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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吹过乾清宫的重檐庑殿顶,檐角黄色琉璃瓦上惊起一片暗影,乌鸦振翅飞离,绕着连廊金柱低低转一圈,又朝东梢暖阁飞去,片刻便不见了影子。
东暖阁里暖如阳春,计维贤放轻脚步掀了帘子走进去,绕过屏风,看到窗前的皇帝正在与首辅杨仞对弈。
皇帝恰巧伸手拿起一子,定神看着棋局,眉间神色略显不虞:“思存方才提的便是一个劫材,朕若再提下去,这盘怕又是和棋。”
说罢无奈落子。杨仞眯眼看了看,目光一闪,棋子在指尖轻轻一捻,再落下时棋局又豁然明朗起来。
皇帝却是叹了口气,微一摇头:“朕又不是看不出来,你让这么明显的一步……”
杨仞默了默,伸手将棋子一颗一颗收回来,问道:“那陛下还要再来一局么?”
“不了,今日就到这里罢。和思存对弈着实畅快,只是未免太费心神。”皇帝伸手揉一揉眉心,看到有太监来收棋盘,才抬头看了一眼,发觉计维贤已立在身边。
计维贤听皇帝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忙应了声是,余光瞥见便见皇帝回首看他,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东西都给万安宫送过去了?”
万安宫住的是最受宠的李贤妃,眼下年关将至,后宫一众妃嫔尽在李贤妃管御之下井然和睦,她身份自然愈发显得贵重。
计维贤方才进来前在廊下呛了口风,才缓过劲来,嗓子里却有些不大舒服,怕开口失仪,只得稍稍压低声音回禀:“是。贤妃娘娘已收到您的心意,万分动容呢。”
皇帝“嗯”了一声,仿佛是觉着他声音不大对劲,目光移开之前又多看他了一眼,可什么也没问。
御前侍奉的宦官用着得心应手的不算多,计维贤算是他较为委重的。只是从前偏向兰怀恩多一些,听着他的声音习惯了,这些日子换了人竟觉着有些不大适应。
他偶尔心底也奇,兰怀恩如何能与其余太监不同?除却嗓音听着舒服外,他周身专属于宦官的那股子阴柔气,兰怀恩似乎要淡许多,反倒是多了份正常男子的英气。
皇帝的回忆莫名被勾起,想起来那张还算顺眼的面孔,
目光深了深,伸手端过案上的茶杯,状似不经意地问出来:“兰怀恩走了也有一个月了罢。”
计维贤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兰怀恩,心下一沉,压下去一瞬间的忐忑,恭声回道:“是。按着陛下的旨意,兰公公在内书堂学习思过,奴婢见过他几面,已是真心悔过了。”
即便再咬牙切齿也得说出来几句好话,皇帝是见不得他身边伺候的奴婢明争暗斗的,是以他们便都得撞得和和睦睦,互相包容。
再者,兰怀恩在外人面前可是小肚鸡肠无恶不作的奸宦,他计维贤可不能如此。
可他话锋忽而一转,颇为委婉道:“奴婢这些日子未曾顾得上司礼监新房那边,只听内书堂的词林先生说怀恩已大有进益,无需再进学了。故而前几日便有底下的人将他派出去磨练磨练心性。”
皇帝轻抿一口,放下杯子的动作稍一滞,抬眼看他,带了些兴味:“怎么个磨炼法儿?”
计维贤低声道:“眼下各宫宫人或有短缺处,遂令闲人填补,奴婢听说怀恩被派去了东宫做事。”
话音才落,已听到皇帝将茶杯搁在桌子上,声音不轻不重。
皇帝没说话,一旁的杨仞亦只默默观望。计维贤一时摸不清陛下的态度,悬着心微微躬身垂首,连呼吸都不由放细。
“是底下人不懂事,还是你的主意?朕倒不信就当真缺他一个太监。”
皇帝一手仍捏着杯子,目光淡淡看着他。直盯得计维贤惊惶跪地,然而开口“奴婢”二字音还未落,却又打断他:“既是犯了错,就该安安分分老实一些。你和他都是朕跟前的人,规矩都清楚,让他去东宫算怎么回事?哪怕叫他去直殿监扫洒呢。”
“是……是奴婢糊涂……”
“叫人回来罢。”皇帝转了头,语气仍轻松,仿佛并不在意。
计维贤却没应声,踌躇片刻,将兰怀恩闯了太子寝殿而后被责打的事大致禀了上去。
皇帝顿觉有些稀奇:“他闯寝殿做什么?”
计维贤低头:“奴婢也不知。”
“将人先接回去罢,过了年再说。”皇帝仍是那句话,皱了皱眉挥手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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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安静了片时后,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杨仞:“陛下打算禁足东宫到什么时候?”
这问题倒直截了当,如今朝中关注此事的人不在少数。
杨仞神色不动,衣下轻握的手指不经意一捻,目光一掠,袖口刺绣的暗纹微微泛过一抹明色,复仍平和看向皇帝,未曾直视龙颜,只暗暗揣摩圣意。
皇帝望了他一眼,脸上并无愠色,浅声道:“朕最初也只是想叫她低头认个错,谁知她顽固不化。如今不过是抄书静静心而已,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朕不拦。”
“都言知子莫如父,太子殿下的性情陛下能不了解?您气也不过是气她言辞忤逆。殿下会虔心自省,可如再遇此类事件,她也仍旧会直言。”
皇帝冷哼一声:“直言?她一直对朕偏爱信王耿耿于怀,当日字句激烈要赶信王出京,无半分手足之情。你可知她当日是如何……”
“臣知道,”杨仞难得敢出言打断他,自怀中拿出一封奏折,起身奉上去,“陛下请看。”
他暗自觑着皇帝,眼看他打开看了几眼后已然变了脸色,便及时插了一句:“殿下当时压下去了,可朝中议论信王殿下的不在少数。”
皇帝眉峰微攒,几乎怒目切齿:“这些人真是……”
后半句却忽然哑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迫自己平静下来。太子已劝过,其中道理他自然清楚,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的确有些冲动。
他“啪”地一声将奏折合上,一把摁到桌子上,拳上骨节泛白。那些词句确实激到他心底去了,立时便想下旨叫锦衣卫去抓人,话到嘴边终究恨恨忍住。
“陛下息怒。”
杨仞的声音具有很好的安抚性,不尖锐莽燥也不绵软怯懦,与孟淮有些相像,听了只令人觉得莫名安稳。
“朕知道。”
现如今信王的事情已经过去,他若真再挑起来,结果不一定比眼下好。所以对徐桢的这口气他只得咽下。
他忽然明白那日太子所言“不伤及众臣拳拳之心”的深意。良久却只是一叹,饶是再愤怒,也着实感念她的细心谨慎。
“
元辅今日是来做太子说客的。”
杨仞躬身一揖:“臣不做说客,只是为陛下着想。”
皇帝侧首轻哂:“你们都是这么跟朕说的,可到最后难为的却还是朕。”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于信王一事上,朕的确有些糊涂。可当日太子所犯之错只有御前失仪,其余的朕也都听进去了。”
那几分颇为明显的固执随着话音落下,潜入沉默的空气里。杨仞终究没忍住,出声反问:“陛下大发雷霆当真只是因为太子殿下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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