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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阳。

盛京城的天异常的蓝。

这几日在路途上见惯了青灰色的天,再看着这一片晴朗,竟浮起不真实的感觉。

大街上叫卖声四起。

天子脚下的热闹,不比任何地方少。

只是叶惊阑的府邸与最热闹的两条街相隔甚远,倒是讨了个清静。

“太阳晒屁股啦!”蒙络这一嗓子嚎的,惊得窝在被子里的金不换顶着一个鸡窝式的头发就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门。

“甚是怀念你没在盛京城里的这几个月。”金不换忍不住抱怨道。

“四象”配合地点头。

没有蒙络的日子里,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无人管,无人烦。

蒙络甫一回府,他们的清静没了。

蒙络一手叉腰,一手执大笤帚,扔给了金不换,“今日是你做洒扫小厮。”

“这话说得,跟我有的选似的。”金不换嘴唇蠕动,嘀嘀咕咕。

昨日是他,今日是他,明日还是他,每天都是他!

金不换挥动着笤帚,在地上画了个大字,算是扬了灰。

府中处处是藤蔓,少有高树,院子里的落叶很少,十分省事。

蒙络左瞧右看,“怎没见蒙歌?”

金不换努努嘴,说道“这还用问?”

蒙歌一大早就溜出了府。

他的目的地向来是单一且唯一的——喜乐街。

喜乐街上的赌坊是他的心头好。

喜乐街上的赌坊里最漂亮的老板娘是他的心头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这人真是屡教不改!”

蒙络气得不行,小嘴里蹦跶出了一连串的话,金不换只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杀不尽的狐媚子和贱男人。”

金不换思忖着,那老板娘看上去……还真像个狐媚子。至于蒙歌那贱男人,把“男”去掉了就更好了。

这时。

叶惊阑敲开了云岫的房门,“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如果没有房顶上躺的,窗户外趴的,院子里蹲的,那会睡得更好一些。

云岫觉着自己变成了一只任人观赏的猴儿,看猴的偏偏是那些从没见过猴子的人,每当猴子挥动爪子,人们便会连连赞叹,猴子啃一截苞米都会教人兴奋半晌,甚至想要再投一截苞米给猴子。

浑身不自在。

隐匿了身形的“四象”正在交头接耳。

少言寡语的孟章涨红了脸,双手因激动而紧紧攥起,他哆哆嗦嗦地说道“瞧,云姑娘如我所说吧,好养活,主上可以不用发愁了。”

吃得少,睡得好,随遇而安,怎么看都是好养活的。

平素比孟章的话还少的执名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他的脸比孟章的脸更红,他清了两三次喉咙后才启口道“人讲究,入了冬还会洗澡,脚上没味儿。要想当主母,必须得干干净净。”

若是云岫听了这话,恐怕是要吐一口老血。

这是哪门子的标准?

而且为何会有人在意别的姑娘的脚有没有味儿?

昨日和云岫比划了一番拳脚功夫的监兵沉吟片刻,慢慢地捋清了自己想说的话“功夫不差,以后可保护主上。我们四人不能做到的,她可以做到。”

比如,贴身保护。

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姑娘家有这么高的功夫,我担心主上会吃亏。要是挨打的事被人传了出去,恐会伤及主上的名声。”

众人唏嘘,却又无比赞同。

执名正色道“不如找个机会废了她三成的武功。”

陵光琢磨一阵后,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我,或是他们二人,谁能擒住她?又有谁可以下手?”

四人皆是摇头。

监兵一锤定音“我们得好好劝劝主上。虽说忠言逆耳,但此等女子不好生防备可不行!”

另外三人附和“有道理!”

云岫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

叶惊阑顺着她的目光扫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角落里,陵光嚼着油饼含糊不清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我觉得,云姑娘不喜欢主上。”

“何解?”另外三人齐齐发问。

“昨儿个用晚膳时来了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如此放肆地戏弄主上,她竟没有一丁点儿吃醋的迹象。以蒙歌常看的话本子上讲的,这就是不爱的表现。”

又是齐齐附和“有道理!”

孟章一拍脑袋,想起了在扬城的那段时日,“那时候云姑娘失忆了,主上待她甚好,但我没感受到她待主上好。难不成……”

他吞一口唾沫,心上不安。难道这就是话本子上的“不爱”?

“大哥观察入微,小弟佩服。”陵光拱拱手。

执名沉默了。

监兵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馊主意讲了出来“要不……我们为主上物色一个好姑娘。这武功高低无所谓,重要的是一心系在主上的身上。”

第三次齐声附和“有道理!”

云岫并不知道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她还在同叶惊阑言说想去喜乐街上走走瞧瞧。

回京之路上被蒙歌一说,现下叶惊阑一听到“喜乐街”三字便想到了精壮的光膀子男人。

“去了那里,眼睛会瞎。”

“当真?”

“当真。”

叶惊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云岫一本正经地听着他胡说八道。

她一摊手,“那我不去了。”

“如此甚好。”

“我嗅到了一股子酸味。”

“哪有酸味?”

云岫一指头戳上了他的心窝处,“这里面,定是装了一坛醋,现在醋坛子打翻了,酸味便散发出来了。”

他一把握住了这青葱指,“我只是怕你被那些男人的汗味给熏晕了。”

这解释……

好生牵强。

云岫不甚在意地答道“行军途中,一月两月不洗澡是常事。”

“女子是水做的,化了也是香气袭人。男人是泥做的,还是那茅厕旁的臭泥做的,被水一泡,就会出一股味儿。”

“叶大人也是茅厕旁的臭泥做的?”

叶惊阑想也没想,直接答复了她“看来你忘了那来路不明的女子说的话了。”

“敢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你是第一人。”

盛京最美的花,当然不是臭泥。

云岫一甩袍袖,拔足便走。

叶惊阑朗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闻味儿。”

“……”

叶惊阑思索后还是跟上了她。

……

喜乐街。

“芊芊,我想摸摸你骰盅里的玉骰子,近来手背得很呢。”金发碧眼的洋人说着本土话是愈发顺溜,“要是你的玉骰子不给我摸,我就摸你的脸。”

“芊芊”是林霏的小字。

喜乐街上来来往往的赌徒们很少有人知道她这个名儿,他们更倾向于唤一句“老板娘”。

林霏轻飘飘地瞥一眼,眼波流转中是勾人的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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