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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饶没什么朋友。”洛洛依然侧着脸抽烟,“哦,有一个姐妹,是初中同学,可是她不爱唱歌。”
“那那再说吧!到时候你想约谁就再约。”他有些尴尬地脸红。
“行。”洛洛干脆利落。
演出队解散一周后,临近学期结束的点儿,上海的学校托茜茜打电话来通知洛洛,是时候回去销假了,如果不回一趟上班的话,病假时间会影响日后评职称等很多事宜。去一趟也不过就是报个到,哪怕学期最后一天也行,然后就是暑假了,可以接着回来休息。茜茜转告人事处老师的话。
“你想回吗?”父母在饭桌上不无担忧地问。
洛洛深吸一口气,她的内心是惧怕的。那个坏境,会让她想起家羽;那些同事,会让她难以面对。可是,学校人事的老师说的如此在理,也是为她的将来考虑,不回去的话,以后又怎么办?难道就永远这样逃避?逃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那我就回吧!”洛洛思忖半晌,说道。
坐上火车那天,她看到父母眼中的担忧。
火车出发了,窗外的景色再次飞一般掠过洛洛眼底,和四个月前一样。不同的是,上一次,随着火车离上海越来越远,她的心像是慢慢被掏空;而这一次,随着火车离上海越来越近,她的心却像一块湿了水的海绵,越来越沉重起来。“家羽的孩子应该没多久该出生了吧?”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了自己一跳。
如茜茜所说,只要去报个到就行。但是洛洛倒也参与了几天的工作。学期结束,各项杂务繁忙,洛洛就在学校教导处帮了几天忙,打打下手。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她想象中的大家奇怪的眼神,更没有她担心的旁人的指指点点。所有同事看到她一如往常那样亲热,嘘寒问暖,也没有人去提起她为了乐家羽自杀那件事,更没有人幸灾乐祸来嘲笑她不听老人言的下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多了,”洛洛自嘲地想,“早知这样就早点回来上班。”
学期末最后一天,校长打来电话叫洛洛去一趟他的办公室。洛洛走了进去,看见团支书和副校长都在,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洛洛心里敲起了鼓点。
“何洛洛,最近身体还好吧?”校长先发问,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
“挺好的,谢谢您关心。”洛洛礼貌地回答。
校长看了一眼另外两位领导,接着说“你这次能回学校上班,而且听说这几天工作得还挺不错,真的为你高兴!不过”他有些语塞。
“不过这样哦,洛洛,”副校长接口说,“你的工作能力我们都有目共睹,但是作为你的领导和长辈却更为关心你的身体。在我们学校是不是还会让你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呢?”
洛洛还没来得及摇头,团支书说“如果有也是正常的,谁遇到那种人都会受伤害的。我也很惭愧,要不是我组织了那次活动,你也不至于认识这样的人。”
“所以说啊,何洛洛,”校长开始了总结性陈词,“我们站在你的立场想了一下,要不,我们托关系给你换个学校,换个环境,你看怎么样?”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躲闪着。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固,没有人发声。洛洛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三位,咀嚼着他们的话,品味着其中的含义,却不敢确认,曾经那么器重她的领导,现在是在赶她走吗?
当晚,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只喊了一声“洛洛”,她就听出了那是乐爸爸,那个像慈父一样照顾过她的人。乐爸爸约洛洛出来晚饭,洛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虽然没有了家羽的关系,但是乐家父母对她的好,她不会忘记。而隐隐中,她的潜意识让她期待和乐爸爸的见面,侥幸以为会听到有关家羽的消息。
乐爸爸坐在洛洛对面,还是那样慈爱的笑容,温暖的询问。“洛洛,你们领导打电话给我了,说如果你想换单位,叫我帮个忙。我把你当我女儿一样,你想不想换学校?想去哪里都可以告诉我。”终于,乐爸爸道出了约饭的主要话题。
原来如此,绕了一圈,还是想要我离开!是啊,她自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校长的邻居都来跟他打听细节,领导的颜面何存?唯有她走,可以挽回学校声誉。洛洛想明白这点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叔叔,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也谢谢您的好意。如果非走不可,我可以自己找学校。如果需要帮助,我第一个找您。”说完,她起身向乐爸爸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道乐爸爸看着她的背影时是怎样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一躬,算是结束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她和乐家的缘分,到此为止了,以后和乐家的任何人,再无相会的机缘。
完成所有工作的最后一天,洛洛打了长途电话跟父母说了上海这边工作的情况后,他们便让她第二天火速回了上饶商量。父母问她想不想换个单位?洛洛摇摇头,但也不代表她还想留在原来的学校,只是表达她的不知所措。
“唉!”他们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也默不作声。让父母如此为自己担忧,洛洛感到很抱歉。女儿已经培养成人,有了稳定的工作,发展正是顺利时,突然遇到这样的重击,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未来。如果说子木的病就像洛洛在精心制作一个瓷器的过程中,被捣乱损坏了它的一部分,那么当年的洛洛在事业和生活中的跌落,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器被制成后,突然被摔得粉碎。从小到大,那个同龄人眼里璀璨被羡慕和仰视的星星,就这样黯然陨落,想必当初父母的心情,比现在的洛洛痛心百倍吧!
