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京郊殡宫（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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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他计划暴露了？芷葵葵在试探他？或是云天河那边出了问题？</p>

魔鬼商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越是危急时刻他越是冷静，知道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p>

“小翠，来。”</p>

魔鬼商人不动声色, 冲刚来到东侧殿的卫洵打招呼：“过来这边坐，别被雨淋到。”</p>

之前地宫四层暴动的时候虽然整个地宫没有彻底崩塌，但到底有损坏。尤其是死气裂缝所在的东侧殿, 殿顶直接被巨型死灵的触手戳了个大窟窿, 能透过窟窿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空。</p>

一入夜就又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连戏台上准备时的乐声都无法压下。间或有蜿蜒闪电撕裂天际。卫洵抬头望了眼, 见是大半个东侧殿的都成了露天的，也就导游坐的位置头顶还有些遮挡。</p>

但这风一起来，雨丝倾斜, 整个东侧殿里就没了什么干燥地方, 全是湿漉漉雨气。</p>

“轰隆！！”</p>

卫洵抱着白鼬, 一进来头顶便炸响了一个惊雷，这雷声极大, 震耳欲聋, 雪亮电光骤然落下，映的东侧殿白茫茫一片。原本点燃的灯火全被吹灭了, 戏台上原本映亮的白布骤然暗淡下来，还得再点燃清油灯。</p>

“嘿！让开小矮子，别挡道！”</p>

云良翰向后避了下, 躲开奥古斯都的拳头。红狼人今晚格外暴躁, 浑身都是火气，他威慑性冲云良翰挥了挥拳头，几乎揍到他脸上。</p>

“点灯就点灯, 别动手动脚的！”</p>

好在一柄木剑斜地里打来，横在云良翰和奥古斯都中间，如木尺般狠厉抽在了奥古斯都的肌肉上。</p>

啪！</p>

只听一声脆响，那力道大的竟让木剑从中折断，而奥古斯都左臂也如骨折般剧痛，留下道深红近紫的淤痕，细密血珠渗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p>

奥古斯都阴狠扫了眼耍木剑的半命道人，那恶狠狠的目光宛如喋血恶狼。完全不再被重视的云良翰趁机离开，默然不语低调到了极致，低垂的眸重划过一丝狠厉的光，却压了下来。</p>

他点燃了清油灯，灯火亮起的瞬间云良翰远远望向导游们坐的地方。魔鬼商人又和丙二五零坐在了一起，在昏暗的东侧殿中深蓝斗篷和浅蓝斗篷其实分不太清，但云良翰却仍能一眼看出坐在左边的那个是丙二五零。</p>

郁和慧怎么没跟他坐在一起？</p>

云良翰心中掠过一分担忧——一直以来都是独狼，担忧导游，担忧队友这种情绪，云良翰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就像是紧绷的心脏浸泡在了醋水中，沉甸甸的，再加几分紧张焦虑混合出的酸涩。</p>

今晚是西区人对丙二五零出手的最佳时机。</p>

云良翰心知肚明，哪怕他一直游离在阵营核心之外，不知道周希阳和梅恪尔的商讨，他也能够判断出来。</p>

天时地利人和，要是立场互换，他也会在这里出场。</p>

哪怕无法杀掉丙二五零，也得趁着魔鬼商人通过领队考核，实力大涨机会，杀掉几个东区人。</p>

云良翰望了眼白小天，又阴郁收回目光。</p>

今晚是场硬仗，更是死战。白小天有半命道人护着，除白小天外最好下手的就是他云良翰。刚才奥古斯都正是试探，幸好半命道人显现了回护之意，强硬回击。但形势仍旧不容乐观。</p>

而且……</p>

云良翰隐晦望了眼奥莱恩。</p>

而且他不想回避，他想参战。展露自己的实力，展现自己的忠心，今晚就是最好的战场！</p>

他已经给自己挑好了实力相当的对手，特级二星的奥莱恩！</p>

虽然米娅实力更弱，但她被奥古斯都全力看护，又是妖兽阵营那边激发事件化异化的核心人物，相比之下奥莱恩在他们道士阵营，算是孤立无援。</p>

云良翰有信心单杀了他！</p>

“阵营都确定了，还藏藏掖掖的有什么意义。”</p>

梅恪尔喵道，他站在云天河的身边。虽然现在仍是同阵营的旅客们站在一块，但眼下的戏台上却是东西区分明，暗潮汹涌。但梅恪尔这站位，实则是在提防云天河。</p>

“妖兽阵营的人都来了。”</p>

周希阳提着自己做的皮影，没多理会魔鬼商人。攻人必先攻心，那些设在东侧殿的小手段不会对魔鬼商人造成致命危险，但却会让他觉得事事不顺，疑神疑鬼——一旦心乱了，就会有破绽。</p>

