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间幕:钢铁之融化(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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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架钢铁铸就的杀戮之躯正在不可避免的哀鸣。
黎曼·鲁斯在刹那间失去了战意。
法师轻轻地一笑。
伴随着笑声一同涌现的,还有堪称恐怖的压迫力。宴会厅内的重力在一瞬间被改变了,佩图拉博的身体停在半途,挥出的拳头也被强迫停止。他因愤怒而咬紧的牙关正在咯咯作响,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他也无法移动分毫。
法师打了个响指,一把椅子在他身后浮现。他就这样悠哉地坐在了佩图拉博面前,撑着脸,没说话。
他眼中闪过金光,持续不断地闪烁着,就像是有人正在和他沟通。
于是他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我想你应该意识到一些事,佩图拉博。」
「一万年前你从未意识到它们,一万年后的今天,你有了点猜测,于是终于有了点小小的改变。但你还不知道它们的貌,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你仍然和一万年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个难以自我理解的人。」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要再当一次心理医生——好吧,佩图拉博。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可能会不太想听,但我建议你听一下。」
….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病症,多发于那些在某方面拥有杰出才能的人类身上。这种病叫做阿斯伯格综合征,就我个人来看,你完美地符合其中的一两条描述。」
他扳起手指,像是给小学生上课似的细心地开始细数。
「第一条,人际交往困难。愿意与人交往,也渴望这一点。但却偏偏做不到正常人都能做到的事,无法理解他人的面部表情,肢体动作。难以形成并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不能发展友谊,不能灵活应对各种不同的情景,常常被人孤立。」
「第二条,语言交往困难。发育正常,表达流畅,能够熟练的运用一甚至两种语言日常交流,但就是没办法进行良好的沟通。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其低下,不他人的反应,不顾及他人的感受,难以理解幽默、隐喻等语句。」
站在他身后的罗格·多恩在听见这句话后绷着脸后退了一步,恰好撞到了福格瑞姆身上。彻莫斯人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一边。
「是的,我就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吧,你有病,佩图拉博,而且病得不轻。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得上这种病倒也没什么。但你偏偏是基因原体之一,必须承担起非常重大的责任......他妈的,为什么我非得干这种事不可?」
法师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金光乍现,如雷般的轰响在下一刻响彻整个宴会厅。一把燃烧的剑刃出现在他手中,灼灼天火毫不掩饰的爆发着。
下一秒,他一剑刺出,直接将佩图拉博捅死了,整个过程快得令人难以置信。钢铁之主的身体甚至直接被烧成了灰尽,没有留下任何的反应时间。
众原体目瞪口呆。
「船,船长?」黎曼·鲁斯干笑着后退了一步。「您这......是不是有点突然?我还以为您要——」
「——要什么?」
法师转过身来,面色不善地盯着他:「谁爱开解他谁就去吧,反正那老头一直在星炬旁边没完没了地和我打电话,我看他精神恢复得很好嘛,那他自己管自己的儿子吧。我他妈的又不是保姆,什么事都得我来干吗?」
他一脸烦闷地消失在了原地。福格瑞姆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指着还没凉的菜肴说:「你们还吃吗?不吃的话,能从这儿离开吗?我想一个人吃点东西。」
他拿起一杯酒,再次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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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仿佛只是一种幻觉,对于佩图拉博而言,他只在那一瞬间感到了锥心的疼,而下一秒......
