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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子边上那个耍花枪的少年,有两个名字,一个早已被少年废弃不用,叫黄金万两,正是他那体宽而肥的胖子老爹给取的,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认字倒是不成问题,尤其心算,最是一把好手,拿本账簿摆在面前,一眼扫过,账目对不对,哪里有问题,很快就能以心算之法心知肚明,可学问这方面,真是对不起这种心算手段,当初给那少年取名之时,就想着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挣到黄金万两,便干脆给少年取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最早的时候,少年还不懂事,整天被他这胖子老爹“万两万两”地叫着,倒也没觉得什么,一直跟着自家老爹领头的这个戏班子,东奔西逛,戏班子里那些跟着自家老爹讨饭吃的戏子,也都喜欢叫他万两。不过不同于自家老爹,只会算账,戏班子里这些戏子,或多或少还是读过一些书的,毕竟唱戏这事儿,除了本身的故事与表演之外,还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学问在里面,久而久之,戏班子里一些老生、花旦、花脸、末行和小花脸,都能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还叫黄金万两的少年,跟着这些人走南闯北,东奔西逛,不知不觉就也懂了不少东西,就像戏班子里一位老生说过的学问这东西,有些在书上,有些在脚下。
这么些年下来,少年本事长了不少,学问也跟着长了不少。
然后少年也逐渐意识到,黄金万两这个名字忒俗气了!于是就给自己换了个名字,叫黄灏,源自曾经路过一座小镇上的学塾时,听到里面的教书先生说了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心生崇敬,恰好自己又确实姓黄,便果断丢掉了那个俗气难听的怪名。
只是时至今日,戏班子里的那些戏子,虽然已经很少提及黄金万两这个名字,可他这体宽而肥的老爹,仍是整天“万两万两”地叫着,少年已经不知道纠正多少次,每次老爹都会笑呵呵地点头答应,嘴里“好好好”地应和着,然后一转脸,就给抛之脑后,继续“万两万两”地叫他。
那黄老爹,一身肥肉抖了又抖,虽然往日里走南闯北行过不少路,可毕竟身材摆在这里,没一会儿功夫,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万两啊,你也别干看着啦,赶紧拿了功德钱帮老爹砸那白骨厉鬼,记得拿了钱之后,一定要念‘无量天尊’,多念几遍,那道士说得确实有用,瞧瞧,这不就砸得那厉鬼哇哇乱叫,还待冒烟的。”
黄老爹喘了两口粗气,抹了把额头汗水。
“记得少拿点儿,一次就拿一颗铜子儿,咱们挣钱不容易,戏班子里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活,都得吃饭哩,真要全都砸出去了,咱们就得饿肚子。”
黄灏瞥了眼自家老爹,没说话,只叹了口气,然后目光望向台子上那个瘫软在地,止不住凄厉哀嚎的少女,眉关紧蹙。
戏班子里都是凡夫俗子,当然看不出来,可少年早先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的时候,侥幸遇见过一位行走人间的老仙师,说是机缘巧合也好,说是命里注定也罢,就只是大街上的一次擦肩而过,少年便被那位老仙师相中,经过一番少年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性考验之后,就不声不响成了戏班子里许多同行说的“山上仙人”。
按照那位老仙师的说法,少年除了修行天赋极佳之外,还天生阴阳眼,就是市井坊间多有流传的那种阴阳眼,哪怕不曾修行,也能以肉眼瞧见许多凡夫俗子瞧不见的东西,像是阴鬼邪祟,山精、水魅之流,无所遁形,便在老仙师的指点下,成了一位练体练气,又精于灵纹之道的补天士,如今的修为境界不算很高,前不久才刚在老仙师的指点下,开辟气府。
可即便如此,也已经脱离了“凡人”二字。
只是具体要走补天士的哪种路数,还没定下,当然少年也才只能算是修行路上刚刚起步罢了,不必着急,所以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选择,究竟想要走列阵施法的路数,还是封灵造物,又或风水堪舆,或者御行傀儡。
但也正是因为黄灏天生阴阳眼,如今又是山上修士,这才能够瞧得出来,戏台子上那个前不久恰好才刚刚进入自家戏班子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白骨厉鬼,而是双臂血肉被人生生挖去的活人。
不过这些所谓的“功德钱”一旦砸在少女身上,仍会如同滚油触碰肌肤一般,所以每次被那“功德钱”砸中身躯,少女身上才会有青烟腾起,而少女的凄厉哀嚎,也并非作假。
关键在于那名妖道,为了能让台下这些不知真相的凡夫俗子相信此事,便在少女身上施了某种恶毒手段,才会如此,至于那些凭空消失的“功德钱”,则是全都通过少女身上的恶毒手段,转而进了那名妖道的袖兜。
少年手握花枪,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
修为境界差了太多,真要胆敢冒然鸣不平,后果注定凄惨无比,甚至还会沦落到如那少女一般的凄凉地步。
黄灏怒目圆瞠,手握花枪咯咯作响,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烦闷浊气,眼珠子转动,瞧了瞧四周,暗暗期许着自己那位看起来好像不修边幅的师父,能够忽然出现。
黄老爹还在一旁碎碎念
“咋还不行哩,这白骨厉鬼怎么这么利害,恁多的功德钱都砸过去了,老道长还不能动手,得是多深的道行呦”
一边说着,黄老爹搓了搓肥肉乱颤的脸颊,咬咬牙,又伸手拿了几颗铜子儿在手中,闭上眼睛一口气念叨了好几遍“无量天尊”,然后用力猛砸。
戏台上的少女惨嚎声愈发凄厉。
许是觉得再要继续下去,容易惹人猜疑,清癯道人眼神不留痕迹扫过台子旁边的少年,双眼虚眯,而后神色一正,手势一变。
“诸位,速速退后,贫道此刻便收了这白骨厉鬼,为百姓铲除祸害!”
