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没有眉毛（六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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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囤就蹲在月子房的窗户下。刚红枣听到的月子房里孩子的哭声和何稳婆的道喜，他自然也是一样的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p>

他这就有儿子了？虽然去岁自王氏拜城隍然庙后看医馆查出身孕后, 李满囤就笃定自己这回必定能得儿子。</p>

但真当事到临头, 李满囤还是不敢相信地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然后就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真得了儿子，他不是在做梦！</p>

屋里王氏听到何稳婆的道喜, 很眨了一回眼睛，方才明白何稳婆话里的意思, 不觉喃喃道：“何稳婆, 麻烦你把孩子抱给我瞧瞧！”</p>

俗话都说“眼见为实, 耳听为虚”, 王氏以为她得亲眼瞧过孩子之后, 才能知晓自己是不是在发梦。</p>

“等着！”何稳婆道：“这孩子还得再擦洗一番！”</p>

孩子生出来只是接生的第一步, 后续还有擦洗孩子、包裹肚脐、清理胞衣等许多事。</p>

余曾氏给何稳婆打下手。她提了一桶血水准备出门去倒, 结果打起帘子就看到红枣端着两个碗立在门前。</p>

余曾氏瞧红枣的脸色, 然后又瞥了一眼碗里的内容，内心揣测红枣刚一准是听到了屋里的说话, 不觉心舒一口气：老爷一举得男虽是天大的好事情，但有何稳婆在，就不该由她来报喜——阻人财路, 如杀人父母。余曾氏心里明白的很。</p>

不过看到红枣手里的两个碗，余曾氏也陡然想起一件大事，快速说道：“小姐, 这屋里收拾还得一刻, 您赶紧地帮忙去小人家里叫了小人的儿媳妇和四丫五丫来厨房给搭把手。”</p>

“一会儿稳婆出来, 论理可是要款待饭菜的！”</p>

余曾氏的话提醒了红枣。她急忙地把两只碗端回了厨房，然后就跑去找四丫五丫了！</p>

按高庄村的规矩，招待稳婆得有八个碗。红枣家常也就是会烧个火打个蛋茶而已，只凭她一个人可办不出八大碗来招待人。</p>

打发走红枣，余曾氏转头瞧见李满囤蹲在月子房窗户外的前廊上不动，便知李满囤也已经知道得了儿子——不然李满囤不会看到自己出来还不上前来问。</p>

看李满囤一副将哭笑一起都堆在脸面上的蠢样，余曾氏本不想搭理李满囤——男人初为人父，多数都有些这样或那样的莫名奇妙。</p>

这李满囤虽说先前已有了一个女儿，但这男人没儿子就不算有后。李满囤盼这个儿子盼了好多年，现在一朝心愿得偿，即便欢喜傻了，也都是人之常情！</p>

李满囤蹲的地方正好阻住了余曾氏把血水倾倒进茅房的路。</p>

余曾氏可不敢拿这妇人刚生产的血水冲撞李满囤，就只得跟先前让李满囤去家里的柜子抽屉一样再给李满囤寻些事情做，省得他老堵在这里碍事。</p>

余曾氏想了一想，然后说道：“老爷，咱家眼见的就要办喜事，这喜钱喜蛋啥的，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然后才好赶紧地给亲戚们报信？”</p>

按照习俗李满囤在何稳婆抱着孩子来道喜到时候，当散发喜钱，然后便就该提着喜蛋出门给族人报喜。</p>

受喜和报喜虽说都是男人的事，但几乎所有的男人，在这个时候都会犯傻，干不了正事儿。</p>

故而一般人家都是由婆婆居中操持，预备一应事宜。</p>

李满囤家没有女性长辈，而主妇王氏又在生产，女儿红枣虽说能干但到底年岁还小，未经人事，许多事操持不来。</p>

所以李满囤家现在这些迫在眉睫的家务最后还是得靠李满囤自己拿主意办——事情不等人，现可没时间给他犯傻！</p>

“啊？！”李满囤恍然回神，然后就想起自己先前所设想的洗三礼当如何如何操办的计划。</p>

“余嫂子，”李满囤终于问出了他这时该问的问题：“何稳婆咋还没抱着孩子出来？”</p>

“快了，再一刻就好！老爷，您预备好喜钱就行！”</p>

闻声李满囤赶紧地跑回卧房拿钱。</p>

喜钱李满囤早就备好了。考虑到何稳婆抱孩子拿钱不方便，李满囤还贴心的特意进城花钱给换了小银锭。</p>

银锭光洁滑溜，没有孔洞穿绳，李满囤带在身上怕掉，故而家常的就存在家里。</p>

再次打发走李满囤，余曾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这一个家没个经事的老人给看着还真是不行！她家老爷平素也算是一等一的能干人了，但到了这个时候内里没个女人帮衬还是禁不住地手忙脚乱，没个成算。</p>

果然，李满囤拿钱回来没一刻，就见月子房门帘一挑，露出里面何稳婆的眉开眼笑和手里的大红襁褓来。</p>

“大喜，大喜啊——”何稳婆的脚尚未曾跨出房门就已在高声道喜：“满囤，恭喜你喜得贵子啊！”</p>

何稳婆拔高的声音惊吓得院里枣子树上的几只麻雀都扑棱棱地飞了起来，但入到李满囤耳朵却无异于天籁。</p>

李满囤整整身上刚换的新衣裳，矜持地站在月子房门外，直等何稳婆两脚都跨出门后方才递过去一封喜钱，笑道：“同喜，同喜！今儿真是辛苦何稳婆了！”</p>

时红枣也已经去叫了余甘氏和四丫五丫家来。她听到何稳婆的道喜，赶紧地也从厨房跑出来瞧看。</p>

何稳婆捏了捏到手的红封，捏到红封里的硬物凹凸小巧，没有一般铜钱的扁平，便知李满囤给的是个银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