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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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钦达翰立于高坡，月上东山，狼骑勇士找到了一把无鞘黑剑，双手捧着奉上，在她手上比之那白剑已可谓“宽”，在涂钦达翰手上，实在太细。

“交夷。”涂钦达翰念出剑上的篆字，叹了口气，这剑不如寒桑剑有名，而且本不是用来杀人的剑，它比寻常的中原剑更加宽厚，便是因为它是一把使节之剑，只可惜已无人知它的第一位主人，握着它的初心。

往夷地以交，而如今却有人带着它打了进来。

希夷选它，仅是因为名字中有一字相同，且是神兵利刃，便认为是一种缘分，随身带着。

如今果真与夷狄交战，终究把此剑失落与夷狄，交于夷人之手。

但不论这把剑有什么故事，希夷都不会知道，或说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因为落入她手之后，这剑也仅是杀人剑了。

此次反击战中中原死伤七万余，草原死伤加上龙格部近二十万，而中原加上被屠的两城，比起这个数有过之而无不及。

遂城已是空城，但却呆满了人，杨之策的兵马接手了这里，杨之策与闻横川，都在城中。大军归来之际，在遂城门前对峙。

杨之策看向潘华，还未开口，潘华高声宣告“此战北山卫与中央军死伤七万四千六百五十一人！草原龙格部几近覆灭！死伤待考！粮草不足，现已撤回遂城！”

杨之策神情复杂，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也不可能与潘华对立，不可能与北山军开战，况且潘华这人虽然倔，却是真男人，他本也不是来发难潘华的，举起一半兵符，道“中央军归队，现统统由我统辖！”

符舟背后的中原兵马愣了一下，几个将领稀稀拉拉的走到对面去，只剩了符舟崔狄和希夷。

中央军汇入遂城后方。

“二位可愿在我北山做客？”潘华问道。

他这是想以自己的力量保住他们。

“符舟，希夷，陛下下令，你二人被革职，由七言府都统闻横川缉拿归京！”杨之策冷声传着口谕。

闻横川站在杨之策旁边，一直也没有开口，冷冷看着已戴好面具的希夷。

“大人。”符舟唤道。

“我已被革职查办，符将军。”希夷答道，而二人也都笑了。

“过命一场，容在下冒昧，唤您一声先生。”符舟道，“走吗？”

“自然。”希夷点头。

“二位！”就是他们是自己选了和他“同流合污”，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定罪吗？！

“此战已算获胜，潘帅不必多挂心我二人。”希夷拱手道，离了北山卫，离了潘华，与符舟并肩，崔狄跟在后面，行至杨之策面前，见他拱手向二人行了一礼。

“二位请珍重。”杨之策轻声道。

谁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杨之策不敢，却也敬佩，两人虽是戴罪之身，却还是被客客气气的“请”回去的，符舟自然会和她分开押运，闻横川为二人都安排了下榻之地，到了北山城，还停顿了一日。

若言替她点起屋内暖炉，好不容易是回了北山，终于可以好好安顿一番了，房间里暖意浓厚，希夷却咳嗽得厉害，若言见了血，忙问道“大人？大人！”

“我咳咳，没事。”她顺了气息，和涂钦达翰斗了一场内伤更重了。“前阵子犯得厉害，这是淤血，咳出来就好了。咳，你赶紧改了口吧，我现在罢官了。”

丢了官帽是小，丢了脑袋是大，虽说出征的确是将功折罪了，况且以往希夷劳苦功高，闻秩宇肯定不会砍她的脑袋，就算是符舟，他的背景身份，顶多就是贬官，也许还不必希夷如此落魄。

还不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家世。

“主子奔波多日，旧伤又犯得厉害，还是早些歇息吧。”若言轻声道。

“你也是。”希夷轻声道。“去休息吧，我也休息。”

若言再添了无烟的银炭，退了出去，一个时辰后再来添炭火。

若言走后不久，门被踹开了。

“这么大咳咳，火气？”希夷抬眸问道。

“你好得很！”闻横川冷声道，双指成剑，指着她骂道“你到底是有没有脑子的！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战场”

“我这不是无事吗？”希夷道。

“你管现在这叫无事？你当真以为他不会杀你？”

“他不敢。”希夷坐在床上，指了指床畔，“把门关上。”

闻横川冷脸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希夷拉着他的铁手坐下，道“等他气头过了就好了，这官位丢了也就丢了，无所谓，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倒台吗？”

“你倒得太早了！”闻横川冷声道，恶狠狠的瞪她，现在射卿之位空了，那些权闻秩宇哪怕全分给陈家也不会给他一点的。

“那你收了你的那点心思，乖乖为人臣子，有何不妥？”希夷问道，“他仅是忌惮你，又不是要杀你。”

“你存心的？！”

“任何人看见那座城，都会这么做的。”希夷哀戚的看着他，“你会吗？”

闻横川见了她的眼神，咬牙把头偏向一边，希夷搂住他，把脸埋在他肩窝上“可他没有啊。”

“阿易，你就当是我的私心也好，别去碰那个位子。”希夷加紧了那个怀抱，闻横川终是缓缓把铁手放到她背上，“人的心，总会被那宝座，熏得一塌糊涂。”

“我和他不一样。”闻横川淡淡道。

“天知晓。”希夷的脸触及他的脖子，闻横川喜用沉香，是他母妃的习惯，她嗅着那气息。“我当初见到的他，并不是这样。”

“你寒心了？”闻横川问道。

“我从一开始便没有全盘信任他，你见过我是如何笼络他信任的。”希夷声音很轻。“不可否认，我有一瞬感动过，那感业寺下的红枫林里，他作保证时，干净而纯粹。”

闻横川气息一滞，又瞪了她一眼。

“可后来我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都是有野心，渴望权力的人，你与他是不一样的。”况且她当时刚刚经历父母之死的真相，刚刚杀了蒋惜年，刚刚带着仇恨与孤寂来到东临，不可能心系于谁，而后来发现了这一点后，就是希夷成为射卿计划的开端了。

“阿易，你真的那么想要吗？”希夷问道。

闻横川不回答了，他放弃不了的。

“原来如此。”希夷叹息道，他对权力的执着，真是有些令人害怕，不知是因为他那个性子，还是他的经历，她捧起闻横川的脸庞，对他承诺道“如果，我回京可以活下来，且不再是那射卿。”

“我愿意嫁给你。”

闻横川道“那如果闻秩宇冷静了下来，他还要你做射卿，你就再也不嫁了？你就会和以前一样？”

“我不会帮你，也不会害你，但我会陪你到最后。”她轻声道。

“如果我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