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湘西赶尸（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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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直播画面定格在所有旅客抵达终点, 四仰八叉后怕瘫坐在地，郁和安虔诚头抵着丙九鞋面，如信徒朝拜。</p>

右边直播画面则定格在满是鲜血的地面, 如牛犊般巨大的白狐尸体再无声息, 发鬼乙四十九身边, 却也只剩下四名旅客。</p>

而且这四名旅客无一不是被乙四十九抽了大半生机，骨瘦如柴, 眼神麻木死寂。</p>

一边是全员存活, 一边只剩一半, 付出惨痛代价。</p>

很显然，这次打擂，丙九赢得彻底。但石萧和其他围观群众脸上，却都没有丝毫笑意。</p>

“这两场醉美湘西旅程，最终灭团的概率都超过百分之七十。”</p>

百晓生语气一如既往冷静, 没有半点情绪：“丙九团，当丙九陷入疯狂后, 将会走向团灭。”</p>

“乙四十九团，百分之八十五会在第二个景点团灭。”</p>

“也就是说，只要丙九不发疯, 他的团里的人就有可能活下来？”</p>

石萧飞速抓住重点, 呼吸略显急促, 眼睛死死盯着百晓生：“对不对。”</p>

“对。”</p>

百晓生果断道：“丙九资质奇高, 能在掉san状态下都保持如此理智。如果丙九能撑到最后，丙九团的存活率将达到百分之七十五，甚至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性全员存活。”</p>

“全员……存活……”</p>

石萧听到这个词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敬畏, 围观群众们也忍不住低声惊呼, 别说在醉美湘西全员存活, 就算是正常危险级旅程，想要全员存活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丙九真有能做到这点，等这次旅程结束后他绝对会被各大旅队疯抢！</p>

“可惜啊。”</p>

百晓生摇了摇头，收起羊皮纸，最后看了眼直播屏上的丙九。</p>

“没有联结的队友，san值起码低于六十……丙九已经开始疯了。”</p>

疯了，都疯了！</p>

卫洵深呼吸，努力平心静气，但实际上却咬牙切齿，声音简直跟牙缝里逼出来一样：</p>

“你是说，竹制背篓一个，要我八百积分？”</p>

“打折后，八百。”</p>

乌老六毫不退让嘶声道，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卫洵，像是怕他当强盗强抢竹篓似的。</p>

