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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像我说的,虽然短期来看回报率不算最佳,但长远来说,这个项目绝对有投资的价值。秦先生,希望您能给我、给我司一个机会。”
王总一边说,一边紧张的额头冒汗。
每流下一滴,他就觉得壮年早秃的头顶更空旷了。
秦措坐在办公桌后,从王总开口到现在,没抬过一下眼皮。
他在看书。
他翻书的速度异于常人的快,王总讲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一本书也快翻完了。
王总眨着绿豆小眼,脸上写满了对金主的崇拜。
每个月第四周的周五下午,也就是今天这时候,都是秦措预留下来,听取有潜力的投资项目介绍的时段。
他准备了太久,终于,终于——
秦措看完最后一页,合起,并无表示。
轰然一声,王总内心泰山压顶,凄凄凉凉。完了完了天要亡他,没戏了。
“王总。”
他回头,原来是常秘书。
常佑戴着职业假笑面具,“王总,其实你们的计划书,秦总前天就看完了,figure41的两项数据有问题。具体的意见和要求,我刚才已经邮件通知你的秘书,希望你们尽快提交新文件。”
幸福来的如此突然。
王总呆了半天,狂喜,眉开眼笑,“谢谢,谢谢秦先生!谢谢常秘书!我这就回去修改!”
临走,他又看了眼办公桌后的人。
年轻的秦总实在是个漂亮的美人,可惜含着钻石汤勺出生,这辈子注定关在办公室和会议室里,浪费青春岁月如玉美颜。
秦措真就跟传言说的一样,人靓话少,一字难求。
王总好奇他刚看什么书那么入迷,粗粗扫了一眼,只看见最显眼的几个大字。
——《高品质绿茶速成学》。
他心头一跳。
这这,秦措是喜欢喝绿茶呢,还是打算进军制茶产业?
不管了,回头买个茶叶相关的股票,下回来秦氏,记得也带上一罐最贵的绿茶。
常佑送走了面部表情异常丰富的王总,回到办公室,外间空无一人。
他尽责地帮领导整理桌面,将零散物件分类归位。
收拾到那本王总走前偷瞥的书,他咳嗽一声,趁没人在,翻个大白眼。
《高品质绿茶速成学》的标题下,还有一行小字教你三十天抓牢他的心。
里间的门打开。
秦措从试衣间出来,换上了休闲服。
常佑说“秦总,照您指示的,今天本来要约见的其他几位,都排到下月了……您这是待会儿要出去?”
“现在。”
常佑挑眉。少见,居然提前下班。
小少爷今天课多,要上到很晚,他一个人能上哪儿去?……只能是找女朋友吧。
常佑清清喉咙“白小姐听说小少爷课程排满了,很早就走了。她有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出秦园。”
秦措“我知道。”
他开手机一看,目光微冷。
果然,从上午起,那个女人一直留在h市。如此明目张胆。
常佑开门,“那好,我叫司机准备——”
秦措扔给他车钥匙,“你开。”
高速公路没堵车,下高速时,不多不少,正好开了一小时出头。
常佑问“秦总,要不先打电话问问白小姐人在哪里?虽然——”
虽然你定位能查到,但还是问一下比较礼貌,不那么欠扁。
秦措丢出一个地址。
常佑愣了愣,设置导航路线,“你怎么知道白小姐会来h市的老城区……”
没有答案。
常佑瞥一眼后视镜,见男人面无表情,识趣地闭嘴。
秦措望着窗外。
怎么会知道?
——因为,第一次见白纤纤,就在这里。
那年,他才几岁啊。
父亲因意外在国外坠亡,突然之间,他就失去了最亲近的家人之一。
虽然那个男人对母亲和他一直疏于关心,但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父亲’。
秦远华死后,一个大雨滂沱的黄昏,有个瘦弱的女人牵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拦在祖父车前,长跪不起。
祖父面不改色,不下车,不开窗,只对他说“捂住耳朵。”
他照做了,可还是挡不住女人尖锐的声音。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她说父亲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她说身边的小男孩也是秦家的血脉,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她说她别无他求,只想见父亲的遗容,送他最后一程……
祖父无动于衷,命令司机开车。
轮胎滚过大雨冲刷的路面,溅了那女人和男孩一身的泥水。
一年后,经过不少计划和筹谋,他从只有他一位学生的‘学校’离开,独自来到h市。
他早就查到那对母子的家,也是他父亲的另一个……‘家’。
街道很热闹,沿路都是他不常接触的小店,到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小孩,追逐嬉闹。
他从出租车下来,一眼就看见了白纤纤。
女孩穿的衣服是所有孩子里最旧、最廉价的,但她也是所有人里最耀眼的。
他会注意她,却是因为她戴的项链,挂着一枚不起眼的小牙仙纪念币。
那是他曾祖母的遗物,绝不会看错。
上世纪,曾祖母留洋带回一枚有趣的纪念币,先是给了祖母,后来又传到父亲手里,父亲非常珍惜。
他曾经想要,父亲轻飘飘回答“这么旧的饰品,不适合你,你该用更好的。”
不适合亲生儿子,却流落到这里。
路对面,白裙小女孩被其他人围在中间,虽然衣着寒碜,但她显然是最受欢迎的小公主。
其中一个男孩一直在央求。
“纤纤,把硬币给我看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图案。”
“不给。我哥给我的,我要保护起来。”
“哇,许望哥哥又偷偷给你东西啦?让许阿姨知道,小心打的你们哇哇叫!”
“你们不准告诉别人。谁害我哥哥挨打,我一定饶不了他。”
“好,我们谁也不告诉,谁乱说话,谁就是小狗。给我看看嘛,纤纤,你最好啦!”
“就一眼。”
“嗯嗯!”
许望,许阿姨。
就是那对母子。
来之前,秦措也不清楚,他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夺走了父亲所有关注和爱的另一个‘家庭’。
现在,他知道了,是愤怒。
极端的愤怒,极端的耻辱,以至于血液沸腾,双目发红。
突然,有一个短发女孩抬头,看见他,大叫起来“那个男生是谁啊?不是咱们这里的人。”
于是孩子们的注意力都转到他身上。
“穿的衣服好奇怪,我只看见电视里的人那么穿。”
“他能玩游戏吗?穿那么多,绊手绊脚的,会摔跤吧?”
“他干嘛一直盯着我们?迷路了吗?喂,别盯了!”
“他眼睛好红,我妈说眼睛红了是细菌感染,很危险,会传染人的!”
“好可怕哦!”
那位落魄的小公主也站起来,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抬头望望晴朗的天色。
然后,本是晴空万里的蓝天忽然被乌云遮盖,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
孩子们再也没心思搭理他,一个个的嚷着没劲,各回各家看电视。
小公主站在屋檐下避雨。五分钟后,她终于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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