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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人讲道理,也不会跟人讲道理,如果这些山贼愿意讲道理,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伤亡了。或许他们也是讲道理的,不过这些人只讲自己的道理,如果你不听,他们就会跟你讲拳头,拳头也是他们的道理。”
云泽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会讲道理的就是那些读书人,可为什么会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能够说出这些话的人,其实本身就与山贼无异。书生所讲的道理,都是书上的道理,是圣贤道理,为了劝人向善,可他们除了懂得这些道理之外,本身并不强大,甚至还有一部分书生,被人嘲为手无缚鸡之力。而当嘴上的道理与拳头上的道理出现冲突的时候,就明显会是拳头的道理更硬一些,所以这些人才会说出‘百无一用是书生’。”
说到这里,云泽忽然笑了一下。
“我忽然想到之前有人跟我说的一句话。圣贤道理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约束别人的。其他人如何以为,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对,不过在此之后,还要另外补上一句,拳头才是用来约束别人的。”
云泽伸出一只手在文妙面前,缓缓捏拳,咔咔作响。
“别人愿意跟你讲道理的时候,咱们跟他讲道理,这很对,可如果别人不想跟你讲道理呢?在我看来,这就需要先将他们全部打服,打到他们愿意跟你讲道理的时候再跟他们讲道理,这就需要你的拳头够大才行。就像那些山贼一样,只要他们的拳头够大,哪怕道理只是歪理,太一道也必须得认。”
说完这些之后,云泽又一次问道
“所以,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过程,还是结果?”
文妙抬头看向云泽,又看了看他伸出来的那只拳头,一言不发,眼神却是逐渐变得坚定下来。
云泽与乌瑶夫人,只在太一道住了短短两天,就告辞离去。
至于太一道如今已经损失惨重,又该如何处理斋醮科仪人手不足的情况,就不在云泽的考虑之内,只是云泽有所不知的,则是在他刚刚离开太一道的第二天,本是被玉虚真人当做未来扛鼎之人悉心培养的文妙,却不声不响打了包裹,又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就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太一道。
信中字数并非很多,简而言之,便是外出游历一旬则返,勿念。
只是等到有人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尽管玉虚真人第一时间就已派人沿着文妙留下的痕迹出门寻找,却也只知她在离开太一道之后,就去了西边山下的城池,痕迹到此为止,小姑娘也从此去向不明。
此番北上返回学府,因为时间尚且充足的缘故,顺路经过北城南域那座城中城的时候,乌瑶夫人便与云泽暂且停下,去了一趟北临城南域学院。
故人已然所剩不多,曾与云泽同在一间弟子房的怀有俊算一个,早就已经分道扬镳的何伟算一个,如今还在学院后山读书,却已拜了启明大长老为师的丁启茂算一个,除此之外,就只有曾为仙宴阁少女修士的青竹姑娘。
前面三人,云泽只去看了怀有俊,仍是当年那副貌不惊人的模样,一旦丢入人群之中,一眼瞧不见,就再也找不出,不过相比当年,如今的怀有俊却也成熟了许多,已经是命桥境修士,可即便如此,依然算不上是数一数二,一代代新人换旧人后,已经泯然众人,再也不复当年跟在景博文身边时的那种风光无限。
两人相见,难免叙旧,乌瑶夫人便与云泽说过一声,就转身而去,要在城里随便逛逛。
在此之后,云泽又去找了如今也在学院中的青竹姑娘,颇有些出乎意料的,许是席秋阳往日里的多加照拂,修行根本已然损坏严重的青竹姑娘,如今已是初入十二桥境的修为,甚至比起怀有俊还要更高一些。不过按照席秋阳之前的说法,无论青竹如何努力,修行根本损坏严重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除非能够找到造化圣药帮她修缮,否则这一辈子最高最高也就炼精化炁。
对于此事,云泽早便知晓,只是看不出青竹的上限在哪里,但也能够猜到不会很高,命桥境,十二桥境,或者灵台境,毕竟青竹的天赋本就不好,若非如此,也就不会被人丢去仙宴阁当做少女修士来培养。
所以最高可以炼精化炁的说法,已经属于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一场摆在仙宴阁的酒宴,直到深夜,方才宾主尽欢而散。
云泽也被青竹留在仙宴阁后院的小楼当中过了一夜。
次日,云泽独自出门,在后院闲逛。
仙宴阁坐落在万级阶梯之上,离地数百丈高,后院有一无底之处,唯有廊道七纵八横,悬在半空,行走其上,自然可以低头俯瞰下方景色,又有一座巨大湖泊宛如碧玉,清起之时,阳光和煦,能够见到水雾蒸腾,隐有波光粼粼,实乃景胜之地。
云泽并未走上悬空廊道,而是驻足回廊之中,距离栏杆尚且有着一段距离,低头俯瞰湖中景色。
这座仙宴阁的大掌柜,恰好打从另外一座后院出门,途径此间,衣衫不整,瞧见了正在赏景的云泽,稍稍一愣之后,就立刻肃整衣衫,换上一副谄媚笑脸,拱起双手迎上前来,自是免不了一番虚情假意的恭维客套。
见到此人的时候,云泽有些意外,还以为自从此人上次为他截胡了那场真仙宴后,出不多久,就会因为事情败露备受责罚,哪怕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最起码也要丢了仙宴阁的大掌柜一职,可如今看来,竟然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这些恭维客套,却让云泽有些烦不胜烦。
但在云泽正待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又忽然记起一件事,便抬手打断了大当家的恭维之言,随口问道
“之前你自作主张送给我的那场真仙宴,是截了谁的胡?”