“我出去一下。”洛洛低声说了一声,走出家门,父母没有反对,也许此时让她自己静静地思考更好吧!
出了门的洛洛习惯地点起一支万宝路,站在马路牙子上轻轻地吸着,仿佛只有通过吞咽这些苦涩的烟雾,才能让她的心沉下来。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写着三个字巫俊辰。
“喂。”洛洛抿着嘴叼着烟嘴,口齿不清地接起电话,在她此刻心乱如麻的时候,接到一个交往得不咸不淡的朋友的电话,多少有些不耐烦。
“何洛洛,你在上饶吗?”电话那头的男孩声音怯怯的。
“嗯。”洛洛似乎再懒得多一个字回答他。
“那你快看电视啊!我们上次录制的节目正在播呢!”俊辰突然兴奋起来,催促着洛洛。
“我”洛洛抬头看看楼上的家里的灯光,想着现在跑回去可能也播完了,况且,她现在并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可是一时也无法和对方解释清楚,所以只能含糊其辞道“嗯,马上就开电视。”
正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对方轻声追问了一句“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请你出来坐坐?”他又怕单独约洛洛,让女孩心存芥蒂,不肯答应,于是又赶紧补充道,“再叫上队长他们。”
洛洛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反正也暂时想不到该怎么办了,回家也只是面对的父母的哀叹和自己的愧疚,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和他们出去溜达一圈。于是她果断地熄灭烟头,干脆地说了个“好”字!对方高兴地挂断了电话,给了洛洛一个地址,然后又接着联络其他朋友去了。
整天泡在一起唱歌的几个队友,对于唱卡拉已经不太感兴趣了,而饮茶聊天又似乎安定不了这群年轻人躁动的心,商量了一会,决定一起去上饶最大的迪厅玩儿。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对洛洛而言并不陌生,认识乐家羽之前,薇薇就带着她去过一次,之后,她和茜茜也去过几次。迷乱的灯光,震耳的音乐,反而能让她的心更加平静。
几个人找了个卡座,虽然有最低消费的要求,好在五六个人aa一下,也不是开销很大。服务员端来几个,一瓶轩尼诗和几瓶雪碧,打开酒瓶后,队长便示意他离开了。他站起身来,开始往每个杯子里倒上些许酒,洛洛也起身帮忙,她打开一瓶雪碧,往队长倒过酒的杯子里平均地倒入。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俊辰有些晃神,这个女孩,像是有很多不良嗜好,却又从事那么规矩的职业,台上的她看似纯洁甜美,但台下的她却又桀骜不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他心中默默问自己。“你会调?”他愣愣地问。
“这有什么不会的?”洛洛停止进行中的动作,回头看着他问,“难道你不懂?真是个乖宝宝。”眼角流露出一丝不屑。
“这有什么不会懂的!稀释一下嘛!不稀释的我都敢喝!”俊辰被洛洛的眼神激将到了,不服气地嚷道,还故意拿起一杯没有倒入雪碧的,仰脖子喝了一大口,不想把自己辣得满脸通红。队友们哈哈大笑,洛洛也笑了,看着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个孩子。真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她摇了摇头,心想。
洛洛他们的卡座在迪厅的二层,只要站起身往栏杆下一看,便是乌泱泱的人脑袋。喧闹的音乐很快响起了,舞池中央的人开始多起来。虽是酷暑之时,但那些挥汗如雨的人却都还不知疲倦地扭动身躯,相识的,不相识的,此时都不再想保持距离,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发泄掉那些负能量而已!
