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有善报（五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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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人都信奉老道士，但等闲却请不动他。</p>

李玉凤：“听说那人运气好，庙前就撞到了老道士从外面吃席回来。老道士不过看了他一眼，就说你回去吧，这个赌你赢了，那李满囤能中秀才！”</p>

李满仓呆住：“老道士竟然这么讲？”</p>

“不是说那老道士特别难请吗？”</p>

“是啊！”李玉凤道：“大家都这么说。听说那老道士最常挂嘴边的话就是天机不可泄露。”</p>

“听说那人自己都不信，还问老道士是不是哄他？”</p>

李满仓：“是哄他的吧？”</p>

李玉凤道：“那老道士说出家人不打诳语。”</p>

“若是那人问的是其他人，给再多钱他也不能说，但大伯是上天劝世的显报，不给钱他也得说！”</p>

“老道士说这世人虽说各有天命，但事在人为，天命可改！”</p>

“大伯就是个做好事逆天改命的现成例子。”</p>

“老道士说大伯原该是个辛劳无后的苦命，但因为十年前带起的枸杞生意给了周围无数人生计而积了大功德。”</p>

“老天当即就奖励大伯发财，然后又给了他儿子，让他有后。”</p>

“过去十年咱们城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他的功德也越积越大。老天算到他功德已够，就各种因缘际会地让他去考试，给他秀才功名，显报给世人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p>

李满仓……</p>

走出了大门，听到了路人的议论，李玉凤方知道自己一家子在外人眼里的各种恶：爷偏心、奶恶毒、爹夺嫡、娘欺嫂，当然还有她的蠢笨无用——万事抵不过红枣的脚丫垢。</p>

李玉凤承认她是比不上红枣，她现卖的薄荷膏薄荷糖可不都是红枣的主意？</p>

红枣给了大刘村一村人的生计，村人推崇她，没啥好说。</p>

但听得人这样评说她爹娘，李玉凤却是每每觉得心疼——墙倒众人推。她爹娘哪似别人传得那么不堪？</p>

但嘴长在人身上，她拦不住，便只能劝她爹娘往开处想。</p>

李玉凤觉得城隍庙老道士的话挺好，可以消除从她奶到她爹娘以及大哥李贵雨心里的那份不平，方才讲给她爹听……</p>

揣着一肚子的道听途说，李满仓半信半疑地辞了女儿回到家中。进家看到李高地在堂屋吸烟，李满仓告诉道：“爹，我在城里听人说红枣女婿中了院试案首！”</p>

“啥？”李高地立刻放下烟锅关心问道：“院试有消息了？那你大哥呢？”</p>

明知希望渺茫，但李高地依旧盼望长子能中——自从李满囤中童生后，李高地偶尔出门都感受到村里人对他的明显恭敬。</p>

李高地现巴不得长子再中了秀才，让村里人对他更恭敬。</p>

李满仓道：“大哥还没信，听说府城的差役只给前三甲送信！”</p>

“不过府城离的不远，大哥的信也该快了吧！”</p>

李满仓绝口没提李玉凤的话。</p>

老道士说他大哥能中是善有善报，那他呢，李满仓心说：他这些年日子虽说比常人不差，但却离他大哥越来越远，而且儿女的境遇也都是普通人，和红枣贵中压根没法比——所以他现在算是怎么回事？</p>

善还是恶？</p>

虽然端午给男人捎了套秀才衣冠以为彩头，但王氏心里却和李满仓一样并不以为李满囤能中，所以压根就没做秀才娘子的梦——童生娘子已足够她眼下美的了！</p>

听张丙回说陆虎和锦书来了，王氏也只以为是为谢尚考中的事，故而和锦书见面开口的第一句竟是：“姑爷中了第几名？”</p>

端午前王氏就已经陆氏和江氏的扫盲知晓谢尚府案首的厉害——周围十个县考过县试的两百多人里的头一名。</p>

院试是一省三十个县童生的考试。据李贵林推测她女婿这回是十名有望，五名可博。</p>

锦书笑道：“回太太的话，姑爷中了案首。不过小姐打发小人们来却是为了给老爷道喜。”</p>

“咱们老爷中了秀才了！”</p>

“案首啊？！”王氏一听就笑了：“这回又是第一！好！好啊！”</p>

王氏犹自为女婿中案首而欢喜，转听到说男人也中了，这惊讶竟是比听说女婿中案首还大——毕竟陆氏江氏都曾跟她憧憬过谢尚中院试案首的轰动，那是朝廷花钱给立牌坊的！</p>

