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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语调啊。这叫他想起了“三花娘娘”——但知道并不是。
妖魔的气息与人的面目类似,有细微差异。以他如今的修为去查是绝不会出错的。
可问题在于……很类似。
这附在李四身上的东西,说话的语调语气与三花娘娘很类似,身为妖魔的气息也是很类似的。这种相似他从未在别的妖魔身上看到过,甚至比诸多龙子之间的气息差异更小。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今他已经知道从自己离开定州的那个山村之后,许多事情都并非单纯的巧合。某些可以确定,某些还存疑。但三花娘娘的出现……他觉得该属于前者。
她甚至出现在了云山上,对于云山内部事表现出了惊人的熟稔。她的身上的确隐藏着秘密——无论她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云山一役之后三花没了踪影,如今这里却又出现一个类似的家伙……
李云心微微转脸,去看陆白水。
但随即在心里否定自己的想法——已经与这个人相处数日。如果还看不出他或许可能隐藏的另外一重身份,自己也就算是个蠢货了。
他自然不是,那么意味着……
或许仅是个巧合。
这感觉叫他不痛快。巧合意味不在掌握当中的变量,而此前的一年当中,变量已经太多了。
他在心里轻叹一口气,看到那怪模怪样的李四又扭了扭身子,开口道:“……噫……你知道!知道还不把三牲供上来!?三牲……三牲呢!?”
李云心又挑了挑眉。
无论三花还是这个东西,似乎都对“三牲”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三牲。在这个世界上,指猪、牛、羊。这一点,与他从前的世界倒是一致的。这三种祭祀,亦称太牢。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规格的祭祀。
家字,屋顶之下养一头猪,便为家——自古以来,猪对于这世上诸国的人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且被列在最高规格的祭品当中,是具有某种神圣意味的。
据李云心所知,在庆国倘若有人说这东西脏、恶心,按律是该被判流刑的——毕竟是世代神圣的祭品,怎么能容人玷污呢。
而牛,乃是这时代耕地用的大型家畜,说是战略资源也不为过。
至于羊,亦是从古至今场常在餐桌上见到的肉食,列入其中也并不奇怪。
这三种东西,要么祭天,要么祭地,要么祭祀各路至高神明。三花与这东西,却总说要三牲……
李云心皱眉,认为这似乎是一个自始至终被他忽略了的关键点——此前他以为三花如此说,只是类似于一种世俗中人说“老子有了钱,一定要如何如何”之类的情感罢了。但而今看,其中似乎隐藏了重要的内情。
屋子里的人与之前院中人类似,是没什么钱财、见识的人。原本只是来请大仙瞧一瞧自家的鸡总是被偷到底怎么回事儿——据说这位李四大仙并不贪财,所收供奉也极少。如果没有银钱、送些时蔬腌鱼甚至留下来做半天的活也是可以的。
岂料如今忽然要三牲——他哪来这些昂贵的东西。一时间便局促惶恐起来,连声道:“我、我、我不晓得……”
那李四便忽然怪笑起来。仿佛是一只鸡被掐住了脖子、从声带里挤出来的气儿:“嘿!你晓得个屁!……噫,你哪里会有?嘻嘻……门外的两个才会有吧!问问他们肯不肯帮你!”
一边说一边晃着身子——仿佛是很想要扭来扭去。然而身体发僵,只好像一棵树一样来回地晃。
那人就忙惊慌地向外看。借着屋内微弱的光亮,看到了陆白水的脸。一愣,忙道:“陆大官人……啊呀……小人不知道您在这里……啊呀……您请、您请……”
如此惶恐地说了几句,赶紧斜着身子蹭出去了。
于是屋内只剩下李四一个人,另有陆白水与李云心站在门外,向里看。
就看到那屋中一盏油灯的如豆火光颤了颤,室内变得越发昏暗起来。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
虽然这屋门敞开、任由冬夜的寒风向屋内灌。可油灯的光却一直幽幽地亮着,仿佛是在静室。那些来问吉凶的进门瞧见这一点,便是原本不信也要立时感到神异非凡了。
但陆白水走南闯北,早见过许多此类事。只微微一笑,抬脚走进屋子。四下里一瞧,在靠门边瞅到两张破旧的椅子。便一撩衣摆大大咧咧地坐上去,扬起下巴问说:“我和这位李爷找李四有事。他人呢?叫出来。”
李云心便也跟着走进去。反手一带,将门关上了。
屋外的寒风立时被隔绝,只留下轻轻的呜呜声。
这“李四”眼瞧着李云心也落了座,便“咦”了一声。眯起眼睛看陆白水,细声细气道:“李四?噫……我就是李四——”
陆白水一拍椅子扶手,沉声道:“你这个妖仙。不要不识好歹。知道沧浪山的常道士么?要不要叫他来问你!?”
沧浪山是一座距白水镇十余里地的小山。沧浪山常道士,则是陆白水口中与自己颇有交情的那个妖魔。他妖魔的身份未必人人知晓,“有道道长”的身份却人人皆知。
“李四”听了这么一句,勃然大怒。竖眉瞪眼道:“呔!你竟敢——”
李云心便伸手在扶手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子。
李四立即住口,瞪圆了眼睛。张着嘴看看陆白水、又看看李云心,仿佛有什么事情拿不准了。如此犹豫片刻,忽然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于是这李四便打了个激灵,飞快地眨眨眼、略有些茫然地看屋中两个人。可屋子里光线昏暗,他瞧了好一会儿才看得清,忙道:“哎呀……陆大官人啊。小人这个……这个……”
一边说一边从香案上滚下来。
可仿佛是坐得久了、吹冷风吹得久了,身子不灵便。走路时好像一截硬邦邦的木头,碍手碍脚,怕是下一刻就要左右拌右脚地摔在地上了。
他刚走了两步、要到陆白水近前行礼。陆白水就皱了眉、掩住鼻子:“诶!回去!什么味儿!”
他虽走南闯北风来雨去、什么苦都吃得。但唯有一样不惯——就是怕臭、怕腌臜的东西。如今这李四一到近前,身上立时有一股腌咸鱼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给呛出眼泪。
李四就忙退回去,讪讪道:“唉,唉,陆大官人,小人是个渔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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