闻言之后,戏台子附近的许多看客,立刻止住砸钱的动作,匆匆退后,全都看向独自留在戏台子前方的清癯道人,神色各异,有的双手合掌在胸前连连祈求,有的大声呐喊,给道人助威,有的满脸肉疼之色,将身上已经所剩不多的钱财尽数取出,一个个地清点过去,一阵摇头叹气
戏台上,少女已经疼得脸颊苍白不见人色,身躯颤抖,神色萎靡,只能一双眼眸死死盯着清癯道人,满是刻骨铭心的恨意杀机,看似真就与厉鬼无异。
清癯道人神情严肃,冷哼一声,手中符箓晃了又晃,忽然噗的一声冒出火光,看似真的燃烧起来,而后口中念念有词,陡然飞身上前,凌空蹈虚立于空中,惹来后方看客一阵惊呼。紧随其后,这清癯道人便冷笑一声。
“厉鬼骇人,且瞧贫道手段!”
言罢,他将手中貌似燃火的符箓晃了一晃,手指松开,任其漂浮在面前,随后竖起剑指一通比划,毫无意义,最后剑指一点,吐气开声喝了一个“收”字,那燃火的符箓就立刻激射而去,径直落在少女额头,随后火光陡然一盛,火焰瞬间席卷,瞬间熄灭,那双臂只有白骨的少女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一张完好无损的符箓晃晃悠悠地落在台上。
清癯道人身形落地,左手倒托在左边臂弯处的拂尘,随着手腕一扭,便晃了两圈,随后拂尘一引,符箓就自然飞回道人手中。
人群立刻响起一阵欢呼声。
其中那位分明是个富家子弟的肥胖少年,立刻领着身后两位家丁护院凑上前去,邀请道人前去一叙。
清癯道人面露为难之色,与那富家子弟推搪片刻,最终还是受不住满脸苦涩的富家子弟诉苦不已,诚心相邀,跟着立刻满脸谄媚之色的少年,在众人的夹道欢呼声中一起离开,走路的时候也不忘了装模作样,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名为黄灏的少年,咬牙切齿,忽然握断了手中花枪,让其身旁的黄老爹一阵愁眉苦脸,连忙捡起折断坠地的枪头,满脸心疼之色。
云泽端着瓷碗喝了口还没凉透的面汤,然后看向站在对面的宁十一,再次问道
“人都已经走了,到底赌不赌?”
宁十一双眼虚眯,望着清癯道人的背影,杀机浓重。
“你有法子救那姑娘?”
云泽摇了摇头。
“把握不大。”
闻言之后,宁十一略作沉吟,便开口言道
“若你能将那位姑娘救下来,我就送你一把飞剑,品秩绝不会低。”
云泽笑着搁下瓷碗,抹了抹嘴巴,起身道
“是送给鹿鸣。算了,说是送谁都一样,没甚差别,不过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那妖道好不容易找见一个冤大头,人家自己送上门去的,你也要管?”