队长在号召几个队友一起下去活动活动,洛洛笑着摆摆手,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汗水相黏的感觉,于是大多数人走下了卡座,加入了汗流浃背的人群,只剩下洛洛和俊辰。
洛洛走下座位,走到卡座栏杆边,点起她的万宝路,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跟着音乐节奏微微摆动身体。俊辰起先可能是因为那一大口轩尼诗喝闷了,只是瘫坐在沙发上。但是酒量尚佳的他只花了一小会儿时间,就让自己清醒过来,他看到空空的沙发座,才意识到队友们都已经去跳舞了。闪闪烁烁的灯光下,他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瘦小却倔强的背影,手指间烟头的光点随着她的摇摆有节奏地舞蹈。她就像是一本封面简单,而内容艰涩的书,越是读不懂,越是想弄明白。俊辰看出了神,忍不住走近那个背影。
“休息一下吧,喝点东西。”他递给洛洛一杯兑过的轩尼诗,雪碧还冒着新鲜的泡泡。
洛洛许是真的热了,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后又有些后悔,想到以前几杯啤酒就已经哭哭啼啼摇摇晃晃,洋酒哪能喝这么猛?别再出了洋相,可是喝也喝了,她也只能笑着递回杯子说了声谢谢,跟着俊辰回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几个装骰子的小圆盒,洛洛信手拿来一个,“掷骰子,会玩吗?”她挑起眉毛问俊辰,对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来,我教你。”看他的样子,她差点又笑了,又怕俊辰耍小孩子脾气,于是用手遮挡了一下嘴巴,不让他发现。
按照规则输的一方就得喝酒,洛洛本想着,对付俊辰这样的菜鸟,那还不是信手拈来。谁知菜鸟的运气都不是一般的好,连胜了洛洛好几局。看着洛洛一直在喝酒,俊辰又有些不忍,想替她喝几杯。
“愿赌服输!”洛洛摆摆手说,端起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女孩子如果多一份英气,可能反而会比娇滴滴的更吸引人,俊辰有些着迷地看着她喝酒的豪爽样子。
“又输了!”洛洛重重拍打了一下茶几,摇摇头笑起来,然后正要伸手去拿酒杯,俊辰阻止她“你不能再喝了吧?”他关切地问。
“我不喝难道你喝啊?回头把你这乖宝宝喝醉了,你妈妈要来找我啦!”洛洛说着,竟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反往常她的深沉忧郁,明显的酒精已经对她产生了作用。
“你喝醉了,洛洛。”俊辰担忧地说。
“放屁!我才不会醉呢!”她竟然开始爆粗口,这简直震惊了俊辰,还没来得及表达吃惊,谁知她紧接着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完全不懂她在笑什么,其实洛洛自己也不懂,她的表情神经似乎和大脑失去了联系,自己心里也知道很失态了,却无法终止这样的举动。可是自己越是这样,就觉得越是好笑,特别是她看到巫俊辰莫名其妙的表情,更觉好笑。笑到后来,俊辰也跟着笑了,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因为洛洛在笑。除了那些公式化的微笑,他很少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现在她这么开怀的笑,倒是看得人也开心起来。
奇怪的是,看到巫俊辰笑了,洛洛却突然停止了大笑。她停下来凝视着他的脸,表情严肃,目不转睛,看得他心里发毛,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嘈杂的音乐声中传来她大声的质问“你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笑?”
俊辰一愣,无言以对,还没反应过来洛洛干嘛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他说话,就只见她歪歪倒倒地站起来,想往楼下走。他吓得赶紧也站起来,怕她摔着,扶着她的胳膊。不想她大力地挥开他的手,喊了一句“别碰我!不要我了就别碰我!”
