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吉（六月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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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李满囤说六月二十六才叫张乙来掌勺, 但余庄头不敢怠慢。他连夜就选好了两个孩子，然后趁着六月十九潘安一早进城的骡车把人送到了铺子。</p>

张乙虽然喜欢做饭，喜欢看各种各样的荤菜素菜在他锅铲的翻炒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享受吃饭时刻众人对他手艺的夸赞, 但对于离开铺子回庄给小姐亲事帮厨却并不乐意——他喜欢现在城里铺子热闹忙碌的学徒生活，实不愿过回先前庄子那种千律一篇的单调日子。</p>

但生为庄仆，如何能违抗主家的命令, 张乙心中失落，但还是跟先前被他爹丢到铺子时一样无奈地收拾了铺盖，臊眉搭眼地坐上了骡车。</p>

余庄头挺喜欢张乙。现看到他的沮丧想着这原是他一时多嘴招出来的事，心里过意不去，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 给小姐的好事帮厨可是露脸的事，庄里多少人想都还没机会呢！”</p>

“你竟然还不乐意？”</p>

“庄头，”张乙苦着脸与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不乐意，我就是舍不得离开铺子！”</p>

“过去帮几天忙而已，有啥好舍不得的？”</p>

“还能回来？”张乙惊喜问道。</p>

“不然呢？”余庄头好笑道：“留你在庄里吃白饭！”</p>

“那就好！”张乙高兴起来，兴奋问道：“庄头，咱们庄子现在一定很热闹吧！”</p>

到底还是个孩子！余庄头看着张乙的快速变脸不觉笑道：“可不是，庄里现要搭两个喜棚……”</p>

回到庄子，余庄头等张乙家去放了铺盖后回来便带他来见李满囤。</p>

李满囤没想到余庄头现就把人给带来了，不过转念一想便觉得人来也好, 正好可以试试他的手艺, 然后便告诉红枣让张乙先做顿午饭尝尝。</p>

红枣看张乙只是一个满脸稚气的瘦削孩子心里虽然犯疑, 但还是本着人不可貌相的俗语把张乙领去了厨房。</p>

近来红枣家的午饭都是四丫、五丫来帮厨。</p>

今儿庄仆里有人一早在稻田捡到了一条鳊鱼和三条鲫鱼然后送到了主院来，红枣记帐后便把鱼交给四丫告诉她做午饭菜。</p>

四丫五丫刚将洗好的鱼挂起来便看见红枣领了张乙过来。</p>

都是一个庄里的孩子，四丫、五丫和张乙打小就相互认识，然后相看两厌——并没任何当面直接的冲突。矛盾的开始只是张乙单方面看不惯把持庄务的余庄头一家人，其中当然包括四丫。然后四丫敏感察觉到张乙的恶意就把这个单方面的厌恶升级成了双方面而已。</p>

五丫和四丫同仇敌忾，自也看不顺眼张乙。</p>

这段时间四丫没少听她们进城煮羊奶的娘家来后唠叨张乙做饭手艺好，故而四丫就更看不惯张乙了——偷奸耍滑的家伙，四丫鄙夷地想：放着正经的学徒不好好做，来要她们的强！</p>

看到红枣走近，四丫含笑招呼道：“小姐”，转脸则双眼一斜，斜出两个眼白来丢给张乙。</p>

小跟班五丫跟着一起斜出了眼白。</p>

看在余掌柜份上准备修好的张乙脸上刚堆出来的笑僵了……</p>

红枣厨房转了一圈，看到午饭菜只有鱼洗好，便说道：“四丫，今儿晌午饭让张乙煮，你给他打下手，然后告诉他东西在哪里就好！”</p>

四丫……</p>

红枣见四丫迟迟不答应，心中怪异，眼睛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装佯问道：“四丫，张乙，你两个认识吧？”</p>

“认识！”</p>

四丫和张乙异口同声道。</p>

“认识就好！”红枣笑笑：“张乙，今儿午晌这四条鱼，鳊鱼红烧，三条鲫鱼添了豆腐烧汤。然后再拍个黄瓜，炒个苋菜就好！”</p>

交待好午饭菜，红枣自顾走了。</p>

至于四丫和张乙间明显的不对付，红枣压根就没想过去管——少男少女间的那点事，红枣不负责任地想：左右不过相爱、相杀和相爱相杀三种模式。而这世全民早恋，她是吃饱了撑的才去管别人花式谈恋爱。</p>

当然，他两个谈恋爱谈得碍了她的午饭就是另当别论。</p>

看到红枣进了东厢房，四丫立刻狠狠瞪张乙一眼，然后方搬了砧板切腊肉，五丫跟着瞪了张乙一眼，搬了小竹椅择芦蒿。张乙两边瞧瞧，不觉奇怪道：“刚小姐没说做芦蒿炒腊肉啊？”</p>

“一会儿你不要吃晌午饭？”四丫没好气道：“多看少问，我爹没教过你吗？”</p>

张乙……</p>

四丫切好腊肉，抬头看见张乙站在碗橱前探头往里望立刻叫道：“张乙，你干什么？</p>

闻声张乙回头无辜道：“不是你让我多看少问吗？我正在看呢！”</p>

四丫……</p>

四丫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上碗橱门，不耐烦道：“这不是你该看的。你要什么，快说，我还有事呢！”</p>

“酱油、醋、盐、蒜、香油……”</p>

……</p>

日光移出堂屋前廊的时候，张乙准点备好了午饭。</p>

红枣看桌上那条红烧鱼鱼身完整、割花漂亮、汤汁红亮，不觉点了点头，心说：这鱼色面还成！</p>

李满囤没红枣这许多心思，他瞧这桌就红烧鱼这一个硬菜，故而第一筷子就夹了块鱼肚吃了下去。</p>

“好，好吃！”肉一进嘴，李满囤就禁不住夸赞，然后又给他妹推销道：“桃花，你尝尝今儿这鱼，好吃，特别好吃！”</p>

李桃花依言夹了一块吃了，然后笑道：“是不错。这鱼肉烧得不是一般的嫩！”</p>

闻言红枣也跟着夹了块鱼，然后又依次尝了苋菜、拍黄瓜和鲫鱼豆腐汤，终认同了余庄头的推荐——张乙的菜烧得确是比余曾氏强！</p>

饭后四丫收碗。看到连点汤汁都没剩的菜碗颇觉心塞——红烧鱼汁不说了，就连苋菜汤汁都让李满囤老爷泡米饭吃光了！</p>

五丫瞧见也很沮丧。</p>

“四姐，”五丫下意识地看向四丫。</p>

“没事，”四丫自信道：“今儿张乙烧鱼的时候，我都瞧见了。下次我一准地也能烧出跟他一样的红烧鱼！”</p>

“哇——，四姐，”五丫立刻赞道：“还是你有心！”</p>

“那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