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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关防守森严,作为尚朝第二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周围皆是怪石嶙峋,城墙巍峨高耸,士兵日夜换防,滴水不漏。
城池之前皆是狭道,根本无法大举进攻,即使有精兵快马,也会被其下的陷阱和城楼上无数的箭羽埋没在城池之下。
尚朝数百年,不管何种边疆部族,想要破此处都只能用人海战术硬生生填平,但即便破了此地,也后继无力。
双方僵持,南溪部族直接驻扎十里外不再挪动。
“都精神点儿,不准打瞌睡,等到换防后随你们怎么睡!”过往的小将说道。
“是!”其他士兵齐齐呐喊。
来使反复看着纸筒中的字,深吸了一口气将其递到了烛火边点燃,为今之计,也只有相信五公主的话了。
夜色漆黑,不闻鸟雀之声,唯有夜风吹着脸庞,极为寒凉。
士兵们深吸着气,勉强抵御着此处夜晚的冷意,有的轻轻跺脚,也只为身体能够暖和些。
小将过时也并未多说什么,此处防守之军一部分突然从西南赶来,御寒之物本就不足,更是不适应此处天气,如此取暖,倒也不妨碍什么。
呵气可见,远远更是可见山中云雾,士兵们眺望着远方,却见那云雾似乎愈发浓郁了起来,缠绕近前,却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一人倒下,其他士兵皆是眩晕着倒地,有人敲响了钹,声音传出了极远。
“敌袭,弓箭手预备!”
“弓箭手……”小将未下令,闻那烟雾时已有眩晕之感,“是毒烟,捂住口鼻!”
然命令未下,已然倒地。
烟雾随风而至,席卷此处,出行者皆是倒地不起,一城之地静寂无声。
城墙之上钩爪扣住,一道身影借力攀了上去,打开了那万人难以打开的城门。
十万将士,即使要捆,也废了不少功夫。
京中急报,战马到时连人带马直接跌落在地,侍卫想扶,那传令兵一个咕噜起身,就往里冲“陛下,陛下,楼关被破!!!”
此事传入朝堂,文武诸臣皆是震撼不已。
“怎么可能?十万将士竟拦不住区区南溪部族?!”尚景帝跌坐在帝位上,十二毓玉珠皆是晃动不休。
“他们用了迷烟。”士兵说道。
“何种迷烟如此厉害?”
“他们南溪部族自己不会遭殃?”
“那晚风向朝着城中!”士兵说道。
“风向之事他如何能得知?”文臣们皆是喃喃。
天象之说,素来唯有神助,莫非是天要亡尚朝。
“陛下,楼关被破,京城就在眼前。”为首的武将跪地道,“此时不可再有迟疑!”
否则就真的会帝位不保,做了亡国之君。
“派使臣,不计代价,务必将人拦住。”尚景帝道,“不知哪位愿达朕意。”
朝堂之上瞬间有些安静,尚朝大败,处于此种被动地位,此时去谈,若拦得住,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若拦不住,史书工笔上也会添上无能祸国之名。
那连破虎门关,楼关的将军岂是好相与的。
“朕之尚朝竟无可用之人。”尚景帝叹道。
“陛下,臣愿意一试。”左侧为首老臣出列道。
左为尊,尚朝尚文,左首为左相。
尚景帝从帝位上站起,下了台阶扶住了左相道“此事便拜托爱卿了。”
“是,老臣领旨。”左相行礼道。
纸条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其上只有三字楼关破。
绣针刺破了手指,血液滴落在了纯白的兰花上,手指以纱巾按住,窗边女子蜷缩起了手指“怎么会?”
她的声音有些雌雄莫辨,却带着极温柔的感觉。
楼关之地竟破的如此容易,即便是能拦住,也再不能作为防线,南溪部族此行有如神助。
本来能在楼关拦下,如今却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此次竟是他错了!
死局。
不能不给,但给了却会继续养虎为患,南溪此人是为大敌,不可不灭,否则尚朝百年基业必灭于此人之手。
楼关被破一事传入王帐,连为首的大王都久久未语“如何破的?”
