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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秦霸业在认识她以来,第二次见到秦夫人在某件事上采取如此强硬坚决的态度。

而第一次……

久远的回忆涌上脑海,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不自觉地浮现在秦霸业眼前,连带着那回荡在耳边的声声凄惨哀求。

“我不想加入你们秦家……我不想!不要拿走我的铭契……求求你们了,不要!”

收回释放出的火焰,秦夫人没有看一眼瘫软在地的秦焱,金色眸子中蕴含着丝丝冷意。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莲步轻移,这一次,秦夫人走向房间中心,直接一挥手关闭了所有连接灵石能量的、尚在运作中的法阵,算是彻底将八星堂众人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八星堂作为新兴铭教,在大赛上崭露头角,早已向世人展现出他们的无限可能!但你们如今却为了一己私欲,不由分说将他们强行抓来炼化,而且还意图直接吞灭掉这整个组织——”

她忽地转头冷声大喝“他们的异能占比可是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那可是整整六位契约者啊!你们用借鼎之咒强行剥离他们的铭契,就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不知哪个词语触动了他的神经,一贯强势的秦霸业此刻竟说不出来一个字。

被秦夫人的怒吼弄出一身鸡皮疙瘩,念玖棠搂紧墨霜,定定地望着那抹倩影,竟未发觉自己再也移不开目光。

但是,她好像又晕了……

不就仅仅是借鼎之咒吗,怎么还又牵扯到“剥离铭契”上了?按秦夫人所说,若是自己真的像秦元朗探测出来的那样已经拥有过借鼎之咒,自己的铭契不就应该不能使用了吗?

念玖棠下意识将念力化成实质,悄摸戳了戳怀中墨霜那如豆腐脑一样柔软的脸蛋儿。

“咦,能用哇。”

瞥了眼墨霜脸颊那反复凹下去又弹回来的小坑,手指一动一动还在指挥着念力的小妮子正暗自想着。

“啪!”

“别皮。”

仿佛一阵电流嗖地把身子过了一遍,念玖棠转而看向几乎是瞬间便清醒来的墨霜,俩人大眼瞪大眼,末了还是念玖棠默默抽回了被墨霜按住的小爪子,不敢造次,只能在心底默默回味方才同冰山美人姐姐一亲芳泽的值得纪念的难得的瞬间。

另一边的对峙还在继续。

秦夫人指尖亮光一闪而过,一道白色光幕就这么再度展现在众人眼前,她看向秦霸业,语调再度变得平稳

“此处的修炼场所,我与你同样来去自如,当然也有着同等的控制权,所以现在,趁我还算客气冷静,还请四位不要再干涉我的行为,并且离开此地。”

对着熟悉的“家人”,女子的语气却陌生疏离的可怕,望向他们的眼底,更是看不到丝毫暖意。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最终,竟是默不作声的秦霸业一挥手掌,以强劲的能量带动秦焱三人,四人便依次消失在了光幕内。

在光幕即将闭合的刹那,念玖棠顺势探出的些微念力,有些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紧随他们离去的黑影。

“那么小的火鸟?倒是有点像四大家族独有的传声术。”

同步接收到了念玖棠思索探知的结果,北歌如此讲道。

一声悠悠长叹打破了房间的安静,大概注意到还没有放下戒备的七人,秦夫人收回威压,轻轻笑了。

在这巧合得诡异的时间下,面对八星堂众人、面对各怀心思的秦霸业四人,女子和那飞出的火鸟竟同时开口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自己曾经的悲剧,再在这群小家伙身上重演罢了。”

偌大的房间内,七位少年少女坐在不知从哪儿搞来的椅子上,个个安静如鸡。短时间内,从被迫捉来毫无人权的“施咒猎物”转变为被以礼相待的“外姓来宾”,这般快速且差异巨大的身份转换令得他们中的某些人不怎么适应,坐在小椅子上的模样便显得有些拘谨。

“那个,我先帮你们把罗网晶取下来吧。”

自然还是由秦夫人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念玖棠寻声看向秦夫人,突然有些好笑地发现这女子似乎比他们还要小心翼翼一点,只见她像小姑娘一样不好意思地温柔笑笑,然后顶着各异的目光走上前,先在念玖棠身前蹲下身子。

