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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顺路……慕师靖心头一松,更有底气了些,忙问:“敢问前辈女儿叫什么?”
“她叫小语。”红裙女子平静地说。
……
“小……小语?!”
慕师靖已不知该如何思考,只是怔怔地问:“是……那个小语?”
“是。”红裙女子颔首。
“你……原来,原来您是……”慕师靖只觉得舌头都要打成结了。
“我是。”红裙女子说。
她是宫语的娘亲,宫盈。
“原来您是师娘!”慕师靖终于说完。
“……”
宫盈一个板栗打了上去。
慕师靖捂着脑袋,很是无辜。
不过这下好了,有神通广大的师娘神女镇场,何惧拦路的魑魅魍魉?
慕师靖有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
“师尊危在旦夕,您作为她的娘亲,一点不急么?”慕师靖见她悠哉悠哉的样子,又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妖魔化身在骗自己。
“急也没用,这等天灾大劫讲究一个恰到好处,去早了反而会害她。”宫盈轻叹。
“哦……”慕师靖没有追问,只是道:“前辈打算怎么帮我?”
“我只能帮你们离开这里,剩下的,还需你们自己努力。”宫盈说。
“可是……可是我们赢不了林仇义啊。”慕师靖忧心忡忡。
“赢不了也得赢。”宫盈说。
“神女姐姐这般神通,不能帮我们击败他么?”慕师靖问。
“在这个世界里,我无法杀人。”宫盈摇了摇头,说:“修道者主动求祖师法身降临,肉身消陨,哪怕这等类于自杀的行径,都要反噬祖师百年,更何况直接杀死自己道法之下的臣民呢?”
慕师靖没太听懂她的话,唯一听懂的是,这位神女大人似乎是在自比三山祖师。
不愧是师尊的娘亲,真是比师尊还要狂傲……
宫盈没有骗她。
与祖师不同的是,她直接舍去了道身躯壳。
在世人眼中,她是个不存在之人,她活在河图洛书构建出的世界里,是虚无的幽灵,她可以去到其他世界,唯独不能降临自己的王国。
不死国与神山印玺都是小世界,所以她可以现身此间。
至于神山境内……
她与三山祖师走的是同一条路子,那片天地对她有着天然的排斥,若要降临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最重要的是,毒泉之王与皇帝正在死斗,她一旦现身,非但不能坐收渔翁之利,还极有可能变成他们联手共诛的对象。
“怎么,你是对师娘不满意?”宫盈也拿‘师娘’这一称呼取笑。
“不敢不敢。”慕师靖摇头,道:“能助我与林守溪离开这片囚牢,弟子已万分知足。”
“囚牢么?”
宫盈仰起头,提着裙摆,在这座精致典雅的楼中转了一圈,光束从透明的藻井处落到她的身上,鲜红的嫁衣绽放如花,“这是我与小颂当年的婚房呢。”
慕师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是婚房还是囚牢,主要看和谁在一起了,前辈与道侣同处一室,自是相濡以沫,浓情浪漫,而我与林守溪这十恶不赦的登徒子共处一楼,当然是如坐针毡的。”
宫盈浅浅一笑,也不戳穿。
“对了,林守溪呢?前辈将他扔哪去了?”慕师靖问。
“他啊……”
宫盈笑了笑,对着虚空点出一指。
虚空泛起涟漪。
天旋地转。
下一刻,慕师靖发现自己身处一楼。
林守溪背对着她,坐在床榻上,不知在鼓捣什么,看上去很是激烈。
慕师靖走近一看,这床榻上躺着的哪是别人,不正是盛装打扮的自己吗?林守溪这是在……
她刚要发怒,便见林守溪拔出湛宫,割破了他的手掌,随后将她搂在怀里,将血液喂到她的唇间,他眼球布满血丝,情绪几欲奔溃,只不停低喊:“醒醒,你快醒醒!”
慕师靖本想说一句‘装腔作势’,可她看着他滴血似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宫盈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师靖一个趔趄。
“嗯哼——”
床榻上,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眸。
林守溪愣住。
慕师靖触了触唇,明知故问道:“你喂了我什么?这么腥?”
“我……”
林守溪用力闭了闭眼,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半晌,他才喃喃道:“刚刚你怎么了?呼吸与心跳都停了,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还以为你下手太重,将我打死了?你可别抬举自己了。”慕师靖口中含着血,话语模糊却不失骄傲:“本姑娘这是道门秘传心法,少大惊小怪的。”
“……”
林守溪松了口气,也不顶嘴,只是道:“我刚刚喂你的是血,当初我这样治过小禾,想着也许对慕姑娘也有用,就……你吐出来就是。”
“我偏不。”
慕师靖一如既往任性。
她扬起纤白玉手,将唇边溢出的一抹血拭入檀口之内,随后闭上红唇与眸子,喉咙微微耸动,再将艳红的唇儿张开时,她口中的鲜血已吞得一干二净,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像是要哭。
“小禾居然喜欢吃这种东西。”慕师靖轻蔑地说。
“……”
林守溪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如释重负地笑。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慕师靖瞥了他一眼。
“没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与其担心你,不如多担心自己。”林守溪平静地说。
慕师靖非但不恼,反而噙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她歪着脑袋,盯着眼前的少年,说:“刚刚亲你嘴巴的时候,明明没觉得这么硬呀,来,让姐姐再尝尝。”
林守溪不知这小妖女又发什么疯,主动后退,道:“你不是做梦请神吗?请来了吗?”
“当然。”
慕师靖翘起玉足,将鞋穿上,下了榻,步履交错地来到了门外。
她骈起手指指着天空,心中喊着师娘保佑,嘴上却是雷霆泻地般掷地有声:“给我开——”
宫盈的确很配合她。
虚空裂开一线。
美中不足的是,这一线并不在慕师靖手指的方向,而是出现在了她正前方不远处。
“……”
慕师靖沉默片刻,解释道:“这叫声东击西。”
虚空破碎。
一道暗藏的门显露出来。
门上有一个青铜兽头。
当林守溪与慕师靖准备推门离去时,青铜兽头开口,说:“有人离开,就须有人留下,否则不得通行。”
……
林守溪与慕师靖都不见了踪影。
神山印玺的世界里,宫盈缓缓飘落,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星火戒指。
“洛初娥啊洛初娥,你身为初代神女,竟落到这步田地,甘心吗?”宫盈微笑着问。
戒指闪烁。
同时。
天莫名地黯了下来。
宫盈身上的嫁衣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白衣裙,她身后的婚楼也像是被大雪席卷,一片雪白,楼的门口放着花圈,花圈上写着一个颂字。
榕树叶纷纷凋零,飘落在她的肩上。
婚礼变成了葬礼。
宫盈提起雪白的裙裾,顺着阶梯缓缓走到楼上。
楼顶的鲜花都变作了雏菊,她拾起一朵,插在了自己的发间。
雏菊簇拥间,有一座素朴的棺椁,棺椁里并无尸骨,只有一件雪白的衣袍,她跪在棺边,解下发间的珠花,放在棺面上,接着,她以棺为枕,静静趴着,似是在聆听死者故去的心跳。
“小颂,你在天有灵,要保女儿无恙呀。”宫盈微笑。
山风不止,榕树上铃铛摇曳,像是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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