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天下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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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气象万千，齐静春却对此不见，不听，不言。</p>

齐静春那颗拳头四周，凭空生出一条条闪电蛟龙，砸在手背之上。</p>

闪电颜色分为三种，猩红，青紫，雪白，看似杂乱无章，三者却泾渭分明，并不交替缠绕，分别交织成三张大网。</p>

法相的拳头，碎屑四溅，飞羽飘摇，不断衰减。</p>

齐静春轻声道：“风平浪静。”</p>

三色闪电，唯独雪白闪电毫无征兆地静止不动，但是其余两种闪电依然遵循规矩而行，这就使得一条猩红闪电砰然撞断一条雪白闪电，一条青紫闪电又捆绑住猩红闪电。疏而不漏的天网恢恢，竟是变得混淆无序。</p>

云海之上，有苍老嗓音悠然响起，“动静有法！”</p>

只不过转瞬过后，原本趋于混乱的三张闪电法网，重新恢复乱中有序的浩大天威。</p>

一次次敲打撞击齐静春那尊法相的拳头。</p>

齐静春微微叹息。</p>

“小打小闹也差不多了，齐静春，可敢接下本座这一拳！”</p>

一只金色拳头从云海窟窿之中落向齐静春的头颅。</p>

齐静春空闲的右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上，阻挡住那压顶一拳。</p>

齐静春法相猛然下坠百丈，只是云海也被一股激荡清风托起百丈。</p>

像是天地之间拉开了两百丈距离。</p>

“再来！”</p>

金色仙人一拳拳落下，每一次拳势雷霆万钧，恐怕东宝瓶洲任何一座王朝的五岳雄山，也经不起他这一拳。</p>

一身雪白的齐静春法相，只是扬起手臂，高高举起。</p>

先是法相手心被砸出一个大坑，然后整只手掌砰然而碎，紧接着手臂一节一节被金色拳头打烂。</p>

法相大损的齐静春仍然无动于衷，所有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虚握拳头的左手之上。</p>

从拳头蔓延到整条手臂，再到肩头，覆满了雷电游走的道家符箓，每个字大如屋。</p>

苍老嗓音继续响起，“莫要冥顽不化，齐静春，你若是愿意，可以追随贫道修行。”</p>

齐静春稍稍转过头，低头凝望着那条千疮百孔的手臂，已经布满道家一脉掌教圣人写就的无上谶箓，好一个替天行道。</p>

齐静春轻轻呵出一口气，沉声道：“清静……”</p>

苍老声音透露出一股震怒，“齐静春，你大胆！”</p>

一声怒喝，硬生生盖过了齐静春在“清静”之后的两个字。</p>

高空有并拢双指作剑，轻而易举破开云海，一斩而下！</p>

竟是直接将齐静春握拳的那条手臂，从肩头处斩落！</p>

极远处，有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充满惋惜。</p>

儒家圣人不逾矩。</p>

齐静春不该跨过道家那座雷池的。</p>

那指剑成功斩断齐静春手臂后，似乎主人怒气犹在，双指快速缩回云海，并未就此罢休，而是以更快速度刺向那个已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的悬空拳头。</p>

齐静春收回头顶只剩半截的右手手臂，迅速挡在珠子上方，往自己这边一搂，护在自己身前。</p>

仙人双指一往无前，毫无悬念地洞穿齐静春法相的胳膊，来自窟窿的金色巨人那一拳，更是结结实实砸在齐静春法相的头颅之上。</p>

齐静春这尊法相，摇摇欲坠。</p>

虽然残肢断臂，依然大袖飘摇，自有读书人的风流，可越是如此，越显得惨不忍睹。</p>

又是被当头一拳，齐静春法相继续下沉。</p>

一拳紧接着一拳，好像不把这读书人砸得深陷地下就不罢休。</p>

破败不堪的法相，死死护住身前的那颗拳头，那粒珠子，那座骊珠洞天，那些见面了会喊他一声“齐先生”的百姓。</p>

这尊法相嘴唇微动，无声而念，“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p>

小洞天之内。</p>

乡塾之中，没有一名蒙童在场。</p>

有一位独坐的青衫儒士，不仅仅是双鬓霜白，头发也已雪白。</p>

读书人七窍流血，血肉模糊。</p>

魂魄破碎，比一件重重摔在地上的瓷器还彻底。</p>

读书人竟是快意至极的神色，闭目而笑，溘然而逝。</p>

天下有我齐静春。</p>

天下快哉，我亦快哉。</p>

这一年，这座天下，春去极晚，夏来极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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