在女子说话时,念玖棠其实就下意识地看了眼伙伴们,大概是由于罗网晶与那不知名的阵法的共同作用的缘故,他们六人的脸色差不多是一样的难看,就连作为普通人的纸鸢,面色都是异样的苍白。

至于当时化鼎阵莫名选中的唯一的“鼎”,墨霜的状态……怎么说呢,念玖棠觉得她现在能睁开眼都是个奇迹了,至于这姑娘刚才还有力气在她“调戏”她的时候直接一爪子招呼了过来,念玖棠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回想起那双冷冽的眼眸,念玖棠小心用“豆豆眼”瞟了瞟身旁的少女。

这家伙……恢复力和意志力真是都强的变态。

由于罗网晶对契约者的克制作用,类似于楚之南的鬼气修复和墨霜的自我治愈能力这种由铭契延伸而来的异能基本是无法使用,也是因此,念玖棠在看到墨霜淌血的灵印时,心底会如此慌张无……

蓦地,游移的“豆豆眼”顿住了。

那么深的伤口竟然已经结痂了?

念玖棠还来不及细想变态自愈力基本为零的墨霜是如何做到这点的,就被一声极轻极轻的抽气声拉走了注意力。

“夫人您……呃,没,没事吧?”

避开念玖棠想要伸过来的手,秦夫人摇摇头,继续用已经灼伤的手指迎上那股斥力、顶着金色丝线噬咬的剧痛,执着地用双手为念玖棠打开手镯。

念玖棠本以为作为秦家的族长夫人,对于这种秦家内部使用的“管辖刑具”,自然会有一套不必伤害到自己的开关方法,结果……

“没想到小姑娘看起来年龄那么小,对于罗网晶的忍耐力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随着手镯“咣当”一声落至地面,秦夫人也是用那盈盈如秋水的温柔眸子瞅了眼念玖棠,而对这随口一提的话语,念玖棠除了露出礼貌的微笑,并不知道还能以何种方式应答。

“唔,让我想想,如果要和各位小朋友聊聊的话,该从哪儿开个头呢?”

白皙的手指已经被罗网晶的细线啃啮的面目全非,但秦夫人依旧神色如常,嗓音温柔缱绻的好似拂面春风,在搞定最后那位阿泽小朋友的手镯束缚后,她走回自己的位子款款坐下,歪头自言自语的模样竟有几分俏皮。

脱离罗网晶的压制后,楚之南几人明显连活动都自如了许多,虽说之前被罗网晶、法阵等等瞎折腾一番的他们一直无法说话或是乱动,但对于整个事件形势的变化还是比较清楚的。

听到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不知何故的念玖棠吓得赶紧一回头,结果却好笑地发现,原来是楚之南扛着他的小板凳颠颠地一溜烟挪到自己旁边,一屁股坐下来后也不顾自己解除压制后浑身自动冒出的缭缭黑气会不会无意识攻击到旁人,探着脑袋伸着爪子就往念玖棠的方向凑。

“好啦我没事。”大庭广众下,被楚之南这般关心弄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念玖棠想往墨霜怀里躲,结果没想到墨大美人儿早就识趣地挪了老远,“咳,那个……之前,你们啥情况?”

“没什么。”念玖棠瞅了眼声音沙哑的楚之南,暗自心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静静等待他的下文,“醒过来时就到了这里,被那三个家伙的什么破阵弄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力飞快流逝。”

看嘴型,楚之南似乎想爆一句粗口,但他看了眼秦夫人,最后拐个弯讲出来的话倒还有几分礼貌“后来的事就没啥了呗,眼看着墨霜身上的符文就要完全成型,秦夫人突然从传送门内走出,打断仪式后又遣人将你带了过来。”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人……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去怀疑秦夫人的行为。

毕竟人家的举止态度怎么看怎么都摆明了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嘛。

似乎被楚之南提醒,秦夫人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开口“那就先说说那个化鼎阵吧,从本质上来说,熔岩魔窟作为一个a级模拟灵境,一定有自己的特点,而这个属于秦家的独特阵法,正是魔窟的真正属性。”

“只不过……”她顿了顿,又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我已猜测到他们想要利用魔窟对你们下手,所以就提前修改了化鼎阵的能量流转规则。”

八星堂“……?!”

