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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顾晚秋是在安慰他。</p>

明明她都这样了,还考虑他这个正常人的感受,与她的心理承受力相比,他的简直不值得一提,没有她的坚强,也没有她那么能忍,也做不到无视。</p>

顾晚秋还在说:“人各有命,大多时候我过得都很好,也就这几个月差了些,你不用担心我,忍一忍就过去了,也没几天了……其实,我有时候疼起来也想死,但想想,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至少还有牵挂,还有忘不掉的东西……”</p>

“你的牵挂是什么?”</p>

顾晚秋抿了抿唇,她睁开眼睛,那双失明的眼睛,依旧红色一片,只有瞳孔黑漆漆的,像是两个黑洞深渊,明明没有神采的双眼,沈晏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一丝悲伤。</p>

沈晏的想法很简单,顾晚秋要是有什么牵挂还没有完成的,他可以尽量帮她实现。</p>

但顾晚秋没有说,知道她不想说了后,沈晏也没有勉强她,他帮她擦去脸上的冷汗和眼泪,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她。</p>

“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真的没救了吗?国内不行的话……要不去国外看看,万一有活下去的希望呢……”</p>

药效已经慢慢发挥作用,顾晚秋开始意识不清,好不容易撑起来的眼皮又阖了下去,她轻轻蠕动嘴唇,声音好似要被风给吹散。</p>

“没用的……不白费力气了……我已经很满足了……”</p>

用尽力气说完这一句,顾晚秋彻底昏了过去,沈晏只当她是睡着了。</p>

有些药的药效,就是让人犯困嗜睡,顾晚秋疼了这么久,神经早就变得脆弱不堪了,吃了药后不疼了,精神一旦松懈就会变得乏累。</p>

沈晏看着顾晚秋熟睡的脸,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她尖尖的下巴。</p>

顾晚秋长得并不好看,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有几分姿色,皮肤不是惨白就是蜡黄,因为长时间失眠,还有很深的黑眼圈,眼窝下陷,脸颊骨头凹陷着,下巴尖尖的,身材就更不用说了,干瘪,脱了衣服肋骨明显,臀上都没有几块肉。</p>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顾晚秋还是很吸引人,温和的性格,无论发生什么,总是笑脸以对,哪怕疼得大汗淋漓了,面对沈晏的时候,也是笑着安抚他说没事。</p>

沈晏看着这样的顾晚秋,只觉得胸口上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顾晚秋死。</p>

他和顾晚秋才认识几天,就生出这样的感情来,要是认识的时间更长,等真正陪到她死的那一天,他真的能做到坦然面对吗?</p>

沈晏咬着牙,他想让顾晚秋过得好一点,轻松一点,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p>

人生里,最悲哀的事,大概就是。</p>

在无能为力的时间里,忽然遇到一个,想要照顾一辈子的人。</p>

你对她无计可施,你想要离她近一点,把她留在身旁,可她离你却越来越远。</p>

你只能希望落空,看着早就注定的结局而无法释怀,不敢面对。</p>

沈晏在床边陪了顾晚秋一会,将掉在地上的毛绒熊捡起来放到她身边。</p>

听说,床边放一只玩偶,会减少做噩梦的次数,在你睡着的时候,它就会化作战士,赶走你的噩梦。</p>

顾晚秋喜欢抱着整个熊睡觉,不知道是不是信了这样的一个“传说”</p>

沈晏慢慢走出房间,他回到房间,身体还在后怕地发抖,他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久久不能平缓,他睡不着,今晚注定要失眠了。</p>

……</p>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了,顾晚秋变得越来越沉默,她怀里时常抱着那只小熊,电视也会开着,总听着财经频道。</p>

最近财经频道上报道介绍的人,基本上都是厉谨行。</p>

厉谨行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成功站稳J市,将海城和J市连成一线。</p>

能力强的人,连身旁的女人都是顶尖的漂亮,那个姜云最近,可是大出风头,她是厉谨行唯一公开的女友,她是最有可能成为厉太太的人。</p>

顾晚秋头微微偏着,认真听着电视里放出的声音,手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只熊。</p>

沈晏动作很快,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女护工,和她简单的说明了一下顾晚秋的情况,在他说起顾晚秋身体很差,眼睛已经看不到的时候,他在女护工脸上清楚看到了可惜来,显然是在可怜顾晚秋的遭遇。</p>

虽然有了护工帮忙,但做饭还是沈晏做,女护工只负责带顾晚秋去卫生间,帮她洗漱。</p>

剩余的,沈晏能做的都是他一个人做,他会抱着顾晚秋走上走下,陪她聊天说话,帮她拿药,喂他喝水……在太阳正合适的时候抱着她出去晒太阳。</p>

用他的话来说,不能一直窝在房间里,晒太阳是很有必要的,对身体好,可以补钙。</p>

阳光太烈了,他就会把顾晚秋给抱回来。</p>

中午吃饭,在这里没有主仆之分,大家平等相处,饭一起吃。</p>

喂饭这件事还是沈晏来,他虽然是第一次照顾人,但一点都不比专业的女护工差,细致入微的程度,让一旁的女护工都有些看呆了。</p>

如果顾晚秋不介意沈晏是个男,只怕洗澡擦身这些活,沈晏一个人都能包下。</p>

“今天,还是自己吃饭吗?”沈晏早早的就为顾晚秋盛好的饭菜,放在她顺手的位置上。</p>

“嗯,我自己来。”</p>

饭菜已经不烫了,沈晏抓着顾晚秋的手,让她摸着碗。</p>

有昨天的经验,顾晚秋今天熟练了一些,就是手不听使唤,手冷的僵硬,她忍不住攥了攥手,这么一个小动作,被沈晏看在眼里。</p>

“你的手,怎么了?”</p>

“有些僵硬,问题不大。”顾晚秋总是能轻轻松松的说出她身体的症状,比如昨晚她说的那句,对于现在,她已经很满足了。</p>

她到底满足什么?她今年才三十二岁,对于长寿的人,她生命才过三分之一,还有好多风景没看过,好多好吃的没尝过,好多事没有去体验经历过,她真的满足了吗?</p>

满足她此时病痛的身子?满足漆黑的世界?</p>

沈晏紧紧盯着手,顾晚秋感觉饭桌上有些安静,没人动筷子,她眼睛闭着也能感觉到,护工还有沈晏都看着她,她有些紧张,她现在这个样子谈不上好,但她还是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狼狈来,她还是想坚强些,把自己表现得有用点。</p>

可她的手不听实话,在握着汤匙舀汤饭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如同帕金森患者,行动上已经不受控制。</p>

饭没吃上,就洒了一身,除了手,她的脊骨也变得不灵活,脚就更不用说了,之前伤到的右脚,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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