平日周希阳不屑对这种小导游用这种手段，但今晚——</p>

周希阳严厉警告的目光落在奥古斯都身上，但眼角余光却扫过米娅和奥莱恩。</p>

西区来了银月杀手！</p>

从半命道人口中得知这消息的周希阳神经紧绷。西区三狼皆有嫌疑，但周希阳最怀疑的却是米娅和奥莱恩姐弟！</p>

而且这隐藏实力的强者就像蟑螂，发现一只就有一窝，如果奥莱恩或者米娅是银月杀手，那身为同胞姐弟，另一人难道能没有点特殊之处？</p>

亲兄妹亲姐弟里一方强大一方弱的例子是有，譬如郁和慧和郁和安，石萧和石涛。但周希阳从来都做的是最坏打算。</p>

如果西区那边有两个隐藏实力的强者，那表面上东区人数胜过西区的优势，将再没有半点意义！</p>

除非他们这边也有两个隐藏实力的强者。而且……</p>

想到丙二五零进来时，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炸响的惊雷闪电，周希阳心中满是忧虑。和其他旅客不同，周希阳心中还藏着佟和歌复生的心事。</p>

丙二五零肯定是把太岁和山翁全带过来了，所以才会引来闪电。现在破损的东侧殿不再像过去那般封闭，无法再像之前地宫一样隐藏所有气息。一会演出开始，要是真出了事……</p>

他怕天罚会提前到来啊。</p>

“小天。”</p>

周希阳饶有深意道：“一会多注意。”</p>

多注意自己，还是多注意保护丙二五零，周希阳一语双关。</p>

“是啊，小天你可注意着点。”</p>

半命道人捏了捏白小天肩膀，难得皱着眉头。白小天实力最弱，极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但等一会真出手，他和周希阳、梅恪尔三人对上银月杀手，才有胜算，完全无暇顾及白小天。</p>

“一会危险时候你就喊天罚来了，记住啊。”</p>

半命道人把所有引雷符全给了白小天，压低声音，出了个损招。</p>

天罚来了，敌人要么下意识躲避，要么注意力会落到丙二五零身上。白小天就能趁机脱身。</p>

“真精彩啊。”</p>

芷葵葵轻声道，她坐在最前排的边缘，雨丝飘来，浸湿了她的衣服与面纱，却让这个女人更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可惜面前第一排只有她坐着。</p>

丙二五零不在这里坐，真是太可惜。</p>

芷葵葵修长双腿交叠，双手搭在膝上，随着白布戏屏再次亮起而轻轻鼓掌，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p>

阴山老祖死了，芷葵葵对丙二五零的兴趣却更浓了。</p>

她不会看错丙二五零最终使出的那招，和嬉命人深渊显影的绝招类似，但似乎却好像另有不同。丙二五零显影的深渊消失太快，阴山老祖当时也不冷静，没能观察清楚。</p>

想要再看一次。</p>

芷葵葵半张脸隐藏在面纱下，露出的一双眸子如笔画成的一样，美丽却无神。</p>

能杀掉她，不愧是嬉命人血亲，但是为了杀她，丙二五零恐怕已经用尽了手段，连深渊显形都拿了出来。</p>

一个人当他底牌尽出后，也就不会再令人畏惧了。那么丙二五零有没有藏着什么别的招式？</p>

今晚西区那些人恐怕会对丙二五零动手，东区旅客大概率也会对魔鬼商人出手。她那头叛主的羊似乎和魔鬼商人搭上了头，芷葵葵早就发现，但没有阻止。</p>

她现在一心都扑在丙二五零的身上，正打算借今晚的闹剧再探探底。</p>

乱吧，要再乱些，再多乱些才好！</p>

“滴答。”</p>

“滴答——”</p>

粘稠液体坠落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不大，在雨声与乐声中格外醒目，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这一瞬间每人似乎都看到了粘稠的，肮脏的巨大血滴拖着丝，从高处缓缓坠落。这血浆中夹杂着内脏，眼球，黄红相间的脂肪和碎肉。</p>

啪！</p>

一大摊血滴轰然落地，浓郁到令人窒息作呕的血臭味扑面而来，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猩红血色，脂肪颗粒如弹珠般在地上弹跳滚动，一颗眼珠滚了过来，咕噜噜滚到了卫洵的脚边。</p>

这眼珠的眼白是脓水一般的黄色，瞳孔仿佛是烂的深凹下去的洞。它死死盯着卫洵，包裹着眼珠的血丝颤抖，如线虫般颤动，仿佛要挣脱下来——</p>

“噗嗤！”</p>

脓水四溅，眼珠骤然被一柄尖刀插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响在卫洵耳中，他面前的世界恢复正常。没有血色，也没有内脏杂碎，东侧殿内干干净净的，除了雨水外什么也没有。</p>

唯有一个血红色的巨大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东侧殿，它极其高大，头几乎要穿过东侧殿殿顶的缺口。</p>

剥皮先生出现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因它到来时，浓重的精神污染所造成的幻象！</p>