“穆伦王子用了迷烟,那晚风向直吹楼关,王子入城开门,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汇报的士兵道。
风向相助,乃是上天相助。
“他竟不怕风向突变?”一亲贵急切问道。
“穆伦王子说不会。”士兵说道。
“……大王,此乃上天达意,赐福于穆伦。”亲贵深吸一口气说道。
大王双手交叠肩头,其他人皆是如此低头“感谢上神。”
“楼关已破,便可直指京城。”亲贵说道,“一路皆有粮食,倒不怕后备之力不足了。”
“穆伦怎么说?”大王问道。
“穆伦王子说此事了了便会返回王帐。”士兵说道。
“理由呢?”大王问道。
“王子未说。”士兵低头。
帐中静寂,几位王子皆是神色一紧,有人紧紧握起了拳头。
“将军为何不再进攻?夺了尚朝做皇帝不是更好?”副将问道。
“攘外必先安内。”沈醇坐在城墙处看着远方行驶过来的马车,从其上下来道,“尚朝使臣应该到了。”
攻下楼关只是勉强,即使不杀戮,城中百姓和十万将士也不会服的,不能久关,此处一旦守的久了,必然大乱,南溪与尚朝的矛盾非一朝一夕,部族即使占领整个尚朝,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只有贸易互往,双方融合兴盛,那时夺取才能真正和平的坐稳帝位。
不过他对帝位也没有什么兴趣,被锁在那种深宫,还不如在草原上自由自在。
沈醇在堂中等候,身着官服之人入内,虽是步入中年,却是长须美髻,温和儒雅,行礼之时更有大家之风“这位想必就是穆伦将军,温某人拜会。”
“温相不必客气,请坐。”沈醇起身道。
尚朝百官,以文为首,尚景帝爱好诗画,纵情于男欢女爱,虽不至于昏庸,却好享乐和猜忌,尚朝能有此国泰民安之景,多仰赖于温相。
他虽弟子遍天下,却不结党羽,不谋私权,两袖清风,族中弟子更是苦修学问,家教甚严,三朝世家,完全的纯臣,连尚景帝这样好猜忌的人都不会去刻意拿捏把柄,有此臣子,为帝者省心。
正是如此家族,才会被主角攻齐慕瑾盯上,尚景帝子女颇多,齐慕瑾为皇三子,不受宠的嫔妃抚育,自小纵情山水诗画,于其上造诣很深,不参与帝位之争,反而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士,其中就有温相之子温瑞卓。
同心同德,皆是名士之流,在尚朝这样男子亦可为后的环境下,互生心思再正常不过。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筹谋好的罢了,温家这样的纯臣绑在了皇三子的船上,温瑞卓一片倾心,然而嫁过去虽看起来夫夫和睦,却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帝位争夺凶险,齐慕瑾也是几起几落,险些被人暗害时,是温瑞卓替他挡了箭,齐慕瑾幡然悔悟,温瑞卓却无回天之力,死时唯一愿望便是不再遇此人。
情起之时刚好错开,有人后悔,也就被分到了断缘组。
世界创造以此为主支,却也不过刻板刻画,就如同墨汁进入水中,晕染时便不再受创造之人控制,主支是,这个世界的其他生命也是,一经激活,皆是活生生的人。
而在其中,齐语白这位故皇后之子便是齐慕瑾的大敌,自小做女装打扮,才能在家族尽覆,无人照料时活到成年。
温氏一族,实在可惜。
温相闻言看向了对面的青年,青年样貌风流出色,却不见丝毫轻浮之感,比之京中文人雅士更多了几分随意自由和英姿飒爽,令人眼前一亮。
他能一眼便知他的身份,说明对尚朝了解甚深,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将军在此多候,温某也不拐弯抹角。”温相落座道,“此次为谈楼关之事。”
“温相有何高见?”沈醇伸手示意看茶。
温相多谢后道“在下此次进城,也观了城中之景,南溪部族驻扎,百姓却仍然安居乐业,虽有惊慌,却无损伤,将军胸中自有丘壑,乃是爱民如子之人,如今大军不动,想要通商,想来也是知道如今不是进攻京城最佳的时机。”
沈醇轻轻敛眸笑道“温相高见,在下虽不愿伤害无辜者性命,但若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也不会顾忌尚朝百姓性命了。”
温相端起了茶盏道“此次温某前来便是为此事,通商之事可行,之前穆伦将军说的以金银粮食换被俘之人也可行,只是楼关,将军想要多少?”