“我用全知眼探测到的阵法规则变换,竟然就是您做的?”

念玖棠愕然。

“但谁能想到世事有时就是这么无常?”秦夫人苦笑了一下,叙述间将整个事件的过程原原本本展现在了八星堂众人面前。

“早在各位在东璃铭教精英大赛上展现出非凡的实力时,秦霸业便注意到你们了。”秦夫人讲起自己的丈夫时直接连名带姓毫不客气。

“他曾经暗中派人用秦家独有的术法对你们进行探测,也是因此更加确定了你们的潜质可以为秦家所用,便计划着在大赛结束后直接给各位‘下咒洗髓’,然后彻底将你们收编进秦家。

因为某些原因,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就这么被断送了大好前程,但无论我如何劝说、阻拦、甚至威胁,以秦霸业为首的四人早已被你们的潜质蒙蔽了双眼,他们不为所动。

自知熔岩魔窟内的化鼎阵一定会派上用场,我又是对这阵法专门有过研究,完全将之破坏我还是做不到,提前动点手脚将你们护下还是没问题。因此按理说,即使阵法被成功发动,借鼎之咒也是无法在你们身上引动的。”

听及此,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伤口刚刚结痂的墨霜。

后者刚刚将一根烟叼进嘴,一转眼忽然接收到大批视线的洗礼,不知何故的墨霜眨巴眨巴眼,模样难得透出一种呆萌的可爱。

纤指轻弹,一簇火星翩然飞跃,轻灵地为墨霜点燃香烟,秦夫人明白八星堂的疑惑源自何处“但谁能想到秦焱他们,竟然敢冒着巨大风险强行发动半成品的化鼎阵呢?

由于没有完全成型,而且他们三人的掌控并不非常熟练,再加上我对阵法内部规则的修改,多方因素加起来,化鼎阵便彻底失控。”

阿泽刚刚曾试图检查墨霜的咒文,无奈被少女“凶恶”地赶了回来,这会听闻秦夫人解释,似懂非懂点头“也就是说,由于阵法失控,本应被下咒的南哥逃过一劫,然后换成墨霜姐姐做那只案板上的猪肉了?”

话音刚落,他觉得脸旁痒痒的。

“什么猪肉?嗯?”

三千青丝“友好”地趴在他的肩头昂着尖尖的小脑袋,阿泽咽了下口水,顺着青丝看向它们的主人,然后被墨霜阴森森的冷眼弄得浑身一机灵,再然后疯狂道歉加转身飞扑到锦官城怀中,再再……就没有然后了。

给怀里瑟缩着的小医师顺毛,锦官城一边揉着阿泽的小脑袋一边看向女子“所以,夫人现在可以为我们详细解释下,你们频频提及的那个‘借鼎之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吗?”

“锦妹妹,借鼎之咒可是属于家族的高层机密了。”一直没说话的安子麟忽然出声,“你觉得,当他们把这种秘密都告诉我们后,我们还能大摇大摆地离开吗?”

“这个无妨,化鼎阵这样的阵仗你们都见过了,这个嘛……”秦夫人后面的话便有些含糊,“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了解的清楚一些,毕竟,知道这些,以后若是遇见其他三个家族也好多个心眼。”

夫人为何那么不希望我们落到四大家族的手里?

念玖棠眉头轻蹙。

“其实,借鼎之咒是四大家族间流传的古老秘术,算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家族间为数不多的心照不宣的东西,它能够改变人们的经脉灵力,使得多人签订同一份铭契。”

这倒是和原先北歌描述基本相同。

“对于秦家来说,借鼎之咒利用方式为‘强行建立火系契约’。

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契约者,秦家也能借助这个秘术洗去他们各自原本拥有的异能,替换上火焰之力,然后正式收入秦家,使得家族内部不断发展壮大。”

闻言锦官城神情疑惑地发问“可契约者要想让自己的灵魂同铭契剥离,只有……”

“只有死亡?”秦夫人不置可否,“是,没错,但那是大部分情况,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同样地,也是由于铭契是被强行剥离出体外,那些原本是契约者的孩子们往往会因此元气大伤,即使在接收火能的过程中侥幸存活了下来,后续的修炼……多半也是个废人。

洗去原本异能并不单纯是为了签订火系铭契,更重要的是,秦家需要这种人的灵力来培养那些血脉纯正的家族种子,这,本身就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行为!”

