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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夷的病假过了,伤也全都结了痂,时间一下子就过得很快,因为各地都需要赈灾粮和救济政策,希夷这段时间就格外的忙,等她拟定好赈济之策,递交完毕,批下银钱与粮草,才逐渐清闲下来。

因为使者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清闲太久,希夷终于又被留了一次御书房,闻秩宇道“你应该知晓符舟与祁晋的事吧?”

符舟,祁晋与先帝都是后起之秀的帅才,尤其是符舟,作为符家如今的大公子,竟以三万兵马打的蒋惜年右路十万大军措手不及,丢盔卸甲,虽然上战场不算多,但凡打过的仗都是赢的。

希夷点头。

“要提防杜氏以及其他祸患,中央军必须尽快尽数掌握在手。”闻秩宇道。“我已见过符舟几次,他的确是块好料,可祁晋与先帝是过命之交,自我登基,从没给过我好脸色,也从来称病不曾上朝。”

希夷道“那便拉拢符帅就是了,以符帅的功劳与名望,封个三品校尉并不过分。”

“除了符舟,军中的一干将领都需要拉拢,杨之策是老人了,兵符在谁手里,他就毫不犹豫的会听谁的,他我已经拉拢过。”

“那陛下是在打算符帅和中州将领们了?”

闻秩宇微微点头,道“我已经着礼部开办国狩大典,以此拉近与武派们的关系。”

可问题就在于,东离的国狩大典号称“既寿永昌,代天巡狩”,以此彰显自己的正统,这是高祖那时候便定下来的,可高祖与先帝都是戎马半生的名将,闻秩宇之前只是个闲散王爷,为了躲过高祖那段时间的屠杀,他与先帝一同长大,又在已逝的皇太后眼皮子底下把自己养废,能拉弓就不错了,莫要说骑射。

他没那份本事拉拢那些武将,又决不能把这事交给闻横川来,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希夷,而且他知道她从前是长在西武太尉府的,便问道“你可会骑射?”

她武功高是一回事,骑射又是另一回事了。

“学过。”希夷微微颔首。“应当勉强够用。”

闻秩宇长出了一口气,笑了笑“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臣分内之事。”她躬身作揖。

“那半月后便要交给你来办了,我去着三坊尚衣为你制一套骑装。”闻横川颔首,他要特地制衣还是表示希夷代他之意,他只要去象征性的拉几弓,剩下的交给希夷来就是了。

走在宫道上,希夷远远见了一个白衣冷峻的年轻男人,他正在与闻横川说笑,一黑一白都是极其惹眼的美男,只是这白衣男人竟然白皙很多,就算带着她熟悉的,军士的刻板,也显得有些不对。

闻横川看见她,微微一笑,颔首道“射卿大人。”

他是王爵,可以这么随意,希夷得做作揖回个同僚之礼,然后再揖见他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就是那个久负盛名的白衣名将符七书。

符舟,字七书,外人常称其为符七书。

正如闻横川,他名易,字横川,外人也就常叫他闻横川。

“朝会散了许久,二位在此作甚?”她蹙眉问道。

“符将军正在寻你。”闻横川笑道。“中州大营有些事宜需要与你商议。”

但凡军备粮草,要过出去都要希夷点头才行。

“原来如此,符将军请与我卫戍府一叙。”她微微颔首,伸手请他,把闻横川晾到了一边。

“原来射卿大人更喜欢小白脸。”闻横川在她错身而过时对她道,他分明可以传音入密,却选择耳畔低语,不仅暧昧,还给符舟听到了。

符舟微微皱眉看向两人,闻横川这人的性子他也算有所耳闻了,再看看希夷,她一脸愠色,瞪着闻横川“岐王莫要胡言乱语!”

“本王仅是说说。”闻横川笑嘻嘻的。“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真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夷不再理他,迈开步子离开,符舟自然也随着走了。

路上她总能感觉符舟一直在打量她,他就像是块木头,打量的这么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希夷也不好说什么,她刚上朝时百官自然也把她当稀罕物看着,符舟日日见她,但她在百官之首,又在文官之列,二人私下相处,这倒是头一次。

希夷被他目光刺得尴尬,只好问点什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户部说赈灾粮款尚未结清,拖欠军资。”符舟木这张脸,淡淡道。

“我是批完了的。”希夷也知晓那些人喜好乱推皮球的作风,符舟也知晓,来找她不是算账,是要让她施压催一催。“我知晓了,明日将军便能收到。”

