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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最好。”
“神使,我们现下去哪?”
“去战场,你们怕不怕?”晏诗饮了口水囊里的水,擦擦嘴道。
“战场?”
“不错。乱世之中,想要建功立业,从军最快,一开始你们可以当我的私兵,习惯了外边之后,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想自己走的,我也不会拦你。”她理解对方的犹豫。
此处桃源安乐,虽然清苦,也比外边硝烟漫道提头赶路来得踏实安稳。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
几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个人说,“反正我们都不懂,就跟着神使你!你叫我们去哪我们就去哪!”
“我的路,可不好走。很容易掉脑袋的。”
“你都不怕,我们也不怕!”
“对,我们也不怕!”
“好!那也别叫我神使了,叫我傅兄弟吧。当着外头的人,嘴别滑了。”
大小伙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妹子回来告诉我我都不信。现在看也还是不像。”
“那最好!我那多的是好妹子,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带着媳妇回来!”
“好!”
“跟着别人最多发金银,跟着神使还能发婆姨,我们可赚大发了!”
“妹在他乡莫着急,翻山越岭把妹寻咯~”
晏诗掩抑不住上翘的嘴角,歌声笑声洒了一路。
到得乌金国境内,一行人换了服饰车马,马不停蹄往昱州丰宁县赶去。
而同晏诗他们一样,千里赶往丰宁的,还有一匹疾驰的军马。
两者正好行营前后到达。
晏诗正要放慢速度,便听见后方遥遥传来一声高呼:
“陛下圣旨,速速放行!”
回头便见一黄衣使者打马飞奔而来,后头扬起冲天尘土。
门将脸色晦暗,连问都没问一声,就命人搬开了拒马桩。
看着来人风驰电掣般奔入营房,晏诗心中大为称奇。
“小哥你们怎么不问……”
“问什么问,你的腰牌!”
“噢……”晏诗扫了眼守将们,熟练掏出怀中信物。
完全枉费了她一番乔装藤甲的心思,行营守卫几乎在看见穆王军腰牌的那一刻就挥手放行,“进去吧,进去吧。”
至于马车上的货物,那些人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个个垂头丧气。
进得营来,才发觉士气低迷,肉眼可见。行得几步,便见几个新竖起的帐篷,又宽又大,哀嚎沸耳,伤兵盈目。
她心中不由一惊,赢舒城先前说正在准备的大仗,败了?
别说是她,后头那些巫耶族人里,就算是阿恒这样的护卫身份,见此惨状也不免面色微变,心中泛起滔天狂澜。
“从军就是这样的,但军营以外,你们见过了战时的平民百姓,就会觉得还是拿着枪杆子的更好一些。”
晏诗特意放缓了脚步,带着人马徐徐而过。
何去何从,当由他们自己选择。
此刻距离她数十丈外的联军中帐里,气压低得好似雪峰险崖。
西北失利的消息传至京都,连日来圣谕不断,不算这刚到的,三日内京里已经连下七封谕旨,此刻小黄门手里的,已经战后第八份,今日第三份诏令了!
且这上头的口气,一封比一封强烈。不仅让这诸王诸将们连番跪得膝盖疼,面色更是一日比一日难看。自从本朝皇帝登基以来,他们好像还是头一次,被如此严厉的训斥。
极至最近这封,几乎到了手戳鼻尖,破口大骂的程度。
“朝野皆称本朝人才济济,老当益壮,少能扛鼎,然朕闻近日军报,汝等大才竟犯下如此大错,有如脱衣卸甲,赤膊上阵,袒胸露腹,任敌取食!”
“方知老而昏聩,少不更事,空口拒敌,纸上谈兵,让朕徒为天下笑耳!”
“真乃糊涂至极!鲁莽至极!愚蠢至极!!”
随着小黄门那尖细嗓音落下,暖如五月的中帐里,人人脸色铁青,呼出的气都像西北深处的矿石那样,又冷又硬。
憋着股火的寂静。小黄门握着这烫手的谕令,识相的没催。
好一会,跪在居中的老迈王爷宇文修才双手缓缓抬起,“臣有负圣恩,定当竭诚以报。”
诏令送出去,小黄门也是浑身一松,虚扶了一把老王爷。对各位面色紧绷的几人道:
“哎呀我说诸位,王爷将军,都是咱乌金国不可多得的人才,社稷安危全在你们几个人的肩上,怎么好端端就把局面弄到了这般地步?皇上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拿着这八百里加急就拍桌子呢!就连怀着皇子的玉妃也不见。”
“诸位边关哭喊流血固然不好受,可宫里这会,谁不是提心吊胆的。都一样……”
“皇上成天的指着咱家骂,什么……‘一个个都长着猪脑子,我看是吃多了喝多了,说是朕的股肱之臣,我看戎马半生,连仗也不会打了!’”
“一个个的不是整日吟风弄月,就是名过其实,还有的就是瞎有一膀子力气,杀猪或可能行,可杨吉这厮不是猪,他是头狼,白眼狼!你们就不会打了!”
“幸好还有个会用兵的。到底是武将之后,虽然离得远,见得也少,却总也不曾叫朕失望。”
“若非如此,只怕此刻反贼都杀进京城了!刀都快架朕脖子上了,还在摆什么架子姿态。你们要是没人会打仗,朕就换个会打仗的!看你们臊不臊得慌。”
“我们就一端茶倒水的,您说我冤不冤呐!”
小黄门发了这一通牢骚,脸上白里透红的,可在场诸人面色却几乎绷不住按压的怒意,面如古铜,双目却熊熊喷出火来。
这几句话里一个人名也没替,却也挨个都骂了个遍。
戎马半生无须犹疑,当是指昱王,吟风弄月更加明显,窦平章世家公子自诩风流;名过其实也清楚,自是孟阁老的侄子,年纪轻轻便武名在外。莽夫之勇屠户之能唯有蜀将徐猛,这比起诏令里的“老而昏聩,少不更事,”更加直白戳骨,怎不教人脸色青白交加银牙咬碎。
唯有一个“离得远,见得少”的“武将之后”得圣口称赞,不消想,离得最远的是云州,自是又以武立爵的赢氏穆王。
“噢,说起来,差点忘了。皇上还说西北天冷,特意赏给穆王爷一件皇上常披的玄狐裘,说是极暖的。穆王爷,可不要辜负皇上对您的厚望呀。”
随着小黄门一招手,随从端来黑得发亮的绵密狐裘,沉默的视线如刀子般齐刷刷刺了过去。
赢舒城脸色却没怎么变化,严格跪地行礼,标准得让小黄门也挑不出一丝错来。“我替联军将士,谢陛下隆恩。”兀自接过狐裘交给黑子。
小黄门赐完玄狐裘,仰了仰腰背,神情倨傲起来,从袖中又掏出一道旨意。
“皇上的意思里,其实这一份最为紧要。”
“众将听旨!”
众人听闻,刚刚直起来的膝盖,又忙不迭地跪了下去。
“诏曰:西北不宁,天下难安。朕忧思甚重,日夜难寐。惟今日始,斩获反贼杨吉之头颅者,朕便将西北怒州赐予他做封地!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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