听得秦夫人声音有些发抖,八星堂众人心底不约而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但是,这对于那些一辈子都可能找不到一份铭契的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份天大的机遇。”锦官城长叹一声,“这就是炎火之都的百姓见到我们会如此敬畏的原因,是么?”

点点头,秦夫人的眼眸中满是悲凉。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主城是一座怎样进得去就出不来的存在,他们也不知道,那些资质本就普通、被吸食完灵力又毫无建树而因此判断为废人的孩子,在这弱肉强食的家族内,过得又是怎样的凄惨。”

“如果是一位拥有无限潜力的普通年轻人,如果是他自愿加入秦家以获得那份掌控火焰的力量,而我再怎么说也是秦家的一员,面对这种能够增强家族实力的事情,自然不会持半分反对态度。”

纤细的指尖跃动起赤色火焰,秦夫人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神秘起来,也是直到现在,她展现给八星堂众人的神情,依旧是带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就像隔了一层淡淡的薄纱,使得意欲窥视的人们永远是无功而返。

“夫人刚才提到过,不同家族对于借鼎之咒的运用并不相同,那您是否可以给我们说说其他几个家族的具体使用方法呢?”

在锦官城问出这句话时,安子麟和纸鸢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不过不同的是,前者神色略有纠结,但也是欲言又止,最终保持沉默,后者……

尽管她已经在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可由于那过于强烈的感情冲击,那双湛蓝色的美眸中流露出的极度震惊与慌张早已不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随便调动几下肌肉细胞就能控制的了的了。

“这个——”秦夫人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努力回想,因为陷入思索而声音越来越小,絮絮叨叨的,听起来像极了一位可可爱爱的嘟嘟囔囔的小姑娘,“这个我自然会说的嘛,毕竟不希望看到你们离开虎口又再入狼窝。”

“噗嗤。”

念玖棠颇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楚之南,而他也是强装镇定地抿起嘴,在念玖棠不停扯衣服暗示下才探过身来和她咬耳朵“你不觉得秦夫人简直就像我们安插在秦家的卧底吗?身为如假包换的族长夫人,她竟然愿意如此无底线地为我们透露各种机密信息。”

是啊,所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念玖棠觉得自己真是最近思虑过重,被楚之南这随口一提,她竟然又开始不放心地思索起秦夫人此举的用意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八星堂在人家地盘上,总归还有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感觉。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秦夫人没有管那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家伙,沉吟半晌眼眸一亮“别的三家似乎大同小异,总结来说,如果秦家属于广撒网多捞鱼、以量取胜,那他们的借鼎之咒,便是有针对性的挑选一名契约者,然后只和那个‘鼎’签订契约,专注一人、以质取胜。

听说现在也是每到特定日子,家族便会暗中派出尚未有鼎的小家伙们,专门寻觅那种契约者的聚居地,以便挑选合适人员下咒后供自己修炼。”

讲到这里,秦夫人似乎便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念玖棠的身上,她站起身走向她,然后绕了个圈来至念玖棠的身后,温柔地撩起她的鬈发,目光灼灼“小姑娘,你可以告诉我,你的铭契是何时签订的吗?”

还不及回答秦夫人的问题,念玖棠忽然从旁感受到两道极为滚烫的视线,大概由于视线的主人一直以来都对她抱有的懒懒散散的态度,所以总归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念玖棠试图从安子麟的目光中读取一些信息,可惜她不是北歌有能力可以轻易读懂人心,安子麟也不是楚之南可以一边揣着心思一边大咧咧盯着她许久,仅仅一秒后,两人皆是怏怏地错开了眼。

这家伙怎么对这东西这么紧张。

眨眨眼,念玖棠想想秦夫人之前讲的借鼎之咒对宿主的恐怖威力,倒也觉得了然。

“签订时间嘛……并不久。”念玖棠掰掰手指,“铭教大会开始前两天?一天?咳,记不得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有人僵住翘起的手指、有人顿住前倾聆听的身子、有人噎住将要脱口的话语。