“粮食百万石。”沈醇说道。
温相神色略有变化,尚朝富足,但一下子拿出百万石粮食也会大伤筋骨“将军所要太多,恐怕一时拿不出。”
“尚朝三年粮食税赋便有此数,否则如何养几十万大军?”沈醇反问道。
温相心中震惊,他来时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却不知此人对尚朝国力了解到了如此地步,当真可怕“可否减免?”
“此处险要,直指京城,尚朝不出血是拿不回去的。”沈醇说道。
“楼关之地将军守不久。”温相道,“虽有粮食,但此处一堵,十万大军生计便可拖垮。”
“若真到为难之时,也只有屠城之路可走了。”沈醇笑道,“届时屠城,穆伦也会将消息告知天下人,尚朝能换将士回去,却舍不得粮草,想来尚朝百姓人人皆会慷慨解囊,以换将士回归。”
温相握着杯盏的手捏紧,若真到那一步,民心必然大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尚朝才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
好狠的计谋,让人无路可退。
“此事温某代陛下答应了。”温相放下茶盏拱手道。
如此割让,南溪必成尚朝劲敌,南溪有此人是为大患。
“虎门关将军想要多少?”温相问道。
“虎门关不换。”
温相出了城,被那冷风吹过时神思一清,那句话似还在耳边作响,心中冷如冰石。
虎门关为界,尚朝便只有一道防线,数百年安乐之景自今日止住了,此后即便居于京城,也要日日悬心。
温相返京,带回条陈与商议之语,此事未上朝议,尚景帝坐了许久“这些东西给出,国库便几乎掏空一半,若是不换将士,他也关不了多久。”
温相心中叹气“陛下,若不换会寒了众将士的心,也会乱了民心,到时南溪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推翻尚朝。”
“还可再谈?”尚景帝问道。
温相摇头“陛下,对方态度十分强硬。”
“和亲呢?”尚景帝问道。
“未要。”温相说道,“陛下,南溪之地不可再看做附属,而要看做平起平坐。”
曾经臣服之人一招压在头顶,不说帝王,很多人都难以转过心思。
尚朝百余年,无人觉得它会灭亡,可历史朝代多是容易因此覆灭,盛极之时易生蛀虫,骄傲自满,不察他人起兴,或不体民意,由盛转衰不过眼前之事。
尚景帝蹙眉,为帝王者,没有想要做亡国之君的,如今受制于人,竟只能给出了“就按这个办吧,待到将士回归,总还能打过去。”
“是。”温相行礼,领了盖上印章的手书。
粮食金银一箱箱的运往边关,待清点到一半时,南溪士兵已开始退兵,百万石皆清,楼关中无一位南溪士兵,连同之前被俘的虎门关将士都被还了回来。
“走吧。”南溪士兵打开了田战的牢门道。
几位将军皆有些面面相觑“你们真放我们走?”
“穆伦将军下令,若是不愿意走可以留下。”士兵们提着刀说道。
“走吧。”田战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衣服,换上后同几位将军一起离开了。
一路戒备,却未见追杀之人。
“田将军,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一副将问道。
“我亦不知。”田战驶于城池前勒马道,“末将田战!”
