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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云接过玉玦,灵觉探入细细一看,但见鲁逸仲在其中写道:“这许念为人有些冷漠,有些傲慢,方才我见他时,也是话极少,上来问过你修为就这般了,不用理他。 ”谢青云一笑,在玉玦中回道:“我觉着他不爱搭理我们,除了心高气傲,瞧不上我的本事之外,就是对那些镇东军的兄弟十分不舍……”见过这句,鲁逸仲面色疑惑,在那玉玦中写道:“不会吧,此人性情坚毅果决,我们营将观察之后上报时已经说过,我方才下去接他,他和那帮兄弟并没有太多说笑,道别就是道别了,不舍或许会有,哪里会什么十分不舍?”谢青云再次回写道:“人性难说,重情重义之人未必就表现在面上了,譬如老聂,一张石头脸,可我见过他醉酒之后,对火头军的想念。不说这些了,鲁大哥,你信不信,我能让许念的情绪立刻产生波动,而且是大波动,只有这样,方能帮他缓解一下情绪,有时心绪憋在心中,长久不散,对于他去了火头军的修习没有好处。”鲁逸仲以灵觉一探,看过玉玦中的内容,也是笑着写道:“莫要闹出大事,将来都是兄弟。”
谢青云没有再写,而是笑着点了点头,这就转身走向了许念。他方才和鲁逸仲以玉玦传话,若是其他人,定会关注到,并且怀疑他们有什么隐秘甚至是对自己不利的图谋,可这许念只是脑袋靠在舷窗上,看都不看这边,显是全然没有将他们传递玉玦放在心上,或许是不屑,又或许是仍旧在念着他那些镇东军的同袍。无论如何,谢青云都能感觉的出这厮不是恶人,想来也当如此,能被火头军中兵将举荐,又被至少三名营将长时间观察后决定送来火头军的人,不可能身怀恶心。至多性情各异罢了。谢青云就这般行到了许念身旁,见他依旧不瞧自己,这就开口说道:“这位大爷,三十多了吧。”许念被谢青云这么一喊,转头瞥了他一眼,口中冷道:“莫要挑事,杀你易如反掌。”谢青云还是那般温和笑容。道:“你想杀我,还来火头军作甚?弑杀将来的同袍。莫非你当初加入镇东军的时候也是如此,比你强的或是没有被你杀掉的,才有资格成为你的兄弟?”许念被谢青云说得微微一愣,当年他加入镇东军,自没有如此强势,只是同样不爱说话,也被人欺负过,许多年经历下来,才结交了这么一群生死之交的袍泽弟兄。
在他心中。谢青云这样小子,至少现在不配称为他的兄弟。当下也不再理会谢青云,又一次转头看着那已经关闭的舷窗,回忆在镇东军的日子。无论是许念自己,还是军中袍泽兄弟,都从不认为他会如现在这般多愁善感,可今日这样的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萦绕不退。谢青云见他不再说话。回头瞧了眼鲁逸仲,那鲁逸仲也真看着他,咧嘴一笑,伸手一摊,那意思大约是不行就算了。谢青云却是眨了眨眼,再次面向许念。口中言道:“方才为何问我修为,报过之后,为何又如此不屑。以同生共死论交没有问题,以修为看人,便是你的问题了。”话音才落,那许念不耐烦的瞥眼看着谢青云道:“啰唣什么,若你的修为远胜过我。那你看不上我,我也绝无二话。”跟着又补充一句道:“你这样的修为也好意思进火头军,便是双重劲力又如何?”谢青云听后,哈哈大笑,笑却不说话,一脸都是嘲讽的看着许念,却是终于引得这位心高气傲之人开口言道:“无聊!”谢青云依然再笑,却是跟着回了一句:“你这般年纪,不过三变九十石的修为,还好意思进火头军,确是无聊啊,无聊至极,与你这等人为伍,真是羞煞人也!”说过这话,不等许念应答,谢青云再道:“我不过十五年岁,在武国同年人中,我所见过的,没有胜过我之人。自然,这天下之大,天才层出不穷,但灭兽营弟子当是我这个年岁当中,同期中相对天赋极强的一批了,以我的修为战力,远远将其他弟子甩开,只凭这一点,我便有足够的资格被火头军看中、培养,而你,三十一岁了吧,在这武国之内,和你同年之人,怕就有许多胜过你的,现下我就能报出好些人来,你呢,若是能说出与我同年之人,比我还强的,那我便主退出火头军。”这一番话说过,那许念禁不住“呃”了一声,嘴巴动了两下,想要反驳,却还是真个反驳不出来。