大掌柜一愣,有些为难,然后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凑上前来压低了嗓音严肃说道
“小友这番话可不兴问啊,咱们仙宴阁是有规矩的,既然三族老已经说了不许告知旁人,小人又怎敢违逆三族老的意思,告诉小友三族老不惜自掏腰包大摆真仙宴,是偷偷宴请了东域姬家的某位太上与三族老一起密谋麟子之位,万一此事要被三族老知晓,那三族老岂不是要拔掉小人一层皮才行?”
云泽眼神惊愕地看着这位大掌柜。
然后不动声色摸出一把灵光玉钱,搁在这位大掌柜藏在衣袖下边的手里。
大掌柜脸色一喜,迅速收敛,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顺便退后两步,神情严肃地伸出一根指着云泽的鼻子,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
“小友僭越了,仙宴阁的规矩不可破,老夫又岂能随意告知小友这等隐秘?有关此事,小友不必再问,老夫也无可奉告!”
言罢,这位大掌柜便一甩大袖,纷纷离去。
云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能够才道,这位大掌柜是在担心隔墙有耳。
对于姜家与仙宴阁之间的事情,云泽所知不多,但那站在姜星宇身后的姜家三族老,既然有胆敢在这座仙宴阁中大摆真仙宴,用以宴请姬家来人,也就意味着这座仙宴阁应该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不是全部,也得十之六七,所以大掌柜有此顾虑,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这也确实解决了云泽一个从未上心的疑问。
难怪截了别人的真仙宴后,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就连这位胆大包天的大掌柜,也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又是一件意外收获。
云泽心思活络,狐疑种种,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然站在原地低头俯瞰下方湖泊美景,直到青竹起床来找,这才与之一起联袂离开。
当天正午,云泽便与乌瑶夫人一道离去,只用半天,就在入夜之时赶到北中学府,却也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山上去找姜北,而是先跟乌瑶夫人一起去了一趟府邸这边,找到席秋阳,与之说了姜家三族老宴请姬家某位太上的事情,想要席秋阳提前返回南域学院,查明此事。
席秋阳只是略作沉吟,便点头答应下来,不过鹿鸣那边还得云泽自己去说。
云泽无奈,只得答应下来,动身前往后院。
见到“久别重逢”的师父之后,原本正在睡前读书的鹿鸣自是惊喜不已,不等云泽开口,便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叽叽喳喳像只黄鹂鸟,说了自己来到府邸之后的许多事,今儿个跟着谢安儿一起学做糕点,明儿个跟着师爷一起练拳,后天又跟那个姓秦的混蛋一起读书,偶尔还会跑去三祖母那里跟她学唱曲儿、学弹琴、学下棋、学女工,说起来倒是像模像样,但究竟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云泽倒也没有计较这些。
再后来,鹿鸣又着重说了某个黑毛畜生拿着一颗桂花糖就想骗她的事。
说到激动处,鹿鸣干脆起身,举起一只手装作拿着东西的模样,一边挥舞一边恶狠狠道
“那黑毛畜生可恶得很,真当我是三岁孩子哩,我当时瞧他的表情就知道我肯定猜中了,那黑毛畜生手里绝对就是三颗糖,但他后来就只拿了一颗出来,还说欠我两颗,等二夫人回来之后就会去讨零花钱给我补上,又问我他是不是要比师父对我还好。师父,你来评评理,他这话说得气不气人?所以我肯定不能惯着他呀,呸的一下就把糖给吐出去了,还用书本把他砸得直叫唤!”
说完之后,鹿鸣立刻满脸得意地叉腰,挺胸抬头道
“师父,你说徒儿厉不厉害?”
云泽笑着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不吝夸赞,直到鹿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这才打住,然后斜眯一眼窗户外边那个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家伙,不予理会,让满脸得意兴奋的鹿鸣重新坐下,这才说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闻言之后,鹿鸣立刻变得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用手去扣桌上一道木板年轮的纹理。
云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要乖乖听话,师父又不是不要你了,但还是那句话,极北之地确实不是你能去的地方,所以你就只能暂时跟在师爷身边你要记得好好读书,认真练拳,等师父从极北之地回来之后,如果你能学有所成的话,那师父就带你出去闯荡江湖。”
鹿鸣一愣,猛地拍案而起,神情振奋,伸出一只手来竖起小指,大声叫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咱们拉钩钩!”
云泽哑然失笑,只得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一起。
鹿鸣立刻咧嘴而笑,拽着云泽的手摇摇晃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乌龟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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