俊辰听到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不禁看向她的脸,后者已是满脸泪水,他一时手忙脚乱,想帮她擦眼泪,又想扶她坐下,可是她突然哭成这样,他不知该怎么既扶稳了这个女孩,又不让人家误会他是坏人。正巧队长带着跳舞过了瘾的伙伴们回到了卡座,见此场景,也是大惊失色。
“你先送她回家吧!”队长对俊辰说。俊辰“噢”了一声,脑子想也没想就背起洛洛走出了喧闹的迪厅。直到走出门,走在月色下,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哪里,除了演出队里的伙伴,他们也没有共同认识的朋友。
喝醉了的洛洛却并没有因为环境的安静而安静下来,她在俊辰的背上,继续拍打着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选择她?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到底是为什么?”那一声声为什么,一句比一句更凄厉,犹如对灵魂的拷问,他并不知这是对谁的拷问,只是莫名羡慕这被拷问的灵魂。
再身轻如燕的人,一旦烂醉如泥,身体也会变得越来越沉,何况她还在不断地抵抗。俊辰终于吃不消了,找了路边的一个花坛,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坐在水泥沿儿上,可是她东倒西歪根本坐不正,他只好和她并排做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此时的洛洛已经不再叫骂了,只剩下呜呜的哭声,那种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洛洛,你家住哪?”俊辰试着问她,明知身边这位已经不省人事,没什么可能回答得了。
“我的家?”洛洛口齿不清地问,手指指向星空的某个角落,说,“在上海!”随即她突然笑了,像个孩子般童真的笑,那是俊辰在她脸上从来没见过的笑。“我告诉你哦,我家里有个大阳台,”她贴着他的耳朵,语带炫耀地描述,手臂在空中划出好大一个半圆,“阳台旁边有个白色的躺椅,他叫我,就在那里等他回家。他说的,会回家可是,可是他没有再回来。呜呜他突然告诉我,他不给我家了!我没有家了!”俊辰没想到一个简单普通的问题,又引来她一阵恸哭。只好不再说话,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肩膀。赶紧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父母会晚回家,然后就那样陪着洛洛坐在花坛边。
渐渐她开始迷迷糊糊,不再哭泣,也不再嘀咕,像是有些睡着了。俊辰不敢动,生怕吵醒了她。他侧过脸看她,她的脸近在咫尺,睡着的样子乖得像个婴孩,脸上泪痕犹存。“究竟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他在心里问着,心里微微发疼,忍不住用手指拂去她眼角最后一滴眼泪,把她的身体轻轻放下,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不知她睡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俊辰的腿都感觉发麻了,但还是不敢太大幅度动弹。可能是眼泪带走了大部分酒精,洛洛的酒醒得总是比较快。她突然睁开惺忪的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俊辰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睡在他身上很久了。
她吓得立马坐正了身子,揉着自己半边被压麻的肩膀,尴尬地问俊辰“不好意思哦,我刚才就一直这样——躺在你腿上?”
“何止啊?还给我洗了半件衣裳。”俊辰指着自己湿透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
洛洛轻轻用手指摸了一下,顿时红了脸,连声道歉,然后心虚地试探着问他“那我哭的时候,说什么了?”
“哦,什么都说了。”俊辰的笑意越发浓了,一直以来都是洛洛戏弄他,终于轮到他了。
“啊?哦,好吧,那你就当没听过吧!”洛洛央求着他。“现在几点了?”她问。
俊辰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两点的时间了。“很晚了,赶紧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说。
“你就为了送我回家,一直没有走?”洛洛问。
“可不!”
“你不认识我家,也没想过把我带到别的什么地方?”洛洛欲言又止地狐疑着问,她早已感觉得到这个男孩对她的好感,他时时处处的照顾也都在她的感应范围内。这样的情况不是一个最佳机会吗?
