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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p>
大学士府。</p>
无论如何，沐昭桐如今依然是朝廷里最特殊的那个人，内阁大学士，调度六部九卿，治理天下民生，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除了他独子沐筱风死之后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在朝为官数十年，算得上兢兢业业的典范，为内阁大学士之后更是令人钦佩，十几天不回家也是常事。</p>
只是今天，在听到一些传闻后，天还没黑的时候沐昭桐就回到家里，看起来比往日多了几分疲惫，只有在他太过劳累步履蹒跚的时候，人们才惊觉这位手握重权三十年的大学士是真的老了。</p>
门口等着的下人连忙过来扶着他进院，沐昭桐看了看街上还有百姓路过，摆手示意不要扶着自己，挺起腰板，大步上了台阶。</p>
回到书房后沐昭桐就一个人坐在窗口旁边发呆，今日从内阁早早回家，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能连身边人都不了解，最亲近的身边人。</p>
夫人被丫鬟搀着进门来，脸上带笑：“老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从上次回来到现在，又已经快半个月。”</p>
沐昭桐勉强笑了笑：“惦记着家里，朝廷里的事又不是能忙完的，回来看看你。”</p>
夫人笑的更舒心起来，示意丫鬟出去，她给沐昭桐泡了一壶茶：“老爷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过，回来看看我这几个字了。”</p>
沐昭桐脸上出现几分愧疚，这么多年来他在朝廷里呼风唤雨，实则都是夫人的功劳，他自己曾经说过，论本事能力他也就勉强二流，很多决定其实都是夫人帮他做的参考，一直到前些年他找夫人商量事情才变得少了起来，做了那么多年大学士，常规上的事按部就班，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所以两个人见面说话的时间就越来越少。</p>
“你坐。”</p>
沐昭桐指了指身边的椅子。</p>
夫人缓缓坐下来，自然看得出来沐昭桐脸色有些不对劲。</p>
“怎么了？”</p>
她问。</p>
“夫人......你可知道，自从陛下登基之后，我虽依然为内阁大学士，但向你请教的时候越来越少是为什么？”</p>
“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帮老爷多想想，诸事都是老爷做主。”</p>
“是我做主，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如你。”</p>
沐昭桐摆了摆手阻止夫人打断自己，看得出来夫人脸上的急切，他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是夫妻，已经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就正如你也了解我一样......这些年来，大事不可决，都是你在帮我，我时常想着，若你是男人做这个内阁大学士，必然比我要强的太多。”</p>
“所以，难免我又会有些心里不舒服，觉得不如你，便开始躲着你，越是老了越是好面子，结果弄的自己有些像个怨妇。”</p>
他看向夫人：“我知道夫人担心我，事无巨细，都帮我想着念着。”</p>
夫人脸色微微发白：“老爷，是我错了。”</p>
“你听我说完。”</p>
沐昭桐道：“你若是错了，我就更错，上次我回家来的时候，和你说起来看到沈冷那般得意就气恼，不久之前沈冷出了事，是夫人安排的吧？”</p>
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p>
沐昭桐嗯了一声：“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培养死士的？”</p>
“二十年前。”</p>
沐昭桐脸色猛的一变：“二十年前？”</p>
他想了想，那正是他想拥立幼主从而可以权倾朝野的野心膨胀的时候，奈何裴亭山带着九千刀兵从东疆一路狂奔而来，在城门外抱刀而坐，他的一切野望都被那一人一刀挡住了，也砍碎了。</p>
“老爷总觉得那些当兵的都是武夫，只有蛮勇，即便是到了现在，老爷怕是也不服裴亭山，不服澹台袁术，可我想着，军者纵然是武夫蛮勇，可最要紧的时候，刀子比嘴巴有用的多，也正是那时候我开始物色人选，我担心老爷会出事，我以为陛下会对老爷下手，最不济也要保老爷的安全......”</p>
沐昭桐伸手握着夫人的手：“所以我才说，我是真的不如你。”</p>
他看着夫人的眼睛：“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当初风儿被害，你为什么不用？”</p>
“不敢用。”</p>
夫人低着头：“虽然风儿被害我如老爷一样悲伤，可是那些死士是这些年我为保老爷的性命而准备的，纵然我当时再难过，也明白那些不是为了保风儿用的，老爷只要还是内阁大学士，这些人我会一直不用。”</p>
“那为什么这次......”</p>
“我们老了。”</p>
夫人抬起头：“上次老爷回来的时候，我忽然看到老爷头发竟是已经白了一大半，走路都走不稳需要人扶着，老爷和我说的时候我看到了老爷眼睛里的悲绝，那一刻，我忽然之间就醒悟过来，我们都老了......既然我们都老了，我们还怕什么？”</p>
她沉默片刻后说道：“上次想和老爷说，只是没有准备好也不知如何开口，今日老爷问起来就索性说了吧，我有件事想和老爷商量......太子即位老爷怕是等不到了，陛下终究还不老啊，纵然等到了，那时候的老爷太子还会用吗？我总想着，老爷走的远站的高，将来风儿也就能走的轻易些，可是风儿已经不在，老爷再争，争到最后，还有什么意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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