下两行假惺惺的称赞、坊间再传两句酸唧唧的诗词就顶天了,还觉得自己多光风霁月似的。”
“王平是奸,可再不济人家贪的就是那么两个钱,到底是为百姓办了事,可转过头来还得被你们这些清流骂。你们这些人,也当真是好笑,光知道骂这池塘子里水脏,可你们倒是自己趟一趟啊。”
“你!”应院首指着我鼻子,手上发抖。
我不知道他是被我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还是被我说的实话气的说不出话,总之,他这次是真气狠了。
不然他也不会打我。
“啪”地一声,巴掌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一边脸颊火辣辣地生疼,一边脸颊磕到了轮椅上。
我家应院首,自幼熟读圣贤书,向来就是骂得再狠也从未动过手,我这活了十七岁、冲撞了他十七年,倒还真是第一回打我。
没理会应院首望着自己通红的巴掌自我后悔,我在原地愣了一会,便捂着脸召来了丫鬟将我推回院里。
家里的下人也是第一次见这阵势,一个个吓得抖如筛糠,推着我的动作也颤颤巍巍的,活像八旬老妪头一回进城。
我路走了一半,心里的气实在顺不下去,便吩咐了即鹿,回去给我掀了饭桌。
若非是我没了腿,我就自己去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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