“如果按照您之前对借鼎之咒的描述,按理说我应该早就失去铭契成为废人了才对。”念玖棠眼眸雾气涌动,念力化形伸出,一左一右不松不紧地正好捏住了楚之南好看的脸颊,还象征性地迫使其嘟了个金鱼嘴,以向众人示意自己异能的完好无损。

“我曾听说,不同家族,对于借鼎之咒的使用模式并不相同。”

又是一声低低的长叹,念玖棠没来由头皮一阵发麻,总觉得自己一旦和秦夫人谈及这种话题便会有种命不久矣的错觉。

似乎想再度深入探查下,但秦夫人最终还是停下了蠢蠢欲动的手指。

“借鼎之咒本就属于一种损人利己的秘术,他们对‘鼎’所产生的伤害虽是不同,但却是同样的可怕。

对于秦家来说,除了那些极少数能够从炎火考验中挨过的外来者,其余绝大多数的鼎——尤其是被强行剥离原本铭契的契约者——会因为自身脆弱的经脉无法承受本就狂暴的火焰之力而成为废人;

但对于那几家来说情况就不同了,他们精心挑选的唯一的鼎——都是非契约者不可——虽说可以保留下自己的异能,但他们和铭契的灵魂会被这几个家族掌控的元素之力在无声无息间慢慢蚕食,换言之,一旦被他们下咒,不出意外的话,无论这位契约者此生如何努力,也永远无法同铭契达到百分之百融合度的成就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念玖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众人皆以为她被这晴天霹雳打击的缓不过来,其实她只是被秦夫人的描述弄得有点晕了头。

坐在念玖棠身侧的楚之南借着某种大家心知肚明的身份理直气壮地凑过去,掰过念玖棠的小脑袋先看了会她亮晶晶的金色灵印,暗红色的眸子情绪不明,随即目光一寸寸向上抬,瞟向安子麟,最终定格在一道缩在最角落低垂着脑袋的倩影身上。

那是说不清从何而来的直觉。

好像,有些事情粗看无碍,细细想去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有些事情又已过了些时日,若想吹去时间落下的尘埃再细细一探究竟,怎么看都是有些难了的。

楚之南平常自诩粗人一个,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思总会在牵扯上某些人或事的时候意外地活络细腻许多。

注意到楚之南的眼神在自己身侧停顿了一瞬,安子麟下意识扭身望了眼少女。

似是心灵感应,纸鸢停下把玩发梢的指尖,抬头,冲安子麟柔柔一笑。

一对不染纤尘的晶莹蓝眸,似寂寂空山中的小溪淙淙、似幽幽密林间的清泉叮咚。

“但在你身上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嘟囔声再度响起,秦夫人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手印变幻,一道火红色的奇异法阵瞬间在念玖棠脚底展开,念玖棠只觉自己像一条待宰的鱼被扔进滚烫的油锅里过了一下,刚狠狠打了个激灵,忽然身子一歪,哎呦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法阵消失,也不知用什么家族咒法探测完毕的秦夫人点了点念玖棠的方向“但是你看,你的铭契融合度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没听懂?”

某人茫然点头。

是事件发生太快还是自己脑袋没恢复清醒?怎么感觉晕乎乎的……

察觉到所有人的迷瞪眼神,秦夫人咦了一声,这才很不好意思地想起面前的小家伙们并不能同样感知到那个法阵的奥秘“就是说,这个小姑娘体内的灵力流动方向,似乎和借鼎之咒成为了两条并行不悖的平行线,二者互不干扰,看起来……十分和平。”

这下别说别人,连纸鸢都懵了。

“更深层次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毕竟秦家的咒术和他们的原理有着很大不同,但是念小姐——”秦夫人凝望向龇牙咧嘴揉着屁股蛋的念玖棠,温和的嗓音也是添上了些许郑重与严肃,“无论如何,切记不要把跟借鼎之咒有关的任何异象当成是命运的馈赠,这东西的最终受益者只能是这四大家族,其他人都只能成为他们攀登上顶峰的垫脚石。他们会用各种手段隐藏自己、接近你,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榨干你所有价值。”

女子的朱唇开开合合,吐出来的话语不带半分感情“努力找到那个咒术源头,然后消灭他们,这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脑海中传来一声轻佻的嗤笑,念玖棠按了按太阳穴,不清楚北歌这笑声中为何有着一丝丝她读不懂的冷意。

短时间内被动接收大量信息,八星堂众人一时都没怎么回过神,各怀心事低头琢磨的几人中,忽见阿泽抬起头,小鹿眼眨啊眨。

“夫人,关于借鼎之咒……您是不是一直以来少说了一个家族?”

