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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山野、大路、小路之间的行走,跌跌撞撞两月有余,约莫余出一旬左右,云泽与穆红妆赶路的脚步,方才终于真正变快了许多,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当然是因灵纹烙印带来的庞大压力,让云泽两人能够行走之间,不仅能够经受到心性心境的磨练,并且能够时时刻刻砥砺肉身,其间能够获得的裨益之巨大,比之渡难神僧的苦行其实还要更多一些。而另一方面,自然便是因为每一次走到一个地方,都会碰到一些诸如野修散修,也或山贼恶匪一般的拦路虎、地头蛇,双方见面,也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动辄打生打死,没有谁会傻到手下留情。

如此一来,其实这两月又一旬的时间,就并没有真正走出多远距离,最多不过一千里路,便是顶了天了。

所以距离洞明圣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再要算上之前已经已经走过的那段路

一千五百里?

还是一千六百里?

云泽眉关紧蹙,盘腿坐在树荫底下暗自盘算着这些琐碎之事,到头来,虽然没能算出究竟已经走了多少路,却从春初之时走到夏末,也方才不过走了这点儿距离,就显然是走得有些太慢了,倘若真要如此继续下去,就很有可能没法赶在明年夏天之前将这八千里路全部走完。但灵纹烙印带来的压力毕竟庞大,就终归还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逐渐适应过来,也便是说,在最初赶路的时候,就无论云泽也好,还是穆红妆也罢,其实都很难走得很快,以至于休息等候的时间其实还要远远多于赶路的时间,便白天走,夜里走,如此整整一天下来,却也没能走出几十里路。

尤其一旦回首想一想第一天赶路时的缓慢艰难,就会觉得现在其实已经走得很快了。

云泽深深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草木葱茏之象,有些难以言书的惆怅,实在是无法释怀。

因为这一路真正拖了后腿的,并非穆红妆,而是他自己。

整整四道灵纹烙印,较之寻常需要远行八千里路的洞明弟子而言,多出了整整两道。尽管在数量的方面看似只是简简单单多了两道灵纹烙印而已,但其中的压力之大,却又绝非只有两倍那么简单,再加上云泽也从来不曾真正体会过两道灵纹烙印究竟能够带来多少压力,就对于此中之事,暗中吃了更多亏,也于无形之中得到了更多裨益的云泽,就一直以来都是一无所知,以至于时至今日,穆红妆已经能在前面健步如飞,视自身需要背负的两道灵纹烙印形同不存,云泽也只以为是穆红妆的修行天赋极佳,便哪怕身在灵纹烙印带来的压力之下,修为实力也已经后来者居上,远超自己,方才会在两人的脚程快慢之间,形成如此明显的对比。

倘若能够突破瓶颈,或许也就不会继续如此。

云泽抬头以右手在眉前搭了个凉棚,极目远眺望向远方,盼望着席秋阳有朝一日能够忽然出现,顺便带来他接下来十二桥境的修行之法。

只是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不曾再见席秋阳,云泽一次又一次盼望,一次又一次失望,以至于已经很多次都险些没能忍住,将目光放在了自己体内气府之中的那部灵决古经上,尤其借由之前还在太一道时,忽然出现在其面前的秦姓读书人带来的无名古籍,云泽就对于那部言词晦涩难懂的灵决古经,已经有了一个十分大体的理解,偶尔忽然理清了有关其中讲述的部分道理时,其体内那已经十分浓厚的血气气韵,就还会不受控制地顶着压力翻涌沸腾起来,而每次血气气韵的翻涌沸腾,也都十分难以压制,甚至许多此几乎就要直接冲破桎梏,打破瓶颈,涌入十二正经,突破十二桥境。

其实云泽很想放手一搏,任凭血气气韵翻涌起来,直接打破瓶颈,抬脚迈出这早已准备完善的一步,毕竟其如今修行方式虽与灵决古经之中记载之法有些出入,却又出入不多,并且这部灵决古经同样是以阴阳之道作为基础,方才能够站稳跟脚,建立起一整个修行体系,与席秋阳提出的修行之法,乃是大同小异,便哪怕忽然转修这部很有可能会与人皇有着一些关联的灵决古经,也不会造成什么太过直接的影响。

只是每每如此之际,云泽又被迫无奈只能将这些念头彻底掐灭,继续苦苦等待席秋阳到来。

略作休憩之后,云泽与穆红妆还是继续赶路,专挑人迹罕至的山野小路行走,毕竟如今外界有关半部《道经》的风波,不仅没有随着时间逐渐平淡下来,反而像是有人在暗中极力推动一般,变得愈演愈烈。尤其不久之前的一天,云泽与穆红妆因为并不认路的缘故,就不慎直接走到了一伙山贼恶匪的山寨门前,本以为还会直接发生一场大战,却不曾想,那伙方才打算出门打秋风的山贼恶匪在见了云泽之后,各个脸色急变,以至于就连秋风也不打了,直接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并且那伙山贼还在匆匆忙忙回去山寨之后,不仅将那寨子里足有三丈的巨大木门给牢牢关上,同样足有三丈高的圆木栅栏背后,还接连有人举着弓箭畏畏缩缩探出头来,紧张小心盯着云泽两人,好似真的见到了什么瘟神一般。