谢青云回头再瞧了鲁逸仲一眼,那鲁逸仲也是微微一笑,这小子和方才与自己辩言时一般,这一次又是利用了年岁之说,三十以上的强者自是越来越多,一个天才想要在十五岁左右成为武国数一数二的强者,相对要简单许多,随着年岁的增大,各人的机缘、修为都会突飞猛进的增长,到了三十以后,一些顶级天才,都能够修成武圣,年岁越大,越难成为佼佼者,只因为武道一途,境界越高,越难修成。十五岁左右,只要有二变顶尖武师的战力,已经是极强的了,可是三十岁以上,有人就能够修成准武圣,甚至是武圣,譬如那神卫军的大统领祁风,就是三十多岁修成武圣的奇才,可是大部分人来说,想要成为三变顶尖武师都很难,莫要说准武圣和武圣了,每前进一个小境界,都要付出太大的待见,更要有极好的机缘,这么一比,那许念自是说不过谢青云的。
说是说不过,许念心中却是觉着谢青云这是在强词夺理,可他偏偏想不到该如何驳斥,就听谢青云再笑道:“我说许兄,你也这般认为吧,既如此,你还留在这飞舟之内做什么,不如叫鲁大哥停下飞舟,你回你的镇东军好了。”这几句激将之语,却真的让那心高气傲的许念怒得满面通红,当即言道:“火头军很厉害么,我不稀罕!”说着话,就起身冲着鲁逸仲拱手道:“还请这位兄台返回镇东军营地,或是将我放在一个能够辨明方位的地方,我自行回去。”鲁逸仲生性豁达宽厚,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摆手道:“莫要如此,这青云小兄弟是与你说笑的,他瞧你心绪不宁,相帮着你转移一下心思。”谢青云这时候也上前拱手道:“方才话语,莫要放在心上,在下是见许兄对镇东军的不舍之情太盛,但许兄喜怒有不形于色。担心许兄去了火头军后仍旧如此,影响了修行。火头军选人。自都看中情义之辈,我相信能够来的当都是性情中人,只是许兄的性情闷在心中,若是得不到开解,虽然现在看不出来,可久了容易出问题。”许念听了谢青云这一番话,眉头微微紧了紧,口中仍旧道:“不劳你费心,我许念没有那许多情长之事。”谢青云笑道:“之前我也只是猜测。见你不言不语,担心你会如此,在故意用言语挤兑你。至于你问我修为之后,又不在搭理我的言行,我并不在意,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这火头军许多人。总能寻到与我说得来话的,性情不同,不影响合阵斗战。”
许念听了,冷言到:“说这些作甚,既然不在意,又只是猜测。现在我与你说了,不劳你费心,莫要再来叨扰我了。”话音才落,这就又要坐回原处。却听谢青云言道:“你若心境真个豁达,我哪里会自讨没趣的叨扰许兄。我方才话还未说完,之前我只是猜测,但现在我已经肯定了。你心绪确是不宁,且陷入了对镇东军那帮生死至交的想念之中。”这么一说,无论是许念,还是鲁逸仲,都疑惑的看向谢青云,却听谢青云继续言道:“若我的话对许兄没有什么作用,那还真不能肯定,但我方才如此简单的几句激将之语,就将许兄激得要离开火头军,很显然,许兄本就对去不去十分犹豫,心下十分矛盾。你知道去火头军才是对的,能让你将来更多的为人族驱杀荒兽,能立下更多的功绩,能追寻更强的武道,能进入更好的军中,统御更强的军队。”谢青云不清楚许念心中的想法,就索性把去火头军的好处全都说了出来,愿意来的,本就胸怀大志,无外乎他说的这一些。言及此处,稍稍一停,看了看许念的神色,才继续言道:“可你却因为我几句话,就忽然想要放弃,许兄你敢说你心中没有纠结么,我听闻许兄在镇东军是一名营将,我武**制,一营便有一千兵卒,能让你统帅一千兵卒,除了武勇之外,也定是临危不乱的冷静之人,否则镇东军又如何放心把一千名兵卒的性命交到你的手中。所以我以为你既是这样的人,却发生方才那等极为不理性的事情,心中的纠结可绝不能小觑。现在只是刚刚生出之时,就如此剧烈了,将来化做心障的可能性极大。也正因为现在是刚刚生出,所以让你注意力转移一下,开解一番,彻底化开这种心绪最为方便,若是压抑的时间越长,那自会越来越麻烦。用你的话所,在军中袍泽,可是要能够把生命交给对方的,你这样的心境,火头军的兄弟又如何敢将性命交给你?说得更直接一些,你我都是新兵,新兵自会有一段日子一齐猎兽、训练,你说你和我没有生死之交,不会和我这种人做兄弟,可将要到来的训练,你我必须合力,我又怎么敢和你在一队猎兽?所以,我帮你,也在帮我自己。”一番话说完,看着许念阴晴不定的面色,谢青云有补充道:“说句实话,莫要再说什么你不是情长之人,情长一点不丢人,一个冷血的人,又如何和同袍兄弟一起背靠背的杀敌?可情长归情长,心境却是要宽上一些,不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话。只说大丈夫行走天下,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亲友兄弟,心中有兄弟也就足够,哪里用得着和兄弟时刻都呆在一处?
