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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这是,他才幡然醒悟。宁遥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多少与她同龄的女子都已嫁得如意郎君,父母健在,生活正是辛福美满的时候,而宁遥,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世间奋力拼搏,才博得如今的一线生机。
其实,他们都一样,独自一人在这世间拼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宁遥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可这几日,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会回答,有时甚至还会那他逗趣取笑自己。他忽然便有了一个念头。
并非是她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是无人愿意同她说话罢了。
生了这样的念头,无论如何压不下去了,梦幽阁主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无地自容的情绪出来,狠狠鄙夷了自己一番。
若真是如自己所想的这般,那他方才的话,岂不是狠狠伤透了人家的心?
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对于宁遥,他的心底依然生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他心底某个地方,似是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生出一股暖流,涌便了他的四肢百骸。
于是,就在他还未察觉到这情感的变化之时,他便鬼使神差的取了纸笔,弯腰在桌案上写下了些什么。
出了书房,管家杨伯便急匆匆的找到了她,说是又有很多人给她送了帖子,邀请她去赴宴,还有人送来了许多礼物,杨伯不肯收,他们便都赖在了门口。
听着杨伯的描述,宁遥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随杨伯去门口看了,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婆子带领着不少小厮丫鬟拿着成山的礼品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嘴里还嚷嚷着非要见自己不可。
宁遥仔细瞧了,发现那婆子是那天黄宥家的那位婆子,她明明已经驳了黄裳和黄宥的帖子,怎么这个婆子又来了,还带了那么多的礼品。
“将军,老奴实在是说不过对方,而对方又执意要见您,我也是无奈之举。”
杨伯觉得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宁遥着实是不该,怎么对方态度坚决,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一时竟生出了自己依然无用的念头,满脸的惭愧。
好在宁遥是个懂他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自责,出声劝慰。
“杨伯,这不怨你,这麻烦本就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时招来的。”说着,她便调整了一下心情,冷着脸走了过去。
那婆子是个眼尖的,远远的便瞧见了宁遥,挣脱了小厮们的阻拦,一个劲儿的跑到了宁遥跟前,话语间满是谄媚。
“将军,不知将军可还记得老奴?那日在街上,我家小姐的马受了惊,是您救的,老奴是我家姑娘的奶娘,姓王。”说着,王婆子便拉住了宁遥的手,笑着拍了两下,颇为和睦的样子,“老奴今日,奉了我家老爷之命,带了些薄礼,感谢将军与我家小姐救命的恩情!”
王婆子此举惊得宁遥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曾动作,冷眼瞧着她。被宁遥那样瞧着,王婆子心下一惊,面上却还是笑着着的,收了自己的手,直道自己失了分寸,叫宁遥莫要多见怪。
王婆子收了手,宁遥也不再看她,瞧着那堆礼品半晌,复又看向了王婆子。
“那日当着黄侍郎的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救下你家小姐本是举手之劳,这谢礼我是不会收的,还是拿着这些东西请回吧。”
“我家老爷说了,送不送谢礼是我们的事,收不收谢礼是将军的事。老爷直喊了我们送来,没说要我们再拿回去。这东西既送了将军,那便是将军的了,任由将军处置。”王婆子依旧陪着笑,“还有,听说老奴要来,我家姑娘特意嘱咐了,下月初七是我们姑娘的及笄礼,特意差我带了帖子亲自交到将军手上。”
说着,王婆子示意人取来了那张帖子,双手奉到了宁遥面前。
宁遥看了那帖子一眼,做工精细,以锦缎封面,绣着些新奇的花样,封面上的字写得娟秀端正一瞧便是那姑娘仔仔细细写下的。只是那锦缎上的绣文,宁遥却越看越觉得同那描样有几分相似之处,一时间又想起了蔡筱云的话。
蔡筱云喊她寻个由头去黄宥府上,她先前还困惑该寻个什么由头如今倒是有了天赐的良机。黄裳是个女子,若她以女工为话题暗中询问,应该能得到些线索。
如此想着,她便取过了王婆子手里的帖子,打开看了一眼道“我既救了你家姑娘,也算是有缘,既是如此,你便回去告诉她,她的及笄礼,我会去的。”
宁遥如此爽快的应下,倒是让王婆子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自己要费上好大一番劲儿才能让宁遥点头,却不曾想如今这么轻松就办好了差事,她倒也是省了不少口水和力气。
办完了最要紧的差事,王婆子便拉着一干人走了,待她走后,宁遥便差人取来了纸笔,写了封书信,喊杨伯拿了书信将那堆礼品原封不动的送去了户部,上交到国库去了。
处理好们这事儿,宁遥拿着那帖子,仔细看了上面的绣样,又拿了那描样细细比对,果然是有几分相似的,便喊了蝶香将帖子收好了,自己则在院子里缓步走着。
在这将军府住了已快满一年,她却还未好好逛过这院子,虽说这院子的图纸她倒是经常看,可看图纸和自己逛终究好是有好些不同。
此时已是七月下旬,花园里种的桂花虽未到花期,却还是早早的开了几朵,隐隐有些桂花的香气了,宁遥闻着那淡淡的桂花香味,看着池子里早已经开败的荷花,就那样在池子边站定了,瞧着那片枯河陷入了沉思。
她忽然觉得,也许梦幽的阁主说的对,她或许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然为何面对死敌之时她还能如初冷静的分析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或许原先就是个没有心肝的,活该自己一辈子孤寡。
遇事冷静素来是她的优点,她也一直以此为傲。可像她如今这般,遇事冷静到了如此,依然有些太不可理喻了。她忽然就有些怀念起从前的自己来。
彼时她虽然也遇事冷静,却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冷漠到如此,没有半点人情味,宛若一个木头做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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