“我想全部都收到。”符舟盯着她,道。

希夷顿住脚步,回首看他,四目相接,见他紧盯自己的眸子,竟是她先避开了,她道“将军说笑了,既然批了,当然会全部收到。”

“我不喜欢那些弯弯道道。”符舟道。“你知道我收不到。”

希夷已是站在车架边上,蹙着眉头,她当然知道。

“符将军,请上车一叙。”最终,她如是说道。

符舟的面色一僵,却硬着头皮故作无事的上车了。

她的车架内果然是极其豪华舒适的,软塌矮桌一应俱全,而且坐了两个人完全不觉得拥挤,希夷肯让他上车,无非闻秩宇想拉拢他,而他接下来与她说的话,不能在别的地方说了。

她的车架内,自然染着她身上的兰香,符舟更加不自在,硬成一块铁板,看着这射卿倒茶,冷着声道“茶,我就不喝了,我一向不喜欢弯弯道道,射卿大人只要做这件事就够了。”

“一直持续下去吗?”希夷看着他,问道。

粮饷军资自然是持续地分发,符舟管她来讨这个“全数”,分明便是在提条件,他知道闻秩宇最近一直召见,把他升至如今的职位已是有了拉拢之意。再加上最近他一直在操办国狩大典,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秩宇想拉拢他,希夷就会帮忙,他的要求可以直接和希夷提出来。

“这是将士为国家血战疆场应得的报酬,理所当然。”符舟淡淡道。“先帝在时,吾等便是不得全饷,最少也有九成。”

希夷被茶水呛着,咳嗽了两声,才道“将军说的对,只是树大根深,请给本官一些时间。”

符舟看她,淡淡道“这该不是推脱了吧?”

“自然不是。”希夷拱手,“我得罪的人很多,并不怕多得罪几个。将军忠君爱国是理所当然,将士们保家卫国得应得的待遇,理所当然。”

她好似并没有在谈交易。

但偏偏这就是交易,虽然她就算不允,他也得保家卫国,但既然可以拉拢他,为什么要推开他?

符舟抿成一线的唇没有动分毫,微微颔首便向她请辞。

她也不留,端茶送客“符将军慢走。”

符舟毫不犹豫的下了马车,那叫一个快,虽然还是块冰,也能看出他很不自在,希夷对车夫道“不去卫戍府了,回府吧。”

若是无事时,她还是偏向于在家办公。

若论为官以来,希夷最烦的事情是什么,那莫过于许多需要办的政事,堵到一起来。

她先理了理自己需要做什么。

而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她需要把户部等官员层层克扣军饷之事揭发整顿;二,她需要筹划国狩大典的安保;三,作为射卿,敌国太尉即将出使东离,需要她安排接待。

这第三点,才是她最头疼的。

她与蒋斌之间没有什么仇怨,但是蒋惜年的所作所为,让她再也无法面对他,她要如何与杀父杀母的仇人之子共处?可先辈的恩怨,又如何能与一片真心待她的蒋斌扯上关系?所以希夷仅是无法面对他,却并不恨他。

毕竟希夷也像杀了濑宜之父廖晨那样杀了蒋斌的父亲蒋惜年。

她叹了口气,暂且不去多想,与其想还没来的蒋斌,不如想想怎么帮符舟去挑战那些阴私但根深蒂固的官场规定。

若言正在备着早膳,希夷坐在书案边翻看折子,这折子里牵扯到诸多官员,各方势力皆有,哪怕是希夷的东党,涉案的也有两人。

她的指节在桌上敲打着,为官之人,真要清得见底,是极其难的。希夷白手起家,家底殷实主要是因闻秩宇赏赐,这种暴发户与那些有着食邑,历经百年的官宦世家根本无法相比,而哪怕希夷自己,首尾都未必干净。

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

她也只能把那些明显的全部匀出去,借着离卫的便利,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希夷,所以明面上要查,她这里也查不出大错来。

她此番动手,也算敲打一下下面的人吧。当然,这牵扯在内之人,不外乎是成了笼络符舟的弃子,轻则贬官外放,重则永不录用,下狱重罚。

她带着这封折子到朝上去,又要得罪不知多少人了。但她这射卿,本就是为了得罪人而生的。

希夷走上朝堂,走到陈祚身边,与众臣叩拜闻秩宇后,闻秩宇诸事皆顺,本以为万事大吉,希夷出列,道“臣有本奏。”

纵然是没有事先知会闻秩宇,他手掌半臂离卫岂会不知希夷在查什么?这也是希夷不许内院有离卫的原因。

“射卿,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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