“就这么个垃圾背篓，八百？”</p>

卫洵笑了起来，拎着面前腐朽发霉，颜色黯淡的脏背篓，重复道：“一个，八百？”</p>

【名称：发霉的婴竹背篓】</p>

【品质：破烂】</p>

【作用：能装小孩，当然，小鬼也行】</p>

【备注：什么？这背篓多少钱？白送我八百我都不会买！就算是最好糊弄的小孩和小鬼都绝不会喜欢这种背篓！】</p>

在乌老六警惕点了点头后，卫洵平静放下竹篓，活动了下手腕，用和善的，商量的语气道：</p>

“我觉得这背篓，你该白送给我，求着我收下才对。”</p>

“你觉得呢。”</p>

卫洵想着自己现在有1800多积分，总算能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p>

可谁想到在乌老六这里，这积分竟然只够买两个竹背篓！</p>

一百积分换一天命，换算过来，一个竹背篓足足要卫洵八天命。</p>

“砰！”</p>

漆黑锋利的爪尖刺穿乌老六身前的柜台，那乌黑腐朽的木头比纸片还脆。断裂的朽木中密密麻麻麸皮似的白色蛆虫，无数蛆虫被碾的稀碎，朽木上沾满了黄白相间的浓浆。</p>

这种恶心的景象看的人想吐，但一向洁癖的卫洵这次却无动于衷。冰冷的目光从青铜面具后居高临下，落到乌老六身上，看的老人眉心抖了抖，脸色难看。</p>

当卫洵即将再向前一步时，他沉着脸秃噜出一串土话，语速极快，末尾才勉强换成普通话：“啷个竹篓就是则个价，上面……上面进货，订的。”</p>

“哦？”</p>

卫洵慢吞吞挑眉：“上面？”</p>

“对。”</p>

乌老六警惕盯着他，瞳孔骤缩成一个点：“你啷个就算杀了我嘛，也是这个价嘛，你要动手——”</p>

“你怎么这么废物。”</p>

乌老六懵了，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卫洵劈头盖脸一顿喷：</p>

“上面定的价格？上面定的价格你就不会砍价？”</p>

八百积分一个破烂背篓，卫洵买不起整个旅队的。</p>

如果他能先买两个，加价卖给旅客回血，然后再回乌老六这里继续买，循环往复，倒是可行。</p>

但旅社不允许！在购物点，卫洵也只有一次购物的机会，能买到多少就是多少。当他离开小店后，就不被允许第二次进来买东西了。</p>

像是某种筛选。</p>

只有积分够多，足够强大的导游，才能在购物店买足物品，保下旅客。就和之前卫洵想的一样，在这旅程中，让人活可比让人死难上百倍。</p>

说实话，旅客意外死亡得的三百积分，卫洵已经看不上了。</p>

如此困难的目标……完成后，会不会有百倍奖励？</p>

乌老六看卫洵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阴森森的，像是淬了毒。</p>

“瞪我？瞪我管用吗？”</p>

卫洵眼珠一转，有了想法。他嗤笑：“怎么，你告诉我，你卖出个竹篓能赚多少积分？”</p>

乌老六沉默不语。</p>

“是不是根本赚不到钱，甚至还往里面倒贴？啊？你八折卖我竹篓，自己亏了不少吧，你原本是不是想几倍进价卖我，赚差价啊。”</p>

“哼。”</p>

卫洵一针见血，乌老六气势汹汹抽了两口水烟，却透出股虚张声势的劲，闷声闷气道：“反正，你们要过去，就得买竹篓。”</p>

这句话算是明着暗示，竹篓是度过接下来难关的重要道具了，但卫洵仍不为所动，他背着手打转，慢吞吞走到一靠在屋边的竹篓前，指甲一挑，将它挑了起来：</p>

“这是溪边捡到的那个竹背篓？我看比你卖的都更好。”</p>

【名称：发霉的青竹背篓】</p>

【品质：破烂】</p>

【作用：能装小孩】</p>

【备注：哦这快散架的破东西，臭味能熏死小孩！】</p>

这两种背篓唯一的不同，就是材质，一个是‘婴竹’背篓，一个是‘青竹’背篓。一个能装小孩和小鬼，另一个只能装小孩。</p>

卫洵挑眉，原本他就觉得会砍价的乌老六很有意思，而乌老六的表现更映证了他的猜想。</p>

不像是那种颁布任务，被旅社控制的nc——他的言行，更像是有自己想法的真正的人。</p>

“一个破烂竹篓卖这么贵，是竹篓里藏了符？竹片上刻了咒？还是材质金贵？把谁当肥猪宰呢？”</p>

卫洵佯作不屑一顾，随手抛开竹篓：“这种垃圾玩意我都会做，到时候再卖给旅客岂不是一本万利。”</p>

“你？”</p>

乌老六嘿嘿冷笑，干瘪的腮帮子一抽一抽的，像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老猴：“你要能卖东西给旅客，还用得着我嘛？”</p>

