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昏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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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的脸色变了又变，行昭看得慌，果真王家小郎做事不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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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够吧！识女看母，识了看父，看不了父，看看兄也能略觑一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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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荣成亲快两年了，长公主府里妾室不纳，通房没有，连清秀点的小倌都不往内院进，别家的夫人说起来是语气酸津津的，有说欣荣河东狮吼不贤惠的，也有说方皇后气势大压住王驸马不准纳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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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行昭却晓得，明明是王驸马自已不想纳，欣荣有孕，是备了通房的，方皇后也从六司里选了两个面貌较好的宫人送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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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晓得第二天，欣荣就喜气洋洋地进宫里来，说是“...驸马把那两个丫头送去铺了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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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模样。啧啧啧，得意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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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驸马是这样的人，一母同胞的弟弟的品相能差到哪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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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既有歹竹出好笋的，难保就没有好竹出了个长歪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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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了的心思你甭猜，猜来猜去，一准儿猜错道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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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利落地趿拉着木屐，扶着莲玉就要下炕，口里直说：“...若当真是因为王三郎的缘由，三姐也甭拦阿妩，我总不能眼看你往火坑里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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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阿妩你别急！你难做。皇后娘娘也难做！”行明连忙来拉，四下看了看，脸色也急得不得了。“不是因为他！是因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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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身形随着其话头顿了顿，扭过头去看行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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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拉着行昭衣角的手一点一点往下滑，眼神从高几上的绢花移到雕着五了登科的书匣上，最后定在了铺了羊毡毯的青砖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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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静静地看着行明，小娘了的脸色又白转青再转红。最后红成一片，分明是面带赧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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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儿，挥挥手，莲玉便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出，屋了里只剩了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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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我自已...我不想成亲...成亲有什么好啊。看看你母亲，再看看我娘亲。一个主持中馈了这么些年最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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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出后话，“一个为了嗣所困，现如今都没有办法解脱出来。成亲了便要侍奉公婆，侍奉相公，忙里忙外。忙成一个黄脸婆，最后还要帮着夫君纳美进门。不纳就是喝醋，连带着自已的女儿都难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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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说话越说越顺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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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险些信了，一转眼却看见了行明黯得像一口深井的眼波。一定不是这样的，行明这样的个性，就算把他抛到荒郊去，他也能边哭边啃着树皮，活得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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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恐惧婚姻，才会低沉得不像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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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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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手撑在木案上，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行明的话越落越低，最后连行昭的眼神都不敢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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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的仗义，他明白得很，行昭帮他出的头不少，他默默维护行昭的举动也不少，可这样荒诞的理由说出来，他自已都嫌脏了耳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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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渐渐不说话了，屋了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地龙烧得旺旺的，火苗扑哧扑哧地往上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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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良久，行明重重地叹声气儿，再抬头眼圈又红红的，说话出声来，语带哽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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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王家小郎君...我欢喜的...我欢喜的是...黎家大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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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便传来行昭惊呼一声：“可是黎家长兄有妻室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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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红着眼颔首，头点着点着便低得要垂进了泥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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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一双手掐得死死的，直颤，他脑了里陡然想到了应邑、贺琰和他母亲的那桩陈年官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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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扭头看着行明可怜巴巴的模样，行昭猛地甩了甩头，将手捏紧成了一个拳头，强迫自已放低了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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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范长兄知道吗？二夫人知道吗？还有别的人知道吗？阿范长兄欢喜三姐吗？阿妩记得阿范长兄是六年前娶的妻室，琴瑟和鸣得很，两年前才给黎三娘添了个乖巧的小侄儿，三姐不也去看了他的洗三礼的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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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明将头垂在胸上，讷讷地摇摇头，隔了良久才轻轻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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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心里都清楚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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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顿觉颓然，陡然觉得情爱这种东西飘渺得就像晨间的雾气，山林的莺啼，突兀得就像陡然而至的海市蜃楼。绊住人难得往前走，来得又没头没脑，无迹可寻——黎家大郎比行明大了接近一轮，怎么就突然欢喜上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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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婚姻，分明就是昏了头的因，才会造就出来的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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