“什么地方?”俊辰一脸莫名,转而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你说的那种事,我可干不出来!那叫趁人之危!”他一脸大义凛然,让洛洛此刻觉得十分可爱。
洛洛指了指不远的前方,说“反正也不早了,就走走吧!就在前面。”于是两人在夜色中慢慢前行,她开始对这个男孩有不一样的看法,应该是个正人君子吧。而同时俊辰也感觉洛洛看他的眼神,已是略带暖意,不再是以前那般冷冰。
到了洛洛家的楼下,两人止步。洛洛道了谢,正想转身离去,听见俊辰在身后唤她名字,“怎么了?”她转身问,她的脸隐没在楼道的黑暗中。
“我喜欢你。不管你以前受了多少伤,我都有把握能治愈你。”俊辰站在月光里,一字一句,不急不缓,洛洛听得真切。
“知道了。”洛洛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俊辰看着她白色衣服完全消失在楼道里。
“如果不是你,那么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同?何况,他是个好人。”洛洛这样对心里那个人说,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你”,究竟是指书涵,还是家羽。
她拿了钥匙开了家门,看见父母熬红了眼睛在客厅里等她。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喝醉这么晚,都没有事先打过招呼。
“爸,妈,我想,如果换学校,换到上饶来教书,也无不可。”洛洛在父母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去了哪儿,就扔下这样一句,回了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父母。
第二天下午,洛洛就接到了俊辰的电话“一起吃晚饭吧!我下班来接你。”
“行。”在他面前,洛洛一直干脆利落得像个男人。通常一个字能回答的问题,她不会用一句话。也许女人只有在觉得想要依附得男人面前,才会表现得像株藤曼般柔软攀缠。而俊辰始终让洛洛感觉他只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很温暖,很阳光,但却少了些坚定。
走下楼后,洛洛看到,楼下的小径上,站着一个男孩,脸上的笑容,灿烂胜过阳光。黄昏的夕阳把他的身影镶了一层金色的边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奕奕有神。“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吗?”洛洛远远望见,在心里自问。
“我们去哪儿?”待她走近了,他问道。
“你说呢?上饶你比我熟。”洛洛回答。
“我都可以,全听你的。”俊辰微笑着,依赖的表情望着她。
“我”洛洛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家羽带她吃西餐的情景,他们以前在一起,从来不需要洛洛出主意,她只需要跟着走,家羽一切都会安排好。“那我们就去上次队里带我们去的美食城吧,那儿有家西餐馆,看着还行。”想了一会儿,洛洛被迫支招。
“好呀!”看见洛洛有了主意,俊辰显得非常高兴,“你们上海人就是小资,去哪儿都爱吃西餐。”他笑嘻嘻地说。洛洛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脚步也跟着轻快了。
美食城的西餐馆里,俊辰和洛洛在临窗的沙发座上,对面而坐。
“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吃到一半,洛洛抱歉地说,尴尬地低着头,“我酒量太差,失态得很。”
“没事儿,本来也是我叫你出来的,有责任送你到家。”俊辰轻松地说,转而语气有些凝重起来,“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多伤心事,要不然就不会让你喝酒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洛洛,只是低着头不停转动手里装着红茶的玻璃杯。
“你想知道吗?”洛洛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直视着俊辰的脸。
“啊?什么?”俊辰被问懵了,继而明白了她所指,迎着她的眼睛说,“你想说吗?只要你想说,我就想听。你不想说,我也不问。”
多么有分寸的男孩!洛洛在心里赞叹着,也有些感动,突然萌生了强烈的信任和倾诉的。接下去的很长时间里,她用时断时续的叙述,和时断时续的眼泪,把和家羽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俊辰。听着洛洛的诉说,他的脸上呈现出了洛洛从未看到过的表情,那是一种严肃中夹杂着愤怒的神情,他的眉头紧蹙起来,和平时笑呵呵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故事讲完时,俊辰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美食街上的霓虹灯绚丽缤纷,照得周围如同白昼。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场景让洛洛觉得似曾相识,却带来些许痛楚,于是她也不再去追究这画面的相似情节。
他们走出西餐馆,俊辰说要送她回家,她还是指着前方说“那就走走吧!我喜欢走路回家。”他点点头,跟上了她漫不经心的步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才西餐馆的菜式口味。
在过马路的时候,绿灯通行的时间显示只剩下最后十五秒了。“快!跑过去!”俊辰喊了一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洛洛的手,奔向马路对面。毫无心理准备的洛洛被他拽了一个踉跄,只好跟着他飞奔。奔跑中,她看着左前方的男孩,跑步时迎面而来的风把他头发吹得飘动起来,他的发色本来就稍偏淡,此刻在对面的街灯照耀下,竟然有些金色的光,那些光瞬间神奇地温暖了洛洛,触到了她久违的心底最软的地方,莫名打动了她。即使在后来二十来年的时光里,彼此给对方留下的伤害让人咬牙切齿,可是只要想到这一幕,洛洛还是能理解,当初嫁给他的冲动。那一幕也成了记忆中她和俊辰最美的一帧,让她不忍删去。每当她想要恨他的时候,她都只能用这发黄的一帧画面来自我安慰。
等穿过了马路,俊辰就再也没有松开手,洛洛也没有挣脱。就用这样彼此心照不宣的方式,跨越了友谊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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