诶对啊,一直以来,拥有元素类铭契的家族,数量都是五啊。

谁知,秦夫人闻言只是闭了闭眼,半晌才吐气如兰“不知道啊——关于那个家族,连传言都少得可怜,这种秘闻,恐怕只能亲口问问他们了吧?”

依稀觉得秦夫人似乎并不愿意提及,念玖棠还来不及细想,忽见女子脸上露出一个极为温暖动人的微笑。

“几位小朋友,你们的家长似乎来接你们回家了呢。”

接收到主城门口传来的感应,秦夫人也不管几人惊讶的神情,直接拍了拍手,城门口那淡红色的影像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好奇探过身子,别人认不出来还好,只是那标志性的白大褂与鸡窝头、以及和安子麟有的一拼的歪歪斜斜的站姿一入眼,使得阿泽与纸鸢不由地惊呼出声。

“钉子大叔?”

【秦家主城门口前】

高高瘦瘦的人影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用脚拨弄着一旁的小碎石块,两手抄兜,看着碎石块滚过来滚过去,他的两道眉毛早已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瘦削的肩头立着一只青蓝色的小鸟,看着他被拒之门外的吃瘪模样,竟然诡异地露出了类似于人类的一种嘲讽微笑。

明明身处像蒸笼一样的炎火之都,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看不到半分汗渍。

“骨碌碌。”

一个力道没控制好,小石块叽里咕噜滚了老远。

没有了“消遣的”工具,大叔彻底怒了。

“你们秦家还有喘气的家伙吗!”被晾在门外的钉子大叔嗓门还是那么中气十足,他迈着八字步走上前,抬起大长腿,照着主城的结界就踹,“立刻把那七个小崽子交出来!否则我就让这小胖鸟把你们一个家族都灭咯!”

“啪叽!”

脑袋被鸟翅膀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钉子大叔一点不带犹豫地直接挥拳就打,可惜那小蓝鸟看起来圆滚滚的,身姿倒是灵活的惊人,不仅成功避开钉子大叔嚣张的拳头,还有精力在那儿嗤嗤嘲笑他。

“可恶,你这懒得抽筋的家伙把我抓来当苦力还那么理直气壮的?不就是仗着知道我那充满神秘气息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实验室离这儿近才拽的跟个而五万八一样!哼,改明儿我就换……”

“嗨呀~老夫才刚刚从某极热之地得到几颗难得的冰灵果,啧啧啧,冷热交替而后诞生的果子,那要是拿来酿酒……”

小蓝鸟极为人性化地吸溜了声口水。

“好,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钉子大叔推了推眼镜,“好你个御灵顿,今天钉子我就勉为其难卖你个人情,待回去之后,识相地就把酿好的酒麻溜地给我交出来。”

放下长腿,钉子大叔凑过去,明明没有任何阻拦的东西,但他的鼻尖就像顶上了什么一般一下子变得有些扁平“你不是那个号称克制一切契约者的那什么什么吗,这玩意儿你来试试喷一下,说不定就没了呢?”

“呔!这个小破结界还值得老夫亲自动手?来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不死鸟分身也就只有老夫本体不到十分之一的实力,怕就怕那群秦家的小毛头没有眼色,所以恐吓威胁说什么都得用在刀刃上不是?”

厚厚的镜片很巧妙地遮住了眼底异样的神色,钉子大叔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圈,随即压低嗓子“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竞技场里外都找过了,还是没有小狐狸的影子。”小蓝鸟扑扇着翅膀落在了钉子大叔的脑袋上,某人旺盛却杂乱的头发在此刻看来真的像极了一个温暖舒适的鸟窝,“由于她是双灵共存体,大面积的搜寻肯定不能摆到明面上,也就老夫还能勉强靠着感应找找。”

“那,回来还要告诉那几个小崽子吗?”

