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一节四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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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租界，四马路。</p>

此路在地图上的正式名称叫做“福城路”，原先是沪上开埠时通向黄浦江的四条土路之一，英国人建立租界后做了硬化和现代化改造。</p>

由于这里通向码头，又位于租界区内，所以洋行林立，商业十分繁荣，陆续建起了报馆、书局，书场、舞厅、戏园，一时间文人汇聚。</p>

到了前朝末年，躲避战乱的商贾富豪来了，落魄的文人来了，怀揣着梦想的青年政治家也来了，此地便成为了沪上滩最热闹的文化街。</p>

再后来政府废除技院，无数红尘中的秦淮女子无处安身立命，听说租界区可以保护她们的合法权利，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云集在这条繁华的马路上。</p>

从此四马路又有了“靑楼一条街”的称呼，一边是书馆报社，一边是靑楼酒肆，向外辐射几条街的酒楼、茶馆，家家爆满，处处灯红酒绿。</p>

在这条路上，文人和女人相互诉说心里的苦闷，用文字和吹拉弹唱演绎出这个时代的悲欢离合。</p>

文人在酒足饭饱之后告别红颜知己，转身走出靑楼迈入对门的报馆中，写出了荡气回肠的情爱小说，让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小姐泪流满面。</p>

哪怕此时战事紧张，临近晚上十点的四马路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之像。</p>

在一个小路口的水果摊上，归有光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灵活地将苹果削皮切块，然后放入一个纸盒中交给靑楼的小厮。</p>

这是靑楼附近的特色营生，既方便食用又利用了烂果子中未烂的部分，减少亏损，据说杜老板就是靠这门小生意发的家。</p>

只见他从小厮那接过钱，笑着吆喝了声承蒙惠顾，又把一颗水灵灵的莱阳梨扔给了对方，活脱脱一副精明生意人的模样。</p>

等到对方走远，归有光左右看了看，余光瞥到两个红头阿三转过街角，立刻用毛巾擦了擦手，又把毛巾甩到了肩膀上。</p>

“我去放个水，劳烦帮忙看会摊。”</p>

他来到一旁的茶水铺跟老板拱了拱手，随即捂着肚子跑进了附近的小巷里，来到一辆停在僻静处的汽车旁，上车开始快速变装。</p>

过了几分钟，一身条纹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归有光扶了扶头顶的宽檐礼帽，迈步走向一栋白色西式小楼。</p>

那里正是日籍巡捕大山恭一的住所，一共有三层，住着6户人家，以一个木质楼梯上下连通，目标的家在三楼。</p>

不必说，这自然是刻意的，如果有人想要对其不利，经过的楼层越多，越容易暴露。</p>

在他接近白色小楼的同时，更远处几个文人打扮的小特务也从四面八方靠了过来，有人手中还提着一个半人高的皮箱。</p>

双方在楼下碰了面，找了处僻静的墙角，归有光倚在墙壁抬头向楼顶看去，嘴上问了几个问题。</p>

“都准备好了吗？”</p>

“好了，西式洋楼没法做饭，包括目标在内的住户都是从附近饭店订的饭菜，收到副处长的命令后我们在饭菜下了安眠药。”</p>

“药效能保持多长时间？”</p>

“至少6个小时，在金陵的时候用俘虏实验过，他们醒来后只会觉得头部有点轻微疼痛，不会有其他感觉。”</p>

“目标和上级的联络时间、方式以及周围的警戒人员呢？”</p>

“每天下午五点和早上十点，对方会给虹口的一家旅馆各打一次电话，固定的警戒人员没发现，但目标离家时会将窗帘半拉，我们判断应当有流动哨。”</p>

“那对方外出公干时有没有在什么地方长时间停留，或者与可疑人员有过交流？”</p>

“未曾发现。”</p>

听着手下的汇报，归有光满意的摸了摸下巴，这下副处长总该满意了吧，想到这他猛的一挥手。</p>

“行动！”</p>

“是。”</p>

小特务们低声回令，带上手套和头套无声散开。</p>

其中两人站在巷子口望风，剩下的人跟着归有光走到洋楼门口，一人掏出两根钢片插~进锁眼上下晃动。</p>

咔哒一声后大门被打开，行动人员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最后一人顺手将门掩上。</p>

归有光走在最前面，借着外面的灯光，一点点往前移动，脚下不停试探着地板，直到确定不会发出异响才切实踏上。</p>

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踩着脚印跟在后面，黑暗中一行人犹如被人牵动手脚的皮影，缓慢而又诡异的朝着三楼前进。</p>

顺利通过一楼和二楼后，特务们踏上三层楼梯，刚走了两步，归有光突然停步抬起右臂捏紧拳头示意止步，所有人心中顿时一紧。</p>

发生了什么事，是被目标发现了，还是遇到了预警机关，行动人员将手枪握在手里，面色凝重，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强攻。</p>

一旦响枪，日本人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同时联系到伪钞工厂，那样任务就砸在他们的手中。</p>

按照特务处的纪律，到时候他们怕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没人想去体验内部审查的滋味如何。</p>

归有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看着坑坑洼洼的地板冷冷一笑，这个大山恭一真是够谨慎的，为了防止有人悄悄潜入，就差把楼梯给拆了。</p>

可特务处想抓的人，不管对方耍什么花招都没用，他伸手用力摇了摇身旁的围栏，一个健步蹿了上去，顺着半个巴掌宽的扶手快速前进。</p>

灵活的动作配合着他高大的身躯，就像是西洋马戏团里踩独轮车的狗熊，没一会功夫他便来到三楼轻轻落在了地面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