“你弄脏我斗篷了。”</p>

卫洵望向身边，魔鬼商人手里拿着剥皮尖刀。他刀上当然没有什么眼珠，但刀上却渗出血来。脓血划过刀锋，像是被浸泡久了，这刀尖竟然有分层的征兆，仿佛它是由无数张皮黏合起来的一样。</p>

“啊。”</p>

魔鬼商人无意义出了一声，极缓慢僵硬的转过身来，这动作迟钝的简直就好像刚出土的僵尸。</p>

“对……不……起。”</p>

“对不起。”</p>

一迟钝一稚嫩柔弱的声音同时响起，卫洵望向魔鬼商人臂弯中，他的幻象又出现了。畸形的小女孩抱着他另一只胳膊，原本完全闭上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半睁开的状态。</p>

她麻木的，漠然的盯着卫洵。本应是对整个旅队造成危害的精神幻象，现在却是在保护魔鬼商人。</p>

但卫洵注意到小女孩细瘦如麻杆的，半透明的腿，正在和魔鬼商人融合到一起。</p>

是保护，也是危险。好在魔鬼商人猛地晃了晃头，终于清醒过来。他咬紧牙关，摸出两枚徽章别再自己胸前。</p>

一枚是互助会的徽章，另一枚却是珍珠色的‘亡灵使者’徽章。各种道具药剂不要钱般被他喝下，保持住了岌岌可危的san值，但魔鬼商人的身体却已经彻底异化成了幽灵。</p>

他为接下来的一切做好了准备！与此同时魔鬼商人感到有目光正从极高的地方注视着这边，即使无法亲眼看到，魔鬼商人也心知肚明，这目光的主人应该是吞噬者。</p>

没有抬头，魔鬼商人却是转头望了身边一眼。小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正如他所料的一样。一直以来光彩夺目肆意强大的小翠，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p>

而现在，领队考核任务，最后的景点项目。从旅程开始到现在，魔鬼商人第一次成为所有人关注的核心！</p>

“轰隆！”</p>

惊雷轰然炸响，雨声骤然大了起来。从淅沥中雨变为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疾风骤雨中，那个猩红庞大的身影坐了下来，占据了大半个观众席，真如观众一般。</p>

剥皮先生落座，演出正式开始了！</p>

乐声响起，白布屏上灯影晃动。青松翠山，小河潺潺，同样先是各种妖怪动物的皮影暖场，但在白布屏最顶端却是如牌匾般，显现着一行墨字。</p>

【德庆班】</p>

卫洵了然，他们在阳寿镇住的就是德庆班民宿，这曾是个传奇皮影戏班的名字，崛起于乡野，受到当时皇帝的喜爱，并且是唯一有资格为皇帝殉葬的戏班。</p>

剥皮先生最大的执念就是献艺给皇帝，受到皇帝的赏识。那么在他心中，德庆班绝对是最顶尖的，最优秀的戏班！能演出一场堪比德庆班昔日水准的皮影戏，才能让剥皮先生满意！</p>

“千载修炼小汤山，护佑神山年复年，今日地陷龙脉动，小心谨慎待师还！”</p>

暖场过后，同样的定场词响起。其他妖怪纷纷退场，白布屏后只剩下白鹿与白蛇。这次没有玉米笋捣乱，白鹿皮影由云良翰控制，白蛇皮影则是由半命道人操控。</p>

“轰！！”</p>

但是这两位刚亮相，跨坐在观众席正中的剥皮先生却愤怒锤了下地面，它力量极大，整个东侧殿仿佛都晃了晃，血浆飞溅，如同被它锤击的大地是什么活物，被这一圈打出了血液内脏。</p>

“吼——！！”</p>

剥皮先生怪异扭曲的咆哮声响彻东侧殿，几乎压过鼓乐的声音。白布屏后演出仍在继续，但白鹿的动作却有些微的凝滞。云良翰心脏狂跳，只觉得头脑如遭重锤般发蒙，充满了不详浓重的血色，耳畔全是杂音，嗡嗡作响。</p>

只有导游才能听懂剥皮先生究竟在吼些什么！</p>

“不够——不够！！”</p>

它在不满愤怒嘶吼，白鹿皮影不够符合他的标准！半命道人的白蛇皮影制作时颜料里调了灵蛇骨粉，能以假乱真。但白鹿灵仍在，云良翰手中的白鹿皮影和它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p>

无法让它满意，魔鬼商人的考核就不可能通过。只有导游才能听懂的声音，更是让他们及时作出反应！</p>

只见魔鬼商人豁然起身，猛地望向小翠。不用多言，之前也没有商量，但卫洵明白他的意思，是给还是不给？卫洵根本没为这个问题纠结，随手抛了一个布袋给魔鬼商人，里面正是白鹿灵的毛发。</p>

白鹿灵浑身上下，但凡能用的，又不会对它有致命伤的东西，卫洵现在基本都有了。</p>

他也想看看魔鬼商人究竟能走到怎样的地步。</p>

“记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