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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冈反问道:“知道为什么过去辽人南下乐此不疲吗?”
“为何?”
“用买卖的手法来比喻。南下打草谷那是赚钱,只要让两虏的劫掠生意变成亏本买卖,他们就不会再继续做了。所以澶渊之盟后,辽人只有讹诈,不再强抢,因为他们知道,抢来的不如赚来的。”韩冈一声长叹:“党项人年年劫掠,那是因为成本太低,抢到一点都是净赚。”
……………………
折可适坐在夏州城的城门里,嘬着种师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上好狗肉,与种师中两人一起喝着掺了七八成水的淡酒。
外面炽烈的太阳依然散发着热毒,而城门门洞中,却有着难得阴凉。卸了甲,连衣袍都扯了半边下来,将右侧的肩膊和胸口都暴露在门洞里凉爽的清风中。
从嘴里拔出一根骨头,折可适了,甩手就就到了地上。转头又从锅里捞出一块带肉连骨的狗肉,塞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想不到这件事太尉当真不管了……”
“不敢管啊。”种师中守了多少天的城门,终于有个人能伴着闲聊天了,折可适与他坐在一起,就感觉身边如同打开了一个话匣子:“徐禧身后有人,他家的亲家可是正当红,指不定现在就能宣麻拜相了。”
折可适可不会在口才方面示弱:“徐禧那厮心狠手辣,其寡母与一莫姓秀才私通,徐禧和其弟便设计将莫秀才灌醉了淹死在长江中。前些日子这些事被蔡承禧揭了出来,但江南东路上报查无实据,就不了了之了。要是真跟他硬顶,他动不了五叔那尊大佛,俺们这等小鱼小虾可是会被拿出来杀鸡儆猴的?没人想做焦用吧?”
“等他做了参知政事再说吧,想学韩老相公的本事,至少也得一个经略使。就一个体量军事、边事,吓得倒谁?”
种师中说得肆无忌惮,折可适也没有半点畏惧,听得摇头晃脑,嚼得有滋有味。
种师中还想再多说两句,孰料身后一身冷到了冰点的呵斥:“二十三!”
声音入耳,种师中就立刻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好。
下一刻,板着脸的种建中走了进来。
他狠狠的瞪了折可适一眼。有关徐禧的这个传言,折家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乱说,种家人就不行。
别种谔是三衙管军,军中最高位的十几人之一,而折克行仅是个知府州,本官也只是宫苑诸使中的礼宾使,但折家近似于诸侯,蓄私兵,养死士,拥有一府之地;而种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人家,四叔种詠为人所害,瘐死狱中,最后连仇都报不了,换作折家?有哪个敢这么对付折家人?
种建中这些日子心情正糟,自家堂兄弟在灵州之败中折损了好几个,全都是他这一代的叔伯兄弟中能上阵领军的英才。本来是想趁机占个便宜,挣个前程回来,孰料前程没挣回来,人也同样没回来。
现如今,种家同班辈还能在军中拼一拼的,也就自家两兄弟,和排行第十七的种朴了。将门种氏的门庭,还不只能维持多久。
种建中大步走到种师中的身边,用力一拍肩膊,“二哥、八哥和十一哥都没有回来,过些日子人到齐了,就要做一场罗天大蘸,连五叔现在都在吃素,你倒好,在这里狗肉吃得痛快。”
折可适大马金刀跨坐在小小的交椅上,听着就不顺耳:“种十九。不是俺跟你过不去。这一战难道我折家就没死人?光是运送粮草的事务,折损了多少折家子弟?没见俺摆个晚娘脸吧?”
种建中脸色更难了,怒瞪回去,“兄弟死、不尽哀,可为人哉?”
“算了,这事争不出个是非对错来,俺读书不多,也没拜在横渠门下。”折可适意兴阑珊的站了起来,“俺这就要回弥陀洞,前面已经跟太尉辞行过了,也不方便再耽搁时间。等李经制从太原回来,俺还没回去应卯。他能给俺爹面子,俺家老爹可不会给俺面子,半个月就只能趴着睡,那滋味可不好受!”
种建中神色缓和了些,“赠与令尊和令叔伯的礼物皆在包裹中。一点土产以表心意,还望不要嫌礼轻。一会儿还有事要忙,恕建中不能远送。”
亲兵牵来坐骑,折可适一跃上马,居高临下的俯视:“你们的确忙。三万人送去当鱼饵,种太尉等着收鱼线呢!能不忙吗?”
种建中倏然变色,转又冷笑起来:“徐禧身后有政事堂中人撑腰,谁能挡得住他?再说,令尊之前可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管俺折家的事,府州上下都会做个瞎子、聋子,有什么好说的。但新来的经略可不是瞎子、聋子。十九哥啊,你说他会不会在你们种家和他的情分上装聋作哑?!”[(m)無彈窗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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