即便去了火头军,许兄和镇东军的兄弟都是看着同样的天,踩着同样的地,杀的都是那帮混蛋荒兽,好男儿心怀天下,哪里会在意哪怕是百万里的距离?”这一次话音才落,那鲁逸仲就忍不住叫了声“好!”许念的眉头也是渐渐的打开了,只是没有多话,重新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没有再去看那早已经闭合许久的舷窗,而是闭目盘膝。灵元笼遭全身,大约是调息起来。谢青云和鲁逸仲不再多言,没有去打扰他,任由他自己去想,显然他已经被谢青云的话直接点破了心思,或许这心思都是他自己想要逃避不愿去多想的心思,此时他要直接去面对自己内心从未表露出来。他自以为是脆弱的那种“情义”,只有好好想过。才能真正明了。谢青云不再理他,而是和鲁逸仲坐在飞舟的舱中,自行说话,不过没有换太远的话题,说的依然是武者的心障。鲁逸仲生性豁达宽厚,觉着自己从未有过心障,倒是见过同袍曾经有过,都慢慢开解好了,但却不知道如何预防这等心障。谢青云很奇怪一个火头军的将领。竟不知道如何预防,当下就言到:“火头军兵将不读书么?”鲁逸仲“呃”了一声,当即言道:“当然读阁,有许多武道、武技之书,不同武勋的兵将,可以进入不同层去读。”谢青云听了。摇头道:“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那些圣贤经一类的。”鲁逸仲连连点头:“有,有,有许多古时候的兵书,兵将们也都会去看,不过耗费在这类书上的时间没有读武书的多。但我知道读兵书很重要,那些领队的将领,若是不通兵书,就坐不上将军,这一点火头军的要求十分严明。和你方才对许念说的一般,不只是要勇武,也要头脑。”谢青云再次摇头道:“兵书自是要读的。我是说兵书之外的圣贤经文,说天地、说人性,说处事的。”鲁逸仲听了,终于摇了摇头道:“书阁中也有这一部分书,而且不再少数,大统领多次提倡大家去读,但是读的人太少了,这些书大都蒙上了灰尘。本来有一段时间是硬性要求每个兵卒都要读的,只是后来武道、阵法的训练太多,和荒兽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严重,就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顾忌这个了,不读这类书并不妨碍我等修武,也不妨碍我火头军征战荒兽,所以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谢青云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姜羽大统领定也明白读书明心的效用,能够明白促进武道修习的效用,但这等效果需要长期才能看得出来,在需要和荒兽斗战的第一线,想要耗费时间去修文,确是很难执行。不过现在确是有一个契机,谢青云当即转而问道:“不知火头军中,生出心障的兵将多不多,是不是都经过开解就很快好了的?”那鲁逸仲一听,就应声道:“不算很多,但每年都有那么一些,有些是因为最亲的同袍为自己而战死,不过我火头军战死之人极少,因此更多的心障来自于修行境界的提升时出了差错,这些差错,多来自于想要获得更多武勋,胜过同袍的执念。不过我火头军兵将之间的竞争,都是光明正大,竞而合,感情也是越争越深。”谢青云听后,这才点头直言道:“读书修文,可以让生出过各种不同执念的人,很快放下这些执念,破除心障。同样,也能够预防心障的产生。”这话一说,鲁逸仲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之后,猛然道:“你小子说的这话,确有道理,我没事的时候,看过那些圣贤们的著作,其中一些人生道理,我和自己个想的很相近,只是他们说的文绉绉罢了,我就想也没有什么用,就不再去看了。