沈醇留了两万将士驻扎虎门关,其余粮食皆用来押送粮草了。
草已枯黄,草原上散落的牛羊啃着草皮,过往的牧民震惊的看着拉粮的车,驱赶着羊群躲远了些。
雪花落下,覆盖了枯黄的草叶。
沈醇招手,副将骑马上前道“传我命令,此次尚朝所给粮草,取出五十万石分给之前缴了牛羊的百姓。”
“大王那边怎么交代?”副将问道。
“如实说。”沈醇说道,“十万石犒赏将士,十万石可让牧民用牛羊宝石布匹换取,三十万石存入国库。”
“是。”副将低头道。
沈醇轻轻呵气,看着眼前的白雾,他看起来要的多,其实这点儿东西根本不够分,仓廪实才能知礼节,他得让这片土地真正富足起来,而不是陷入无止境的内耗。
箭羽从风云中呼啸而来,直指沈醇,士兵们皆惊“将军!”
话语刚落,箭已被沈醇握住了,远处埋没于风雪中人拉紧马缰,转身就跑,沈醇从马侧拿起了弓箭,搭弓之时弓已拉满,箭没入风雪之中不见踪影,众人提心之时只闻远处马声嘶鸣,似有重物坠地之声。
数人骑马上前,将那埋没于风雪中的人抓获,摘掉帽子,副将汇报“将军,是二王子的人。”
沈醇看着那被押之人笑道“我还愁怎么解决他们,没想到他们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乃是尚朝人之子!”那被俘之人道,“只有二王子才是南溪的基业!”
“今冬过后再看吧。”沈醇扬手,那人被捆绑了起来。
他要粮食是为了让此处的人活下去,也是为了民心,生死边缘,什么君王天神,都没有实实在在到手的能活命的东西强。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朝代因为起义被推翻了。
大军抵达,王帐周围也淹没在了风云之中,牛羊挤在棚中,竟与天地几乎融为一色。
天有些灰蒙蒙的,沈醇下马时,大帐之中数人皆出,侍从匆匆跪地“穆伦王子,大王有请。”
长靴陷入了雪地,沈醇随侍从入帐,其他副将皆是跟上。
大帐中人闻外边马声嘶鸣,皆是心神一紧,帐子从外拉开,一修长身影踏入,头戴斗笠,身着斗篷,其上已洒满了雪花。
“父王稍等。”来人脱下斗篷,摘下斗笠,声音已退去了少年时的清悦,低醇而悦耳。
旁边侍从匆匆接过,那劲瘦挺拔的青年却让诸人皆惊。
分别一年有余,印象中瘦削的少年与面前出色的青年实在是天壤之别。
不在战时,他并未穿盔甲,却带了镶嵌宝石的马刀,编住的发似乎长了些,头戴宝石缎带,一侧的孔雀翎上坠了珠玉,颈上未挂金玉,反而戴了一颗狼牙,腰间配宝石玉带,与其他王子比看起来素净了些,但长开的眉眼却让他不输于任何一人,反而周身的气质让其他人相形见绌。
若非是众人簇拥,实在难以想象他就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父王。”沈醇上前行礼。
大王细观,看着那略显深邃的眸中泛出的一丝深绿时道“穆伦此行辛苦了。”
“全凭父王支持。”沈醇笑道。
“此行战果如何?”大王问道。
沈醇示意,副将呈上了尚朝所给清单,大王打开看着,勉强按捺下了目中的震惊。
便是南溪以往胜时也不敢要这么多,如此贵重之物,足以养整个南溪百姓三年甚至五年,对尚朝而言绝对是狮子大开口。
杀伐,野心,作为枭雄的资格他已经具备了。
“百万石粮食你分出去了七十万石。”大王沉声道。
“若是父王也会如此做。”沈醇笑道,“穆伦便代劳了。”
“父王未下令,你怎可代劳?如此行事,莫非是仗着军功越俎代庖!”旁边的二王子道。
他一出声,亲贵们纷纷看了过去,似有震惊之意。
“此事确实是我的意思。”大王开口道,“你二哥非是有意。”
“此事无妨。”沈醇笑道,“另外一件事还请父王做主。”
“何事?”大王问道。
沈醇让步,副将出行,将一捆绑之人带上入了帐中,二王子色变“你随便带一个人就想诬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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