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难辩（腊月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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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李贵林来后, 李满囤坐堂屋思了一回便和王氏说道：“不行，我现得去老宅把那两包衣裳送去。”</p>

看到王氏疑惑的眼神，李满囤解释道：“往后贵林每天都来，而以咱娘的脾性, 她知道后一准要撺掇咱爹过来瞧瞧——就怕咱们少与了她的好处。如此反倒不好。”</p>

“特别是他们腊月二十九来，然后再没瞧见红枣，而咱们又没把衣裳送去, 可是尴尬？”</p>

王氏听得有理，赶紧拿出衣包交给李满囤：“既是如此，老爷，那你便赶紧送去吧！”</p>

“等等，”李满囤道：“我再拿些糖果点心, 凑份四色礼过去，也是红枣的面子。”</p>

早晌郭氏去村里磨坊拿预定的过年豆腐。</p>

出门没走几步，二房的周氏便挎着一篮子衣裳从后面赶过来招呼道：“二婶子，您这是去哪儿啊？”</p>

“去磨坊拿豆腐，”郭氏看看周氏手里的篮子笑道：“洗衣裳呢？”</p>

自从家里买了人，有人给挑水，现郭氏淘米洗衣再不用去井台喝风等水了。</p>

“是啊，”周氏无奈地看看自己手里的衣篮，艳羡道：“哪天能似二婶一样使奴唤婢就好了！”</p>

郭氏闻言自是得意，嘴里却只道：“你又不是没钱, 只不过还没看到合适的人罢了。”</p>

先李满园、李满仓买人的时候也曾问过二房, 当时周氏就颇为心动, 无奈李春山不同意，说失了庄户人的本分，所以没买。</p>

而待看到李满仓家买人的好处，李春山松了口后再想买，却买不到壮劳力了——单买女人家来做家务，不说李春山不能同意，就是孙氏也不能应。</p>

每每思及此事，周氏就禁不住心里来气，抱怨李春山——若不是这个老糊涂，周氏暗想：她又如何能为了几件衣裳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跑出来喝西北风？</p>

“我们这土里刨食的如何能和二婶子比？”周氏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别的不说，只一年四节红枣送来的节礼就吃喝不尽！”</p>

“拉倒吧！”郭氏摇头：“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过去一年，每逢年节红枣不过孝敬她爷奶一套衣裳和两样点心罢了！够什么吃喝？”</p>

“衣裳不就是钱？”周氏反驳道：“别的不说，只我三奶奶身上现穿的皮袍，一件就值四五十两，这就抵城里两个齐整小院了！”</p>

周氏嘴上没说心里则想：似她们庄户人家，说起来好听，一年四节都做新衣裳，其实都只是不值钱的家织粗布做的短衣裤，如何能和红枣送的绸缎袍裙相比？</p>

更何况红枣今年给的冬衣虽说不是皮袍，但也是绸面绵里里外三层新的丝棉长袍和棉裤绵裙，一套怎么也得五六两，而三爷爷三奶奶两个人，这便就是十两了。</p>

一年四节，红枣讲究，还给再另加重阳和生日——这毛估估，便就是六七十两，都比过她一家子的全年收入了！</p>

红枣这一年六七十两的衣裳明面上虽说都是给三爷爷和三奶奶的，但实际里两个长辈的岁数摆在这儿，又哪里穿得了？</p>

这些衣裳迟早还不都是你二婶的？</p>

你二婶得了便宜还卖乖，好意思跟她哭穷说啥都没有？</p>

这是拿她当傻子，欺她不会算账吗？</p>

殊不知老话早说了“家有金子外有秤”，她们村的人谁心里不是跟明镜似的透亮？</p>

对于周氏的话，郭氏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便只好干笑不语，心里却是发苦——过去一年红枣连包糖都没给她家送，偏所有人却觉得她家得了红枣无数好处。</p>

真正是有口难辩！</p>

周氏又道：“而贵雨、贵祥两个兄弟念书也都得红枣赠笔送墨，不似我们，真的是什么开销都得自己来！”</p>

赠笔送墨？闻言郭氏心里翻了个儿，心说这话从何说起？</p>

“贵金媳妇，”郭氏含糊问道：“你听说了什么？”</p>

“唉，二婶，”周氏爽朗笑道：“您就别再瞒着我了，我昨儿都看见了！连贵银，红枣都与了那么一大匣子纸墨，贵雨和贵祥兄弟还少得了份？”</p>

“只有我们是没时运的，才真叫啥都没有！”</p>

“红枣与了贵银纸墨？”郭氏诧异：“这都什么时候的事？”</p>

周氏畅快道：“就昨儿啊！昨儿后晌贵银拿回来两个匣子，说是红枣给的，一个给他，一个给大房大哥。”</p>

“贵银那个匣子打开里面有十只好毛笔，十块漆金雕花墨，还有这么一大沓纸。”</p>

“二婶，红枣给贵雨、贵祥也是类似吧？”</p>

郭氏终于知道了周氏和她说话的目的——打听消息来了！</p>

郭氏摇头道：“贵金媳妇，我实话告诉你：红枣并没与贵雨、贵祥笔墨匣子。”</p>

周氏表示不信：“怎么可能？”</p>

郭氏反问：“怎么就不可能？”</p>

“贵金媳妇，你想红枣既是托贵银给贵林带东西，必是不想让我们这一房人知道。”</p>

“不然，她完全可以把给贵雨、贵祥的笔墨托贵银一起捎来，或者干脆地打发人把东西直接送家来——这才是常情不是？”</p>

周氏听之有理，但转念又道：“二婶，没准红枣把笔墨和年礼一块送来呢？”</p>

“红枣的年礼还没到吧？”</p>

郭氏叹口气，无奈道：“但愿吧！”</p>

虽然潜意识里知道红枣和自家的隔阂，但看到李满囤拎着东西进门，郭氏还是赶紧地提了茶壶来堂屋探听虚实。</p>

纸墨多贵？郭氏暗想：红枣若真能给贵雨贵祥两匣子纸墨，她家明年可就省老钱了！</p>

和冬节一样，李满囤进屋先打招呼：“爹，娘，昨儿红枣家来送年礼。这是她孝敬二老的，我现送了过来！”</p>

说着话，李满囤把四色礼放桌上，两个衣服包也递给他爹李高地，然后两手就空了此外。</p>

郭氏见状自是失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