哦？</p>

乌老六知道导游不能随意和旅客交易的规则。</p>

“哼。”</p>

卫洵佯作悻悻哼了一声，脸色也冷了下来：“竹篓太贵，没钱买。反正旅客死就死了，也不是被我害死的。”</p>

说罢他转身离开，眼角余光扫过乌老六的脸庞，却发现他目光更是凶狠怨毒，还有几分急躁。</p>

如果说以前乌老六看他，是那种恨不得把他揍一顿的眼神，那现在他的眼神里像是有刀片似的，要把卫洵一片片割肉剔骨。</p>

乌老六生气了，不是因为争吵，是因为他刚才那句话。</p>

竹篓太贵？旅客死就死了？还是……</p>

自己不买竹篓这件事？</p>

有趣。</p>

走到门边的卫洵单手扯开领口，漫不经心喘了几声，长了锋利指甲的手无法如往常般揉搓身体，不经意般在锁骨处留下了几道红痕，如雪里红梅，刺目惑人的很。</p>

等黄色值疯长过10，直播间再次被屏蔽时，卫洵随手拢了拢衣服，转身返回。</p>

见他去而复返，乌老六眼珠微颤，却没有看向卫洵，而是抬头望了眼天。</p>

看他这动作，卫洵心里更确认了，面上仍旧冷淡：</p>

“乌老六，我打算和你做个生意。”</p>

竹篓确实很贵……但这种竹篓，应该是能编出来的。</p>

“我只做上面的生意，不做自己的生意。”</p>

乌老六不为所动，抽了口水烟。如果不是他眼里的蛆跟蹦豆似的跳，卫洵还真以为这老狗无动于衷。他低笑一声，懒洋洋道：</p>

“随你，你不做还有别人跟我做。倒是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p>

果然。</p>

卫洵从乌老六眼中看到一抹隐藏很深的急切，他张了张口，似是想说话，却又紧紧闭上了嘴，仿佛又成了尊不能言语的土木石像，两眼一闭，像是不理卫洵了。</p>

“旅客们死不死，我是无所谓。”</p>

卫洵在他这小门店里慢悠悠的逛，像是专心打量柜台上的东西，轻声自言自语：“我把他们全带活过第一景点，就算现在全军覆没，他们也怨不得我。”</p>

乌老六骤然睁眼，似诧异似惊愕，似是不敢相信丙九竟能把旅客全都带活。他跟看什么怪物般打量卫洵，嗤笑一声，在他视线过来后又闭上眼，什么都没听到似的。</p>

“我也算是救了他们的命，当然得大赚一把——但有人赚的比我还多，我可就不乐意了。”</p>

卫洵唇角勾起狠厉弧度，似真似假：“积分就是命啊，谁敢要我的命，我就敢跟他玩命。”</p>

乌老六又睁开眼了。</p>

卫洵就跟科学家观察小动物似的，‘表演’同时还在兴致勃勃观察乌老六，分析他眼底的情绪。</p>

是认同。</p>

乌老六认同他的话。</p>

积分是命？他也需要积分？</p>

乌老六从上面进货……乌老六从旅社进货，然后再加价卖给他，赚导游的钱。导游再加价卖给旅客，赚旅客的钱。</p>

是这条剥削链吗？</p>

乌老六是什么？</p>

卫洵想起自己在来之前询问旅社，当时旅社的答复很暧昧模糊——</p>

【编外人员】</p>

乌老六是旅社编外人员，导游是旅社正式工，旅客是旅社‘宝贵的财富’，旅社对他们的待遇也是不同的。</p>

乌老六不可能从旅社指缝里扣到多少钱，他身上的限制比导游更多。他在这条剥削链的底端。</p>

他不想死，否则不会在砍价时最终退缩。</p>

他渴望积分或是旅社给他下了最低卖货指标，否则不会在卫洵假装转身离开时，露出如此怨毒的目光。</p>

乌老六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人？是怪物？所谓的‘原住民’究竟是什么？</p>

卫洵对他升起浓浓的兴趣，血液中的疯狂因子无法抑制，或许是异化让他的本性更加暴露，卫洵想更过分的作死试探。</p>

乌老六还是不说话，他沉着脸，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水烟。忽然间他眼睛瞥了瞥头顶，像眼睛抽筋了似的。</p>

果然。</p>

“今天阴的厉害。”</p>

卫洵慢条斯理道：“就算云层上真有个玉皇大帝，估计也看不到人间的景象吧。”</p>

旅社直播被屏蔽了，乌老六该是想要句准话。</p>

多有意思啊，不仅知道旅社，还知道旅社在时刻‘监督’他们的交流。</p>

卫洵舔了舔发痒的犬齿，牙尖压在下唇处，将苍白唇瓣压出血色，如隐藏在黑夜中的吸血鬼公爵，漫不经心散发着不自知的魅力。</p>

就连乌老六都停顿了片刻，忽然，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低声开口：“你们必须至少买一个竹篓，否则将全军覆没。”</p>

“这种破烂竹篓，是个人都会编吧。”</p>

无视乌老六暗含冷笑嘲弄的眼神，卫洵慢悠悠挑剔道：“我看这竹篓也就材质特殊点，但这种竹子，外面应该全都是吧。”</p>

婴竹竹篓，婴竹苗寨，绝对是有联系的。</p>

乌老六没有反驳，黑皱皮肤下的蛆虫却蠕动的厉害，窸窸窣窣像是在开大会。卫洵这既是在提醒他旅社卖的竹篓只是材质特异，同样也在警告他，他能看到竹篓的属性，不要想着能糊弄他。</p>