你这般一说,我才明白,往日我劝说那些心中有障的同袍们,说的话,都是这些,不过我用我自己个的言辞表达出来罢了。这是因为我这人心本来就宽,若是将这些书卷给那些平日想事情就喜欢钻牛角尖的兵将们读一读,学一学,说不得就能改变一些他们的心境,那生出心障的可能就降低了许多。”谢青云听了,当即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回头若是见到大统领,我和他提一提,鲁大哥也帮忙说说。”鲁逸仲却是摇头道:“你很长时间没机会见到大统领了,新兵就要有新兵的事情去做,到了火头军你就明白了。不过这话我会转告大统领,他最支持我等读书修文的,只是没有太好的法子推广下去,如今有了你这个说法,大统领当会以此为理由,再次要求全军多修文,只要作战任务不多,就可以去读书。”谢青云听后。这就拱手道:“那么就有劳鲁大哥了。”鲁逸仲笑道:“不用这般客气,你我都是兄弟。”谢青云忽而话锋一转道:“鲁大哥,你之前提过,去了火头军还要经过新兵考核,方能算正式加入火头军是么?若是考核不过,就要被赶出火头军?”鲁逸仲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一点我却不能对你多言,一切都要公正。你若真有本事,自然不会惧怕这等考核。”谢青云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心下有个准备就好。”随后,谢青云和鲁逸仲又说起了其他,谢青云口才好,见识也多,鲁逸仲在火头军面对的荒兽自是武国其他势力难以比拟的,两人越聊越是兴起。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鲁逸仲这就要打坐调息,对于火头军的军卒来说,即便是在外接人,也不会耽误每一天的修习,而现在到了他感悟武道的时候。
谢青云也说得有些口干,喝了点水。这就同样闭目调息。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谢青云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间察觉到一道目光正看着自己,侧脸一瞧,是那许念,他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念见谢青云望了过来,当即拱手道:“方才小兄弟的一番言语让许念犹如醍醐灌顶,如今是茅塞顿开,心中也是明朗了许多,难怪当初镇东军大统领曾对我说过,我心思太窄,要多看看天下。方能放开胸怀,武道之上才能够更快的精进。我本还不以为然,不觉着自己心窄,我那帮在镇东军的兄弟也从未有人提过,我心思窄,如今在小兄弟面前,才真正的暴露了这一切,也是小兄弟你帮着我许念明悟了我的内心,如今豁然开朗,许念多谢小兄弟的恩义。”谢青云见他如此客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你暴露心思,和我关系不大,是许兄离开镇东军后的情义让你平日很难表现出的心窄的问题显露了出来,我又正好成了一旁的看客,也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换做其他人也都会想法子帮你的。”许念摇头道:“我以修为论交,换做其他人,多半会希望瞧见我纠结的一面,懒得理会于我。即便和小兄弟一般不去计较,也难以和你这样,一语道破,让我思虑之后,彻底明悟……”说到此处,许念再次拱手,道:“所以,该谢的,依然要谢。”谢青云听了也不再矫情,同样拱手道:“既如此,我那我就收下许兄的谢意了。”话音才落,又听许念道:“我方才细细想过,我心窄的成因,大约就是我以修为来结交兄弟所引起的,这年复一年的如此,我便瞧不上修为比我低的,见到修为高的,自然生出了崇敬之心,长此以往,内心深处对人的看法就会发生偏差,局限于一个小范围之内,如此心思又怎能不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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