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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体会,唯有刻骨铭心,才能够在其中留下些许记忆。

他不可能让他去跟别人有任何牵扯,那么这个劫只能他来给。

白竺在第二日醒来时似乎恢复了正常,他又开始研读医书,趁着雨天打着伞去了崖下,拿过了那处的竹竿打着树上的果子。

果子带水落下,白竺在地上草丛里摸索着,捡起了一枚又一枚,正摸索到一处时,闻到了些许血腥味,摸到了对方的体温。

白竺微怔,却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救…救我……”那人说道。

不是沈醇。

白竺轻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沉了一些,他举着伞遮着那人,手指摸到了鼻端,在感受到些许温热的气息时道“伤在何处?”

“腰腹……”男人在伞的遮挡下,勉强睁开了眼睛。

眼睛被雨水弄的有些朦胧,却足以让他看清正撑着伞的人。

水墨的发,极漂亮的唇与眸,清净的像是仙人。

男人想到此处,已然因为伤势而晕了过去。

白竺摸到了腰腹处,轻轻按压着伤口,确定了是剑伤后起身,从一旁摸索到了止血的药草,随意捏碎后覆在了伤口处,从怀中取出了布条将那处包扎好,摸索着对方的手臂将人勉强搀扶了起来。

一手举着伞,另外一只手还要搀扶着人,白竺不过挪动了一步,身上的人就有掉下去的迹象。

可若是放在这里,雨水冲刷后一定会没了性命。

那一日让沈醇在艳阳下暴晒,实属不该。

白竺想到此处,将手上的伞放在了一旁,两手撑住了男人朝着房子所在的地方挪了过去,雨水冲刷,那长发与衣衫全部贴在了身上,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又沾了不少的泥泞。

白竺费力挪动着,支撑着另外一个男人全部的体重,才知道当初沈醇压根没将重量放在他的身上,也才知道当初的对方有多体贴。

即使从未看见过那人,多日相处,他也知那人的温柔是浸透在骨子里的。

脚底似乎踩到了一处泥泞,白竺蓦然慌乱了一下,可仍然止不住那一处的打滑,连人一起跌落在了泥泞之中。

白竺从地上爬起,一道道的雨痕顺着他的面颊划下,他摸着地面,未曾去管那躺在地上的人,而是摸着地上的草叶辨别着方向,在确定方向以后,他才去寻对方的身体,在泥泞之中将对方重新扶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了自己的屋子,满身的狼狈。

人被放在了椅子上,白竺已经冷的浑身颤抖不已了。

他想要去拿布擦过身上的雨水,却碰到了满身的泥泞。

这是他雨后出行他最怕的一件事情,衣衫难洗难干,一旦跌倒在其中伤了何处,能爬起来还好,若是爬不起来,就只能在其中等死。

白竺洗干净了手,勉强换下了衣衫,擦拭着浑身的水渍,浑身忽冷忽热的时候觉得恐怕又要生上一场病。

他摸索着擦拭着那被他带回来的人头上的湿发,摸到伤口位置时剪碎了之间扎住的,重新捣了药帮他包扎,然后取过了药罐开始煎药。

药味泛滥,白竺在灶上给自己煮着葱姜水勉强驱了寒,药汁倒出,试探着温度摸索着给那人灌着。

呛的咳嗽的声音不断传来,可药汁到底灌了下去。

沈醇能够看到他们二人之间隐隐牵着的红线,非是正红,而是隐隐发黑。

给那人喂过了药,白竺裹着被子蜷缩在了床上。

夜雨纷飞,谷中再度恢复了安静。

男人是被屋外的鸟雀叫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抬头看去,脖颈处却蓦然扭了一下,酸痛异常。

他嘶了一声看向了此时自己的状况,发现自己就坐在一个椅子上待了一夜,身上的衣服潮湿寒凉,明显未被换过,腰腹上的伤口倒是被包扎了,只是轻动便觉得疼痛不已,身上有些滚烫。

他轻轻挪动着,打量着这简陋的木屋开口道“来人,有没有人?”

对面的床上被子轻动,男人才发现那处是躺了一人的。

白竺闻声起身,即便昨夜喝了祛寒的,头脑仍然有些许昏沉的感觉,蓦然被吵醒,情绪不怎么好,直接开口道“吵什么?”

男人闻声抬头,在看到那墨发散落,脸颊微红的人时微怔,想到了昏迷前看到的景象,本以为只是病到了迷糊,却不想竟是真人,他再开口时已然变得有礼了许多“你是这里的主人?”

白竺摸索着鞋子下床,披上了外衣,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伤势如何?”

他态度颇冷,男人开口道“脖颈不适,伤口颇痛。”

“脖子可能是滚落悬崖时砸的。”白竺走到了他的跟前,取出了药枕道,“手。”

男人将手搭了上去,白竺的手指搭了上去探着他的脉“还需服药,伤口处的药也需更换。”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从其中没有察觉出什么焦距的时候问道“你看不见么?”

