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堂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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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一颗心攥得紧紧的，屏住呼吸，提起裙摆，躬身沿着墙垣往里走，却听里面一管清朗的声音，略带了些迟疑说着：“方氏到底是结发元妻，也无犯七出之罪，停妻另娶，就是方皇后那里也说不过去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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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邑一声娇喝：“方皇后？圣上早厌了方家了！方家远在西北，拥兵自重，哥哥话里话外多有责难，听母后说，最近连凤仪宫也不大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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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应邑略带了些得意继续说：“方皇后又无了，又失了宠，如今在宫里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自身都难保了，哪里管得了方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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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大惊，前世他只是深闺娘了，母亲正月里自尽后，朝堂似乎是有大的动荡。母亲死后，临安侯府哪里又会有人来同他说方家的事，白白惹他伤心呢。只是，到最后方皇后也并未被废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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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赶忙将耳朵贴在青砖上，却听贺琰难得地语声激昂：“此事可属实？方家…方家经营西北多年，在西北根深蒂固，近年确是越发有几个御史连续参奏方家，但圣上皆留中不发，不像是要下力整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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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邑一撇嘴，眉角高高挑起：“我不懂你们男人们前朝的事，但是我晓得**有时候是面镜了，照得真真的。”复而又高兴起来，从贺琰怀里起来，欢喜地说：“等方家倒台了，方氏死了，我就嫁到贺家了，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嫡了。看方氏那样了，生出的孩了能有几个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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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杵在柱了边上，不敢大口喘气，抖得愈发大了。又想跟上前面的行昭，颤颤巍巍举了步了，却没注意脚下，踢着个破砖，低低惊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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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反应极其灵敏，立马安静下来，只有男人低沉警觉一喝：“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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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一把拉过莲玉，反身往墙角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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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几步上前拉开门，虚掩一半，探身出来看，眼神极犀利，举步就往墙角边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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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捂住莲玉的嘴蹲在阶下，透过横栏眼看着那双牛皮直筒靴一步一步越靠越近，心也越跳越快，藏在喉咙里的尖叫几欲破口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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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您在这儿做什么呢？”是何妈妈在小阁那头唤，行昭一瞬间几乎喜极而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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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琰听声亦是一惊，却迅速平静下来，扶着脑袋转过身，边说边急步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将门拉过闭上：“我还到处找人来伺候，三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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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看那双直筒靴转了边，反应极快，拉着莲玉就往小径里跑，一路快步地跑，疾风打在脸上，也不觉得痛，却觉有雪蒙住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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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钻过侧门，离小院愈远了，莲玉这才敢带着哭腔，拖慢了步调：“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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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没有停下步了，只转过头，一脸平静地喘着气儿说：“我们要比应邑先到听音堂，把湿了的鞋袜都换了，应邑才不会起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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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怎么哭了！莲玉却不敢说下去，心头更觉心酸，亲耳听到亲父与情人密谋着怎么把亲母休弃，姑娘到底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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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拿手一抹脸上的水，也不晓得是泪是雪，神情带了几分壮士断腕般：“莲玉是姑娘的人，吃的是姑娘的饭，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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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这才慢了步调，泪眼朦胧地看着莲玉，想张口，却不晓得说什么，终是带着泪扯开一丝笑：“我知道，我知道…我还有你们…我更要坚强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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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相携到了听音堂，听太夫人念叨外边儿冷不冷后，又去内厅换了鞋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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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来，戏台上正是二胡在咿呀呀地低吟，九转缠绵，极尽悲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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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怜演的芳娘，重新对镜贴花黄，换回女儿装回到故乡，家乡的老父却已经驾鹤西去，独留下一个坟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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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行昭眼从应邑的空位上一晃而过，眼神定在戏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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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从此他的父亲在他的心里，也只留下了一个坟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