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黑猪白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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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上午在山头吹了风，午饭后红枣就觉得鼻塞。怕染上风寒, 红枣赶紧告诉她娘王氏, 并让她给煮生姜红糖茶喝。</p>

李满囤听说红枣受凉, 当即就决定烧炕。</p>

虽然, 高庄村的风俗是进了十一月才烧炕, 但李满囤现自己当家，自是说烧就烧，不带犹豫。</p>

今年李满囤盖房, 很得了一批木柴头和刨花。当下搁北墙外的炕洞放好木柴头和刨花, 然后用两把草团给引燃, 李满囤跑到前廊外等屋顶的烟囱出了烟, 方才放心地又跑去添了两把草助燃，关上了炕洞门。</p>

乘热喝一碗火辣辣的生姜红糖茶, 红枣捂被子里睡了一个午觉。</p>

等红枣一觉醒来, 正屋里的炕和火墙就有些温了。</p>

在温暖的房屋里再吃一碗手擀醋汤面, 然后一身汗, 红枣这场风寒也就悄无声息的退场了。</p>

虽然李满囤没再提纺线的事，但红枣还是决定离庄子和工房远一点, 以免她爹触景生情, 又让她学纺线。</p>

即便没再去庄子, 但庄子的事，红枣却还是差不多全知道。余曾氏每日来她家帮忙, 余庄头早晚都来接送。余庄头每次来家都会和李满囤商量些庄子里的事, 即便李满囤刚从庄子回来。</p>

于是, 红枣便即就知道了庄子羊圈的地基打好了、石头到了，瓦到了，窗装上了，羊到了，先和前面一群养在一起，上梁了，羊圈建好了，羊群分开了。</p>

在今年头一场雪下来的前一天，忙活了十天的羊圈终于建好了，三个羊群也各就各位，有了自己的石头窝。</p>

下雪的那天早上，余庄头送余曾氏过来时捎来了李满囤要来过节的羊、鱼、鸡、鸭以及过冬的炭。其中羊已经洗剥干净，并且切分成了头、身和四条腿五份。至于羊杂，李满囤先就说好了不要。他家红枣受不了那个味道--分家前老宅杀猪，红枣那么馋肉都不吃杀猪菜，现在自然就更不吃了。</p>

李满囤看看天，把那死不瞑目地羊头单拿出来给了余庄头道:“明天过节，这个羊头就给你拿回去熬汤吧。”</p>

“你家里也忙，今儿午饭后就来接了你家里的回去。”</p>

“过了节，等雪停了，路好走了，再来。”</p>

“路不好走，有我在家，不来也没事。”</p>

送走千恩万谢的余庄头，李满囤看了看羊身和四只羊腿，便即提了一只前腿给余曾氏，请她帮忙收拾了，羊身则让搁到外面冻着留待以后吃。</p>

余下三条羊腿，李满囤准备一条前腿送族长，两条后腿分送他二伯和他爹。</p>

二伯和族长不仅是至亲，在夏秋自家建房时帮着出力，而且在族里村里都有人望，李满囤想做稳当里甲少不得他们的帮衬。</p>

至于他爹李高地，李满囤更是要送孝亲礼了，而且还必须送得比其他所有人都多才行。故此这次冬节李满囤还额外花大价钱给他爹买了件羊皮大氅。</p>

拿三个竹筐，李满囤先在每个筐筐底垫上两片干荷叶，方把羊腿送进去，然后又垫一层荷叶，再放进两条五斤大的鲢鱼，接着又垫荷叶，放进先前准备的酒和白糖。</p>

东西装好，李满囤提了提，终确认筐子分量够重，每个足有二十来斤。</p>

外面下雪不好推车。李满囤只能先拿担子担了两个箩筐给族长和他二伯送去，然后再赶回来提他与他爹的礼筐和买的羊皮大氅。</p>

因赶着回家，李满囤到族长和他二伯家都是进屋打个招呼把东西放下就走，连口水都没喝，压根就没说送了些啥。</p>

反倒是他走后，李贵银他娘孙氏为了讨她公公李春山的喜欢，故意地把筐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翻看。</p>

“糖、酒，”孙氏看一样报一样:“嗯，下面是鱼。”</p>

“好大的鲢鱼啊！”一手一条拎出筐里的两天大鲢鱼，孙氏掂掂分量，心里乐开了花:她的手就是秤。这鱼每条都五斤以上，两条鱼十斤没跑了。</p>

李春山虽然一直坐着吸烟锅而没出声，但瞧见大鱼心底也是喜欢，满囤这孩子大方，有东西舍得给人。</p>

放下鲢鱼，孙氏又去提肉，结果一不留心，竟没提起来。</p>

“咦，”孙氏两手端起筐掂了掂，不由笑道:“爹，满囤兄弟怎么送这么多肉？我提着，得有十二三斤呢！”</p>

“这么多？”李春山也奇道:“好好的，咋送这么多？”</p>

“他杀猪了？”</p>

“估计是吧。”孙氏把肉连筐端起来，想细瞧瞧送的是哪个部位的肉，没想入眼却是一整条腿，且腿的蹄子也不似猪蹄子。</p>

瞧了半晌，孙氏不确定说道:“这是羊吧？”</p>

李春山闻言道:“你提过来，我瞧瞧。”</p>

孙氏赶紧把竹筐提过去，李春山低头瞧了，点头道:“嗯，就是羊。”</p>

“这么大一条腿，可得大几百钱呢！”孙氏得了确认，喜得连嗓门都高了。羊肉多贵啊！比猪肉还贵！</p>

李春山则吩咐一旁看热闹的小孙子道:“贵银，你去打听打听，你满囤叔给你三爷爷家和族长家都送了些啥？”</p>

李贵银不过出去了一刻，便就跑回来说:“爷爷，刚我问贵林哥了。满囤叔给他家的东西和咱家一样，就是他家的羊腿小点，只有十斤出头。”</p>

“三爷爷家，我门口过了一下，就看见满仓叔在门堂劈柴。”</p>

“好像满囤叔还没过去。”</p>

“不过，刚我回来的时候，倒是看到满囤叔背着个和送咱家一样的竹筐，手里提着个包裹进了三爷爷家。”</p>

李春山听完李贵银的话，心情舒畅:满囤送他的羊腿比族长家大––可见满囤送他礼不只是面子情，心里确是有他这个长辈。</p>

而满囤多送件衣裳给李高地也是该的，那究竟是他爹。</p>

李高地瞧李满囤一人来家送节礼，有些不悦:“咋就你一个人来了？”</p>

李满囤闻声笑道:“外面下大雪呢，路不好走。”</p>

“等明天雪停了，再让她两个来。”</p>

李高地听完没吭声，心里不大得劲。他觉得儿子李满囤连带儿媳妇王氏和孙女红枣都不尊重他。</p>

李满囤放下筐子，把手里的衣服包袱递给李高地:“爹，这是我孝敬您的衣裳。”</p>

眼见李高地不吭声，且于氏坐在一旁也不来接，李满囤便自己解开包袱抖出里面的羊皮褂子给李高地看:“爹，您上身试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