如此美人竟是盲眼之人,真是白璧微瑕,着实可惜。

“与你何关?”白竺收回了手道。

他将药罐取来,将药材一一放入了其中,若非行动略有滞涩,很难看出是眼盲之人。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男人问道。

白竺捏着药材的手一顿“我是这幽谷的谷主。”

“在下名魏舒。”男人说道,“谷主擅药?”

“你若不信,可以不用。”白竺将药罐推到了他的面前道,“三碗水煎成一碗,火不要太大。”

魏舒见他的举动有些诧异“在下来煎?”

“你想直接吞也可,药效未必能发挥出来。”白竺将木柴搬到了他的面前,略有无力的躺回了床上。

身上有些发冷,也格外想念那些沈醇在的日子。

可他不能总是依赖对方,他从不觉得自己眼盲就比他人差到哪里,那人也如对待常人一样对待他的,他是友人,而不是累赘。

魏舒勉强燃着火焰,可他到底不精于此,引得这屋中阵阵的浓烟,白竺咳嗽了两声道“你在点房子么?”

“抱歉,在下很少做这样的事情,谷主可是身体不适?”魏舒问道。

“没有。”白竺起身,摸索着点燃了药炉中的火,丢开手道,“往里添柴便是。”

“昨夜大雨,多谢谷主相救。”魏舒对他这冷淡的性子倒不如何的生气。

对方是眼盲之人,又冒着大雨将他带回来,能够做到此种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他连早上初醒的气也一并消了。

“不必。”白竺冷声说道。

药汁煎好,魏舒默默喝下,看了看那床铺,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可能躺在那处的,又看了看屋内的榻道“谷主,在下可能借这榻休息一二?”

白竺本是神思昏沉,闻言蹙眉而起道“不能。”

魏舒微怔,看着那榻上放着的被褥,以为怕自己弄脏,开口道“在下可脱去脏掉的衣服,不会弄脏谷主的东西。”

“那里有人住,不能给他人住。”白竺拒绝道。

“这谷中还有他人?”魏舒微微拧起了眉头。

这屋子虽简陋,可陈设颇多,不说那些竹简书架,便说窗外挂着的风干肉,便不是眼盲之人能做的。

他掉落此处,眼盲之人看不见还算安全,若是还有旁人,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有无,榻都不能住,你若想休息,桌椅板凳随意。”白竺说道。

魏舒听闻此言,即便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按捺不住那种烦躁“这谷中可有他人?”

白竺的手指探入了袖中,触碰到了些许的粉末“你是何人?”

魏舒看向了他戒备的举动,提起了心神道“在下是被仇人追杀至此的,如此问只是怕身份暴露。”

“你的衣服并非棉麻,而是绸缎。”白竺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道,“非王公贵族不能着绸缎,你到底是何人?”

魏舒想要握住腰间的佩剑,却发现在掉落悬崖时早已遗失,若是在此种情况下身份暴露,眼前的人也不能留了。

“罢了,你不愿意说便不说。”白竺重新躺下道,“我不管你是谁,伤好后便离开,若敢多留一日,我必让你葬身幽谷,你要休息,桌椅板凳皆可,若不想用,躺在外面地上也与我无关。”

魏舒从未遇上过对他这样冷漠的人,一时心气颇有些不顺,可冷静下来以后想想自己如今的遭遇,暂且忍了下来。

不管对方如何冷淡,这也是救命之恩。

沈醇看着屋内场景,白竺仍是一身的素淡,只是脸颊微红,明显是在病中,脾气不如何的好,而另外一个男人,身穿上等的云罗,其上以金线勾勒,又有蟒纹加身,生的剑眉星目,即便衣衫被剪的有些破碎,也是贵气十足。

皇族中人,说是魏舒,不如叫魏舒白更合适一些。

凡间的孽缘就是从白竺救下魏舒白开始的,魏舒白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是太子,也是靶子。

皇帝虽宠爱有加,可三宫六院所生庶子也不少。

魏舒白是嫡子,是太子,却不是长子,小小婴儿刚刚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从小到大身边的刺杀便未少过,他跌落谷中,那些刺客在随后也追至谷中,刀剑无眼,险些要了白竺的命。

但也只是险些,有小花妖挡了那一次,也拉开了三人之间的争斗。

魏舒白算不得什么,他自一开始就是孽缘,阴谋算计利用加害,不过是让白竺尝情伤的存在,可他的存在也会将白竺带往那个风云变化的京城。

沈醇当然也能够带他去,但谁带去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命盘运算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宿主,他刚才想杀人灭口。】521说道,【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真坏。】

【帝位争夺,险象环生,他踏错一步就有可能死,冷血自私乃君王常态。】沈醇笑道,【无甚可惊讶的,不过你好像在挑拨离间。】

【我没有呀。】521说道。

【好好拍照,不要踏足未知的领域。】沈醇说道。

521哑口无言【……好嘛。】

它在宿主的爱情上除了记录黑历史,就是没啥用。

可是白白好可怜,魏舒白好讨厌,宿主什么时候才能够把那个人丢出去呀?