如果乌老六能做出相似的竹篓——</p>

卫洵慢悠悠道：“就那种破竹篓，我一个都懒得花钱买，还不如从原住民那里低价买刚编好的——”</p>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乌老六浑身僵硬如石塑，浑浊眼珠死死盯着卫洵，仔细看却能发现，他僵硬的身躯在微微发颤，各种裂缝在皮肤上崩开，隐约可见其中疯狂蠕动的蛆虫。</p>

明白了，原住民和导游不能私下交易。</p>

“当然了，好客的原住民，肯定不会要我钱的。”</p>

卫洵话音一转，乌老六快崩裂的皮肤合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卫洵心里有了数。</p>

“想要我买这破背篓，可以啊。”</p>

卫洵懒洋洋道：“除非买一个竹篓，再赠送我十个。”</p>

霎时间乌老六身体再度紧绷，似是恐惧着什么，又像是浑身紧绷提防着什么。</p>

良久，他恐惧的事物，提防的东西，都没有降临。</p>

不可以买卖，但可以赠送。</p>

即便乌老六面孔僵硬没有任何表情，他眼珠里拼命舞动，简直像是在跳霹雳舞的蛆虫，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p>

“但赠送的竹篓可不能这么破烂了。”</p>

卫洵道：“来湘西逛一圈，总得带点精品特产回去。”</p>

卫洵记得婴竹竹篓的备注描述【什么？这背篓多少钱？白送我八百我都不会买！就算是最好糊弄的小孩和小鬼都绝不会喜欢这种背篓！】</p>

小孩和小鬼绝不喜欢，这种破烂材质的竹篓，应该不是最好的。</p>

也是，购物点这种减少难度的事情，旅社不可能给旅客太多方便。</p>

说不定这次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从乌老六这里买竹篓，而是买一个回去，旅客们按着竹篓的形状砍竹子自己编呢。</p>

从炮制尸体这里卫洵就看出来，旅社似乎很喜欢搞这种‘老手艺’活。</p>

乌老六脸抽了抽，吧嗒吧嗒沉默抽水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哑声道：</p>

“赠十个太多，我老乌从不做这种亏本买卖。”</p>

“你买两个竹篓，我送你四个。但是那两个竹篓，一个我要卖一千八。”</p>

“嗤。”</p>

对此卫洵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他三两步走到门口时，听到乌老六沙哑略显急切的声音：“你走什么嘛！讲价讲价，有讲有还，你个后生仔怎么个直接就走了！”</p>

“买两个竹篓，我赠你六个，这样好了嘛！”</p>

“买一个竹篓，你赠我九个。那个竹篓，我掏一千积分”</p>

卫洵转回身，懒洋洋靠在门框边，见乌老六拍案而起，浑身蛆虫波涛般蠕动起伏，他警惕又往门边凑了凑：“我警告你啊，别再玩脏的那套，不然直接免谈！”</p>

“你，你你你——”</p>

乌老六被气的眼里蛆虫跳舞，怒不可遏把水烟袋都给撅折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瞳孔缩成针尖那么大的一点，凶神恶煞，看起来恐怖极了。无形的气势弥漫开来，阴冷压抑，令人毛骨悚然。</p>

“怎么，买不买啊？这生意不做我可要走了。”</p>

卫洵不为所动，倒是觉得乌老六又有‘裂开’的征兆，警惕又往外退了退，几乎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了。乌老六愤怒拍着柜台，本就被卫洵戳出个大洞的柜台彻底崩溃，流出白花花大米似的白虫子尸体。</p>

“一个竹篓，赠你七个，不二价！”</p>

乌老六最终恶狠狠道：“那一个竹篓我要卖你一千五，否则免谈。”</p>

“一个竹篓，赠我八个嘛。”</p>

卫洵乖巧虚伪道：“我一见乌大哥就觉得投缘，再加一个，就当是给晚辈的见面礼了。”</p>

和乌老六这老菜皮相比，他卫洵妥妥的小年轻，自居晚辈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嘛。</p>

“总共就八个旅客！你要九个竹篓有什么用！”</p>

乌老六暴怒：“太贪婪的人死后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p>

“地狱好不好玩啊，我倒是想去看看。”</p>

卫洵笑嘻嘻道，理直气壮：“哪里只有八个人了，我也是人啊，我就不能看看竹篓吗？”</p>

“你，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