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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落在姜嬷嬷眼中,无亚于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了。
姜嬷嬷勉强一笑,“长公主,您还好吗?”
“我很好。”
福慧长公主淡淡地抿嘴一笑,“见到了阿芫,我很高兴。”
纪韶元趁势走了过去,半蹲下身,握着福慧长公主那双冰冷的双手,低声细语“姑姑,我是元元。”
温柔细腻的声音传入耳朵里,福慧长公主一瞧,笑得更开心了,“元元我知道,是阿芫的女儿啊。”
也不知为什么,福慧长公主对着纪韶元,完全就是激情似火的样子。
纪韶元心情沉重,福慧长公主这模样,分明是病糊涂了。
以前见到她,哪里不是冷淡矜贵的姿态?哪像现在这样,亲亲热热?
“元元,你听姑姑说几句话好吗?”
忽然,福慧长公主紧紧回握纪韶元的双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疑似有事相商。
纪韶元见状,连忙回答“姑姑尽管说,元元听着。”
“元元,你是阿芫的孩子,本来,我是应该很照顾你的。可是,我心里过不去,我难受,痛苦,无法说服自己接纳你。”
福慧长公主喃喃自语,“我见到她时,她才十四岁,她十六岁嫁给弟弟,二十五岁就死了,对我来说,她一走,便是带走我的无数欢欣与悲伤。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她可是我这辈子最在意、最重要的人啊。”
悲莫悲兮生别离,昭德皇后和福慧长公主天人永隔。
福慧长公主的余生,无不活在怀念与遗憾中。她陷在梁齐溟的牢笼里不可自拔,不愿走出,说到底,也是这个牢笼才能说服她继续沉湎了。
纪韶元认真聆听着。
从一开始,她便发现福慧长公主待昭德皇后不似一般的姑嫂情谊。
若是亲密姑嫂,当初见了面就不会半笑半讽。可若有仇,福慧长公主也不至于待她这般客套。
想来想去,也唯有那方向可以做解释了。
“午夜梦回,我见到她的手沾满了血,她说她很难过,见不到自己的孩子。我安慰她,她的孩子好好的,活着呢。她不信,骂我是骗子,明明她的儿子死了,惨死于叛军手中,咋还活着?她痛苦得撞墙,想要摆脱这份折磨。我不愿意,叫她切勿想不开,她还有我呢。”
福慧长公主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纪韶元,你是霍芫初的女儿,我喜欢又讨厌你。霍芫初凭什么和弟弟生孩子?那不就是他是男人吗?若我为男,必然将霍芫初视为骄傲,掌上明珠,无人能欺。别说孩子了,她不想生,我绝不勉强。生孩子有什么好的?”
谁能想到,心高气傲的福慧长公主,居然对昭德皇后怀着如此深沉炽热的情谊呢?
纪韶元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了。
当事人离开了她们,她有何话能说呢?
“元元,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姑姑。从未照拂过你,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不仅不疼自己的亲闺女,还叫她青灯古佛相伴余生。试问,哪个母亲做得出这种事情呢?只是……菲菲,还是得拜托你了。”
福慧长公主说完,声音越来越低了。
纪韶元眼眶湿润,微把头靠在她的手臂中,“姑姑,你是好姑姑。”
昭德皇后的木盒,是福慧长公主所赠。这木盒保存完好,皆因福慧长公主视若珍宝。
如若不然,纪韶元见不到这个木盒了。
“元元,告诉你,我死后,不要葬入先帝的陵寝旁边,我是人,也是霍芫初的知己纪照,我不是福慧长公主,只是纪照。纪照死后,要与霍芫初在一起,生前未长依,死后长相伴。”
福慧长公主的眸光渐渐涣散。
纪韶元已然是无语凝噎。
“嗯……”
“阿芫……宁儿……阿照寻你……”
最终,所有的声音归于寂静,那张使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姜嬷嬷嚎啕大哭,“长公主……”
隆泰十七年十一月八日,福慧长公主生辰,即福慧长公主的祭日。
那年年末格外的寒冷刺骨,腊月将至,朔风凛凛。
依照福慧长公主的遗愿,隆泰帝将其棺椁安放于昭德皇后陵墓左侧,依其往生业绩,上谥为敬贤。
福慧敬贤长公主下葬之日,恰逢昭德皇后生辰。
这一天,纪韶元待在芜蘅殿中,闭门不出。
纪韶元跪在佛像前,默默祈祷。
福慧长公主去世,隆泰帝哀痛不已,辍朝三日,以示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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