魏舒白最后也没有出去,而是选择了那张长桌,在其上躺了下来。

他自己养伤,白竺除了煎药和换药的时候并不理会他,只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魏舒白虽在休息,睡的却不实,醒来时无事,就是在打量着那素衣的谷主。

他虽穿的简陋,可粗制的衣衫却遮不住出色的样貌。

尤其他还在病中,略有病容,更添几分颜色。

白竺服过药并不久睡,那药效不错,到了午后便已经退了烧。

外面又下了雨,白竺不欲再出去,只从攒了水的木桶里取了水,清洗着昨日弄脏的衣服,看不见具体哪里脏了,便全部清洗一遍,然后挂起来晾干。

魏舒白看着自己脱下的外袍上的泥泞,觉得这泥估计是得自己伤好以后亲自洗了。

白竺洗过衣衫,放下了干爽的袖子坐在了纺车前继续纺着自己的布。

他动作并无滞涩,与常人看起来毫无差别,魏舒白看的稀奇,却没有再贸然开口,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此处简陋,不及皇宫华丽,却有一种格外安宁清净的感觉。

传闻空谷生幽兰,魏舒白从前是信的,现在更坚定了,唯有这样的山水之景,才养的出这样清净雅致的美人。

“谷主在此处生活多久了?”魏舒白问道。

“我们之间不需了解。”白竺直接拒绝了他的问话,“若非要事不要说话。”

他的态度冷漠至极,魏舒白叹了一口气道“在下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好奇容易引祸上身。”白竺说道,“阁下既然身份特殊,便不要有无谓的好奇。”

魏舒白的话头被堵了回去,只是这次未曾生气,反而生出了些许愈挫愈勇的心气出来。

他更加留意白竺平日的生活起居,却发现对方除了每日餐饮,日常所需外,每每研读医书时总是容易出神,魏舒白一开始只以为他是在走神,直到那日大雨再度降落,白竺并未再翻医书,而是搬着一个凳子坐在门口处默默出神时,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对方的心里很有可能住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不悦的感觉再度在心中生起,空谷本无人,他本应该算是第一个发现此处美景的人,可却发现已然有人捷足先登,怎能不懊恼。

“谷主在想谁么?”魏舒白试探问道。

“友人。”白竺这次没有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他记得对方是在上一个雨天离开的,如今不知过了几日,也不知道他好不好,什么时候才会再来。

可是遇上了什么事绊了足,又或是遇上了什么志趣相投的人,举杯共饮,畅意江湖。

沈醇半蹲在他的身侧,虚虚的摸了摸他的头。

魏舒白心中不知为何有气“若真是在意,又怎会让谷主久等?”

“你又知道什么。”白竺反驳时耳朵动了动,“谁在外面!”

他的眼睛不好,因而听觉格外的灵敏,雨声虽然淅淅沥沥,可是其中脚步声却很难隐藏。

魏舒白蓦然看向了屋外,急道“谷主可有武器?”

“只有柴刀。”白竺起身,已闻屋外拔剑破空之声。

果然麻烦。

魏舒白强撑起身,腰腹处伤口崩裂,让他痛呼出声“柴刀……”

白竺未曾理他,匆匆行至了油灯前面,将其点燃后洒入了不少的粉末进去。

一股异香散发了出来,魏舒白本来还有力气,此时初闻,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这是什么?!”

他的话刚刚问出,便已经有剑光破门而入,那黑衣人直接朝着白竺刺了过来,可还未刺到人,便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魏舒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白竺蹙眉道“药效不该这么快。”

正沉吟时,屋外传来了刀剑交错的声音,有剑没入肉中的声音响起,白竺仔细聆听“两波人。”

魏舒白心中有些喜悦,两波人,若是有一方阻拦,另外一方很有可能是他的人,他们这次竟找来的这么快。

两人言谈间,屋外传来数声落地声,一切恢复了宁静。

魏舒白微微蹙起了眉,对方那日追杀的实力很强,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好解决才对。

白竺细细聆听着,在听到仅剩一人的脚步声时朝着屋外走了两步,心中有着一种极不可能的想法。

沈醇举伞提剑踏入了门内,正对白竺略带紧张期待的神色,他唇角勾起笑容,正要说话,却是脚下踉跄了一下,以剑撑地半跪在了地上“大夫,你这什么药?”

白竺听见他的声音时匆匆行了过去,到了近前试探摸索,被沈醇握住了手腕时脸上激动之意已经难掩“是你!”

“是我。”沈醇笑道。

白竺唇边露出笑意,他蹲身下来试探的摸上了沈醇的脸“你回来了。”

“嗯,大夫,解药。”沈醇手中的伞已经落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你这药真厉害,我还怕你出什么事,结果中招的是我自己。”

白竺的手指划过了他的鼻端,些许香味入了鼻,那药已经解了。

沈醇恢复力气起身,顺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目光转向了一旁趴在地上直勾勾盯着他的魏舒白道“他是谁?”

白竺疑惑道“谁?”

“既然不认识,那还是宰了吧。”沈醇提起了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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