反而是让云泽两人一阵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随后下了山,途径一座小镇时,恰巧有个外地修士途径此间,见到云泽之后,同样面露惊恐之色,却还没能来得及逃出多远,便被穆红妆直接抓了回来。

一番询问之后,才知如今外界传言中的云泽,已经不仅只是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更是一个恶贯满盈、馨竹难书的大魔头,以至于恶名累累已经到了可止小儿啼哭的程度。

虽然仍是人人得而诛之,却也已经人人畏之如虎。

将背地里的推波助澜做到这般地步,显然是有些过火了。

却无奈此事气候已成,就哪怕有人已经为此心生悔意,却也着实难以挽回。

反而是云泽对于此事看得极轻。

只凭恶名便可轻易震慑那些拦路打劫的宵小之辈,何乐而不为?

也便最近几日以来,云泽与穆红妆要比之前时候走得更加轻松了许多。

并且接下来的很长一段路,都会非常轻松。

在一场持续了整整一夜的小雨之后,远处山野之间,有浓重山雾翻山越岭而来,白茫茫一片,随着凉风攀爬过山脊,随后贴着山体表面的葱茏骏茂流淌下来,像极了一泻千里的巨大瀑布,只是瀑布水流湍急,而山雾的流淌却要缓慢许多。

无所事事的穆红妆,低头弯腰捡起了一片边缘已经泛黄的树叶,两根手指捻住叶茎,来回旋转,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随后瞥一眼不远处正在一处倾斜空地上练拳的云泽,实在是已经看过太多遍,就觉得有些厌倦了,便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致,丢了手里的树叶之后,又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就并不理会昨夜方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尚且湿润,直接仰面躺倒下去。

云泽如今的阴阳手,得益于来自秦姓读书人的那部无名古籍,已经大可不必继续按照拳谱上的招式动作按部就班,尤其阴阳手拳法也并不讲究什么招式动作的标准与否,便干脆率性而为,招式动作称不上多么雅观,甚至就连流畅都算不上,却其双臂之间拳意流淌,反而要比早先时候更加明亮,往往一拳抖出,拳意迸发便如大江大河一般汹涌澎湃,大有撼山之势。

但其阴手之绵密,却是差了许多。

便在往日里与穆红妆的偶尔对练之中,哪怕一身血气方刚的穆红妆并不懂得什么拳法招式,也依然能与云泽打个五五开。

而也正是因此,穆红妆对于云泽的拳法修炼,其实颇多不屑。

只是从来不曾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清风徐来。

已经可以感受到些许凉意。

却也正是爽快的时候。

穆红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顺便发泄似得夸张怪叫了一声,随后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手脚全部掉在地面上,再双手一撑,稍一用力,就直接翻身而起,手里还顺便多出了一根草棍,被穆红妆直接丢进嘴里叼住其中一头,双手插进裤腰,大落落迈着四方步摇摇晃晃走向云泽,想要提醒他该继续赶路了。

却方才走到那片倾斜空地上,穆红妆就立刻止住脚步,皱起了眉头,与云泽一起望向对过的那座山。

山间晨雾到了这个时候,理应该是散得差不多了,却如今再看,对面那座山上却是有着一团又一团浓密白雾,正零零散散落在山体表面的葱茏骏茂之间,任凭山风吹拂,烈日高照,也始终稳如磐石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儿像是消散的迹象。

山脚下有着一个不大的村庄,房屋简陋,街道错落,同样有着几团白雾存在。

并且全部都是出现在路口的位置。

穆红妆又上前几步,来到云泽身边,瞧着村子里的人全都一反常态地收拾起了自家行囊,并且很快便就一家老小大包小袋地倾巢而出,脚步匆匆,向着这座山而来,似乎是要举村搬迁。

云泽忽然伸手指了指村子里的某一处,开口道

“那户人家,原本是已经准备烧火做饭的。”

闻言,穆红妆当即眉头一挑。

“所以村子里的这群人是为了躲那些雾?”

云泽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抬头眺望对过山峰。

一团团雾气散落各处,泾渭分明,大的团雾笼罩范围几十丈,小的却只有几丈,浓密非常,林林总总数下来,约莫几十处,或于山石之间,或于古树之上,既没有任何蔓延的趋势,也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

然而观其地势,至少在云泽看来,此处虽然并非什么风水宝地,却也绝非险山恶水,会有这般团雾出现,或也只是气候所致。可山脚下那座村子里的村民却因为这些错落散乱的团雾出现,就直接举村搬迁,并且此间再看,村子里的住房十分简陋,其实不像有人久居之处,反而更像临时搭建,因为过分匆忙,便一切从简,就不难看出,这些村民已经举村搬迁不止一次。

云泽眉关紧蹙,有些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团雾罢了,又何必如此?”

穆红妆微微耸肩,眼见那些村民已经走到近处,正从旁边不远的地方经过,便立刻动身上前,抓住了其中的一个村民想要问个清楚,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无论云泽也好,穆红妆也罢,眼见于此,就总要弄清其中的缘由,方才能够决定下来,究竟是要选择绕行离开,还是选择强闯横渡。

云泽只瞥了一眼,略作沉吟,便未曾跟上。

不多时,穆红妆已经重新返回,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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