长久的沉默过后,小蓝鸟抖了抖毛“先把他们带离这里再说吧。”

随着小鸟滚圆的身子左右扭动,那青蓝色的羽翼竟似流体般闪烁起异样的光泽,完全不像是某种死板的颜色,看起来,仿佛只有腾跃而起的青色火焰才能更贴切地形容其瑰丽的模样。

“喂,大叔你谁啊?”

被主城上方的声音吸引走了注意力,钉子大叔抬头望去,见到三两只留着红色火焰状头发和有着金灿灿瞳孔的男孩子正在缩头缩脑地往自己这边瞅。

“把你们今天抓来的那七个小崽子交给我!”钉子大叔拽的仿佛他是凌驾于秦家家主之上的大人物,“再不给就让这小胖鸟吐你们一脸火。”

御灵顿“……”

潇洒地抖了抖衣领,钉子大叔注意到那几个少年嘴上嘀嘀咕咕好像在交流什么,再一低头,脚下已然展开了一道艳红色的刺目法阵。

“又来这套。”

大手一把捏住脑袋上的小胖鸟“喂老家伙,该办正事了。”

“啥……等等!”

镜片折射出一道瘆人的冷光,钉子大叔耳朵微动,敏锐捕捉到了空气中袭来的异样的破空之声,随即不带半分犹豫地,一把将小胖蓝鸟朝面前丢了过去。

“你!啾——”

接连不断的碰撞声、惨叫声、咒骂声与重物落地声混作一团,平常懒懒散散好像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大叔这会躲伤害躲的倒是灵巧,眼瞅着那群小家伙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他这才嗤了一声,不紧不慢正要踱步上前从块头最大的锦官城身下拽出不知扁成啥样的小胖鸟,又是一道风声从脑袋顶上袭来。

“哎呀不好意思,刚才漏了一个小姑娘。”

秦夫人温婉的笑声清晰地传到了钉子大叔的耳朵里——

伴随着念玖棠刺破耳膜的、拉长的尖叫。

“砰!”

“哎呀,好像……不是很疼?”

念玖棠觉得屁股底下软乎乎的,但还不等她再细细感受,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直接掀到了地上,紧接着,一股来自天外的神秘力量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本就小小只的念玖棠就这么被一下子提溜起来。

一张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在念玖棠面前被瞬间无限放大。

“大叔!”

干咳一声,念玖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尬笑着平视着大叔,随便蹬歪蹬歪,两脚悬空的感觉令她颇为不适应,思来想去还是要先讨好面前的男子,便挤出一份自认为可爱的微笑,伸出白嫩嫩的小爪子,好心想帮他推推鼻梁上歪掉的眼镜。

“咔嚓!”

念玖棠看着半边只有镜框的眼镜,彻底石化在了当场。

“既然家长已经来了,我就可以放心让小朋友们离开了。”

念玖棠意外地重新感受到地面坚实的回馈触感,她小心翼翼地瞟了瞟男子,确定这位怪大叔没有任何为难自己的意思后,和众人一齐看向出现在半空的淡红色的秦夫人影像。

见到此情此景,念玖棠不得不感叹一声,这种家族内部的自然类铭契真是用途广泛,它们经由前辈们的智慧与开发,早已拓宽出许多想象不到的奇异能力。

也不知道,剩下四个家族的能力,究竟会是怎样的奇妙呢?

“看起来惊心动魄的激战,结果弄到最后不过连一天都不到。”楚之南抬头望天,随即按了按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觉得自己的铭契隐约又有些不安分的异动,以为是借鼎之咒后遗症的他,余光忽然瞟见从锦官城身下挣扎而出的小胖鸟。

赤瞳中掠过意味不明的光,薄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楚之南抬脚,不待半分犹豫地离它远了点。

大概处于契约者的本能,小蓝鸟周围莫名空出了一小片空地。

“委屈屈”地扑棱了下翅膀,御灵顿转了一圈,无奈发现只有念玖棠和钉子愿意接纳他的存在。

“你收收能量吧,小崽子们刚被那玩意儿折腾了一番,对你自然比较敏感。”

没有弄明白钉子大叔这句话的含义,念玖棠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秦夫人身上。

“想必各位有的是办法可以回去吧?我就不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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