他就已经来到了一片燃烧的大地之上。
这里到处都是金色的火焰,地面被烧成了琉璃,反映出的景象却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片钢铁的黑。天空上倒映着至高天内涌动的风暴,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背影平静无比。
佩图拉博心中涌起一阵恼怒。
….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他不能接受
他如此平静。他跑过去,一脚踹翻了男人身前摆放好的桌子与椅子,甚至还不解气地践踏着它们。
男人倒也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施为——他的无动于衷让佩图拉博逐渐地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不知为何地感到极端的疲惫。
就这样,他问:「你为什么......能表现得这么平静?!」
男人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那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和你的心意呢,佩图拉博?」
「我——」佩图拉博卡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曾几何时,他有一万句怨恨的话想对这个人说,可是,等到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并未持续多久。他性格中的那种固执再度占据了上风。他怒吼起来:「你至少应该说点什么!」
「是啊,说点什么呢?」男人又问。「你想听见些什么?我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满意?直白地告诉你,我很爱你吗?」
佩图拉博怔住了。
而男人还在继续。
「不,你不会相信的。因为我从未说过这些,如果我现在说,你只会以为我是在欺骗你。然后你会变得更加愤怒,甚至尤甚从前。你会更加怨恨,因为你会以为我说的是谎话。」
「难道不是吗,你这个骗子?!」佩图拉博再度咆孝起来。
「在关于爱你这件事上,不是的,佩图拉博。」男人缓慢地摇了摇头。「我的确爱着你。」
佩图拉博冷笑着说:「你以为我会信吗?然后因为你的三言两句就撤回我已经抵达了极限星域的军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清楚的很,父亲!」
「实际上。」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哀伤。「你已经死了,佩图拉博。所以,就算你愿意,你也无法将你的意愿告知于他们了。另外,很高兴你愿意如此称呼我,哪怕你所使用的语气是嘲讽,我也一并接受。」
佩图拉博抿着嘴,连连后退。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难以置信地问着,言语中却没有在乎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你怎么能——你,不,你应该——你怎么能这样?!」
「我应该如何?」
男人笑了,这笑容是如此的自然。来自史前的野蛮人摘下了他头顶的桂冠,将其轻轻地扔在了地上。他站起身,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低沉地叙述了起来。
「我应该审判你的罪行吗?还是说,我应该愤怒地驳斥你的种种行为,列举出你所犯下的罪,按着你的头让你忏悔?我不会那么做的,佩图拉博,我也不想那么做。」
「但你应该那么做!」
佩图拉博此刻说出的话居然像是他和男人的立场调转了,他愤怒地说:「你应该审判我!我以一己之力摧毁了你的帝国和理想,我让你苟延残喘了一万年,我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居然不审判我?!你算什么人类的帝皇!」
….
「帝皇这个词......是捏造出来的,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帝皇这个人不必存在。」男人轻轻地回答。「而你,你只是个帮凶而已,还是个湖里湖涂的帮凶。你不是主恶,佩图拉博。」
「哈!」佩图拉博又冷笑了起来。「是荷鲁斯,是吧?需要我提醒你钢铁勇士都做了什么吗?需要我提醒你我的军团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吗?我证明给你看了!我才是摧毁了你的帝国的那个人!」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你的军团能做到些什么,佩图拉博。而荷鲁斯......」
男人低下头,轻柔地一笑。
「其实,不管是你,还是荷鲁斯,亦或者是福格瑞姆、莫塔里安......是谁都好,
其实并不重要。归根结底,你们的背叛并不是来源于自我意志。就像我说的那样,你们只是帮凶。」
「归根结底,这场让无数人类哀嚎着苟延残喘的大灾难,其实是源自于她们,和我的愚蠢与固执。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若是我能够做出些不同的选择,是否事情到今天为止会完不一样?但我想不出来这种情形,我无法做出不同的选择。」
他看向那桂冠。
「我是你们的父亲,但我也是人类的帝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它所带来的那种责任。可是,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救你们?你们要面对的是无数个潜藏在银河中饥肠辘辘的敌人,而我如果不站出来,你们甚至还在泰拉上互相征战......」
「所以我必须成为帝皇,我必须成为一个将所有人都平等地视作工具的冰冷机器。我的人性曾经显露过许多次,每一次,我都会在事后后悔。如果要避免一朵花死亡,最好的选择是不去使它生长。」
男人看着沉默下来的佩图拉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再去看那顶桂冠,在他们头顶,繁星点点。魑魅魍魉涌动着想要进入这片刚刚被构建出的应许之地,得到其内的一个灵魂。
但是,一个父亲却以他虚弱的臂膀将这些东西都挡在了外面。
他咽下喉头涌上的炙热鲜血,压制住因为再度动用力量而疼痛、躁动的灵魂。他面色平静地说:「事已至此,佩图拉博,无论你恨不恨我,都不会对世界再造成什么影响了。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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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原谅你。」佩图拉博用轻微地声音回答。「我绝对不会。」
他低着头,像是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却仍旧固执的孩子。过了一会,他又问:「但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信任你,你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我放下那些怨憎,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呢?」
男人睁开眼睛,迎着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的佩图拉博,缓缓地一笑。
「你有对洪索说过些什么吗?」
佩图拉博怔住了。
「你有说过,他是你的儿子吗?你有说过,在那场棋局中,他让你感到骄傲吗?你没有,佩图拉博。父与子本就相像,我很遗憾让你继承我身上这些糟糕的品质,对不起,孩子。」
金焰燃起。
佩图拉博悄无声息地跪倒在地,他低着头,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那琉璃似的大地上反射出了他的形貌,不再是一片钢铁般的漆黑,而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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