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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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息烽口。</p>

这已经是大军到了息烽口的第三天，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因为除了沈冷和他的亲兵营，以及假扮成水师战兵的大内侍卫之外和禁军高手之外，几乎没人知道陛下在这，七万禁军中的六万四千乘坐战船去了瀚海城，六千禁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中的精锐随皇帝到了息烽口。</p>

原本息烽口大营这边的十二万大军，有十万跟着孟长安去了东疆，陛下在做一个大局，演一处大戏，所以做就要把样子做足，息烽口大营的兵力离开了大部分，正对面黑武人的北院大营就会放松下来。</p>

息烽口留守的士兵只知道是巡海水师的沈将军来了，暂代息烽口大营将军之职，如果他们知道皇帝陛下也到了的话，指不定会兴奋成什么样，然而在开战之前，陛下在这的消息绝对不能轻易泄露出去。</p>

禁军的士兵们看到了息烽口大营的条件之后都有些惊讶，他们都听说过北疆苦，可没有想到条件会艰苦到这个地步，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的边军兄弟一次一次的把黑武人的进攻挡住，一次一次的打出了大宁的军威国威，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在长安城过的有多舒服，所以禁军的人到了此处之后，才真正的对边军兄弟充满敬意。</p>

原来孟长安住的屋子变成了皇帝的行宫，这可能是最简陋的行宫了，可是连代放舟都不理解在这个看起来简陋的让他无法适应的地方，皇帝却住的很舒服，皇帝对北疆的这种火炕似乎有一种无法解释清楚的喜欢，就是喜欢，明明那么硬，可皇帝却说比睡在床上要舒服百倍，虽然到了五月，可北疆这边的天气也说不上暖和，火炕烧一阵，躺在上面，皇帝觉得这是最美滋滋的享受。</p>

代放舟住在外屋，也有火炕，可是却好几天睡不好了。</p>

一身铁甲的沈冷带着队伍例行巡查之后回到大营，从水井里打上来一桶水，瓢舀了凉水就往嘴里灌了几口，透心凉，舒坦的不要不要的。</p>

转身的时候看到远处有几个人牵着马进了大营，远远的能看出来那是廷尉府的衣服，沈冷也没在意，把瓢放回水桶，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再去校场看看，转身的时候注意到那几个人朝着他走过来，越走越近，沈冷下意识的驻足观看，可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几个人是谁。</p>

而他看的出来，走在最前面那个模样不似宁人的汉子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那眼神很复杂。</p>

沈冷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反应过来：“大胡子？！”</p>

他快步过去，两只手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哈哈哈哈......你怎么突然到息烽口了？我滴乖乖，你胡子呢？你胡子呢？”</p>

大胡子笑了笑，眼神里却没有笑意。</p>

沈冷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悲伤。</p>

“怎么回事？”</p>

沈冷的笑容逐渐凝固，他看向大胡子身后的三个廷尉，视线移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大胡子的肩膀上斜挎着一条腰带，别人的腰带是在腰上，而他的腰带斜着挎在肩上，那是一条廷尉府百办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些小东西，其中有一块半截的玉佩，红色的流苏已经变成了褐色。</p>

大胡子身边的廷尉把路上的经过对沈冷说了一遍，沈冷缓缓吐出一口气</p>

，后退一步，然后朝着那大胡子和三名廷尉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p>

在这一刻，大胡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嗷的一声哭出来，在沈冷面前，他像个终于见到了自己亲人的孩子，走失了好多好多天，终于回到了家里。</p>

沈冷过去抱住大胡子，手在大胡子的后背上拍了拍：“好好活着，得对得起于连。”</p>

大胡子使劲点头，眼泪打湿了沈冷的衣服。</p>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胡子吸了吸鼻子，站直，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挎着的腰带：“我可以留下吗？”</p>

沈冷看向那三个廷尉，三个人都点了点头，沈冷嗯了一声：“留着。”</p>

“教我练刀吧。”</p>

大胡子看着沈冷的眼睛：“我想给于连报仇。”</p>

沈冷看着大胡子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于连是军人，不管是身穿战兵军服还是身穿廷尉府官服的汉子，都是军人，军人的血仇，军人来报，你只管好好活着，那是最得起于连的事。”</p>

大胡子看着沈冷，嘴唇都在微微发颤：“沈将军，于连......于连就死在我怀里的，你知道兄弟死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吗？”</p>

“我知道。”</p>

沈冷看着大胡子的眼睛回答。</p>

大胡子一怔，忽然反应过来，沈冷这样的军人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见过了多少生生死死？</p>

“渤海人，他们都是渤海人。”</p>

大胡子咬着牙说道：“这些渤海人比黑武人还要可恶！”</p>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p>

沈冷把大胡子的背囊接过来：“我先安顿你住下，其他的事你不要想太多，我来处理。”</p>

大胡子点了点头，他知道，沈冷是值得他信任的人。</p>

“沈将军。”</p>

大胡子一边走一边问：“我能做宁人吗？我想做宁人。”</p>

沈冷脚步一停，看着大胡子的眼睛说道：“当你把于连他们当兄弟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宁人了。”</p>

大胡子鼻子一酸，抬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于连死的时候就这样看着天空，他说他无愧于天。”</p>

半个时辰之后，小院。</p>

皇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沈冷把话说完，眉角一下一下的跳着，他的手放在石桌上，手背上的青筋也在一下一下的跳着。</p>

“于连说无愧于天，其实是想说无愧于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