而似李满囤中秀才的事却压根没提！</p>

王氏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啥？锦书你说啥？老爷，啊？就是小姐他爹，也中了？”</p>

“这咋可能？”</p>

“不可能，”王氏自问自答，摇头道：“这不可能，府试一百四十九名如何能中？”</p>

“院试可是两千多个人一起考，十个都取不到一个，老爷如何能中？”</p>

锦书抿着嘴看着王氏笑，然后方道：“太太，姑爷拿家来的信就是这样说的！”</p>

“姑爷说老爷这回中了第一百九十八名。小姐看了后还说老爷这成绩比上回有进步，这样的千人大考能被录取，而且名次还由原来的倒数第二名上升到倒数第三名，着实不容易！”</p>

“太太，”锦书拿出一封信道：“这是老爷捎回来的家信。”</p>

王氏接了书信，也不用剪刀，直接划拉一声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看了起来——能看话本的王氏自然也能看信！</p>

看到李满囤在信里说他在考场突然开窍作出一篇前所未有的好文章必定是家里供奉的魁星保佑，王氏立刻深以为然，吩咐丫头打水净手，随即就给堂屋的金魁星上香祝祷……</p>

锦书……</p>

供奉好金魁星，王氏站起身，腰杆子立挺得笔直。</p>

男人中了秀才，王氏想：她必得尽快拿出秀才娘子的风范。</p>

认识的人里，就数亲家母云氏的风范最好，王氏回忆一回云氏的做派，然后便以比往常低八度的声音柔声唤道：“余嫂子，你拿双份的赏钱给锦书和陆虎。”</p>

余嫂子……</p>

打发走陆虎和锦书，又收好了女儿女婿和谢知道送来的贺礼，王氏叫水洗脸，然后又对镜化妆。</p>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上只两根今年生日红枣送的一对高翠发簪，王氏又开匣子选了牡丹头面里的顶心和花草簪戴上，最后又插一朵红绒花以助喜庆。</p>

换穿上鲜艳的出门衣裳，王氏方坐车往高庄村来。</p>

陆氏已听说谢尚中案首的事，看到王氏盛装前来只以为是为谢尚，立刻笑道：“恭喜、恭喜你了弟妹！红枣女婿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正打算叫贵金送贵中回去给红枣道喜呢！”</p>

王氏笑道：“嫂子有心了，我确是来接贵中家去。不过再告诉嫂子知道，我们老爷这回也中了，虽说名次差了些，只有一百九十八名，但到底是中了！”</p>

“啥？”陆氏呆住了：“满囤也中了？”</p>

“当家的，”陆氏回头问男人：“你听到了吗？满囤中了，满囤中秀才了！”</p>

李丰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王家的，你这消息是打哪里来的？”</p>

“我们老爷的家信，”王氏拿出信道：“早晌红枣打发人送来的，红枣女婿给家里捎的信也说我们老爷中了！”</p>

“这就没错了！”李丰收高兴道：“满囤中了，这真是太好了！”</p>

“等着，我去请二叔和小叔哥来！”</p>

也不用别人，李丰收丢下话便风风火火跑出了门……</p>

听李丰收跑来告诉说李满囤中了秀才，李高地犹自问消息哪里来的时候，李满仓却已然呆住——真叫老道士说准了，他大哥真的中了！</p>

电闪间，李满仓忽然想去城隍庙见见老道士——当初进城卖枸杞的虽只是他大哥，李满仓想：但似买山头之类他们一族人也都有参与。</p>

不然只他大哥一个人也干不起这么大的阵仗。</p>

看他哥现有这么大的福报，他是不是也有些将来……</p>

李高地、李春山信都赶了过来，王氏拿出信给李贵中念……</p>

听李贵中念道“正自冥思苦想如何破题之际，不想脑中灵感乍现，忽就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然后用典辞藻也似洪河涨潮一般滔滔不绝，下笔如有神助……，想来这都是咱们家常敬奉魁星神像的缘故，魁星爷爷显灵……”，李满仓愈加坚定了去找老道士的心愿——明天就去！李满仓心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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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老道士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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