宁十一有些迟疑。
云泽摇头叹道
“忽然发现,我认识的这些人里,还是好人居多,也不说别人,最起码卫洺和你,都是这样。不像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要不是你能答应刚才那个赌约,这事儿,我还真就会当作没见到。”
宁十一神情严肃,转过头来看向云泽,一言不发。
云泽笑道
“我说真的,没开玩笑,毕竟天底下那么多的不平事,修为再高,也管不过来。”
宁十一低下头去,过了片刻,方才言道
“确实管不过来,可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不管。”
云泽扯了扯嘴角,没在这件事上继续计较,转身就朝着那清癯道人与富家子弟离开的方向而去。
“走吧,先去看看那妖道又要怎么骗人。不过事先说好,咱们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救那姑娘,所以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毕竟人家修为境界要比咱们两个高,若是寻常家族门派出身也就罢了,不过看那妖道的模样,分明是个野修散修,所以手段肯定不差,不能当成寻常修士去对待。有人愿意去当冤大头,让他当就是了,从你的角度去想,咱们可以解决了那妖道之后,再将钱给还回去。但如果换成是我,就肯定会把这件事给那胖小子当个教训。”
云泽回头看向快步跟来的宁十一,继续笑道
“说真的,那些家族门派出身的寻常修士,一旦修为境界达到某种程度,大概就在命桥境?或者十二桥境?大差不差吧。一旦超过这个修为境界,他们真就是会变成最垫底的那群人,真要论起生死厮杀,甚至不如那些能够混到这种程度的野修散修。”
宁十一不置可否,但也还是反驳道
“修行路漫漫,中间这段路,家族门派出身的寻常修士确实弱了些,但在此之前,与在此之后的两段,还是野修散修最不济。”
云泽耸了耸肩膀,确实如此,毕竟天底下修行最难的,就是那些野修散修。
走在路上,云泽忽然转身去了旁边一家裁缝铺子。
宁十一正狐疑时,云泽就已经将怀里的衣袖拿了出来,连带着脱掉了上衣,交给铺子里的老板娘将衣袖重新缝上,价格倒是不贵,几颗铜子儿罢了,总比买件新衣裳来得划算,而且老板娘手艺不错,很快就重新缝好,看不出半点儿曾经扯掉的痕迹。
那清癯道人,与那富家子弟一行人,已经消失在前方街巷里的拐角处。
宁十一瞧着正不急不缓重新穿衣,甚至还有工夫夸赞老板娘手艺的云泽,皱眉不已。
“动作快点儿,一会儿跟丢了。”
云泽将钱递给老板娘,回头笑道
“不着急,有人帮咱们跟着,而且就算没人跟着,也丢不了。”
宁十一愣了愣,转头看去,正见到之前站在戏台子边上那刷过花枪的少年,身形正在不远处街道的围墙上方,悄然尾随。
云泽整了整衣领,回过头来,不动声色手掌抹过气府所在之处,摸出了两块碎银子,塞在老板娘手中。
后者面露意外之色,分明瞧见了云泽之前的动作,虽然妇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可毕竟一辈子生活在东明城中,洞明圣地的脚下,自然有些见识,手掌托着那两块碎银,没敢收起,小心试探着问道
“仙人,可是有事需要民妇去办?”
云泽微笑道
“不必这么拘谨,也不要你去办什么事,就只是问你两个问题,若你回答得让我足够满意,这个,也是你的。”
一边说着,云泽手腕一翻,食指中指便夹住了一枚灵光玉钱,几根手指上下翻飞,玉钱也在指间来回转动。
妇人吞了口口水,立刻满脸笑意,低头哈腰道
“仙人尽管问,民妇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泽点了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那妇人立刻匆匆忙忙倒了两碗茶水过来,一碗放在云泽手边,然后看了看依然站在门口那边的宁十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云泽端起茶碗吹了吹里面的浮沫,随口便道
“不必管她。”
妇人立刻赔笑,将茶碗暂且搁在一旁,束手而立。
云泽问道
“之前戏台子那边的事情,你也见到了,刚才领着那位捉鬼道人回家的胖子,什么来历?”
妇人立刻赔笑答道
“那位少爷呀,是咱们城里有名的富家子弟,姓朱,据说祖上是跟咱们城里三大家之一的郑家有过亲戚关系,其实说白了就是家里一个闺女嫁给了郑家一个庶出的少爷,这才逮着机会,发了大财。那朱家住的离这儿也不远,就从那边那条巷子过去,第一个路口往北边一拐,再过三条街,隔着老远就能瞧见他家,宅子老大了,门口不管白天黑夜,都会挂着两盏红灯笼。”
云泽了然点头,而后问道
“东明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贾家,风评如何?”
闻言之后,妇人立刻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瞧了眼门外,然后走上前去,冲着面露狐疑之色的宁十一歉意一笑,将头伸出门外一阵左顾右盼,确认周遭无人在意之后,这才将门关上,重新回到云泽跟前,压低了嗓音道
“仙人莫怪,民妇实在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可不敢轻心大意,万一被人听了去,要遭灭顶之灾的。所以”
妇人满脸赔笑,翻过手掌,搓了搓手指。
云泽喝了口茶水,见状之后,哑然失笑,却也还是将手中那枚灵光玉钱丢了过去,被妇人接住,仔细瞧了瞧,确认不是假货之后,这才喜笑颜开,将玉钱收起,继续压低了嗓音道
“三大家的贾家,那可是咱们东明城里的地头蛇,土霸王,说句难听点儿的,在贾家那些人眼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狗还不如,所以就连贾家的护院下人,也都是一个个的鼻孔朝天,厉害得很。其他人家不知道,但我们这些还要做生意养家糊口的,就算人家来了店里,拿了东西不给钱,也是不敢得罪的。其实民妇这边还算好的,就只是个裁缝铺子罢了,倒是附近几家做酒楼生意的,做点心生意的,才是真的惨,几乎天天都有贾家人去蹭吃蹭喝,反正我是从没见过他们给钱的。”
说完之后,妇人讪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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