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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写的内容无外乎是余捧金安全抵达了京城,也参加完了会试,现已京城安定下来,等着来年殿试。
信是没什么问题,顾含春对着春水官人的笔迹也瞧了,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可他还是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说——
“这信有问题。”
谢尘朝他手上的竹筒看了一眼,眉心一蹙“确实。”
广元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忍不住问“信什么问题?我咋没看出来有问题?”
“问题没出在信上你当然看不出来。”顾含春乜了他一眼,“你说这信是余捧金从京城寄回来的?”
广元接道“是啊,还是走得驿站寄信,是永安县官府驿站送来的。”
“如此,就不对了,”顾含春指间来回转着那截细长的竹筒,“走官道的驿站竹筒上都有封泥与编号,从哪里送来,上头便印哪里的泥戳。可,余捧金寄给你的竹筒封泥却是永安县的泥戳。”
要么是信寄来永安县时有人先拆了竹筒又封了回去,要么这信压根儿就不是从京城寄来的。
广元愣了愣,“那这是啥意思?捧金说是去了,其实……没去?”
“……”
没人应答他,两人也是满腹狐疑。
顾含春又想起一件事,疑惑道“永安县就这么大点地方,余重八进镇找了余捧金这么多年你竟都未遇见过他一次?”
“啥?!”广元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大,乡音露得跟余重八一样,“余老爹咋会来了永安县?!”
“没遇见便没遇见罢。”顾含春正静静心心地思忖着,被他陡然震得耳朵一聋,烦仄道“叫这么响做什么?”
“不、不啊……”
这事儿就不能深想,一想就想得他浑身一哆嗦,磕磕绊绊道“余、余老爹都、都没了多了年了,怎、怎么会来了永安县呢?”
什么?!
若余重八一早死了,那先前看到的人又是谁?也不是鬼的模样啊……
顾含春心头一跳,抬眼厉声问“余重八什么时候死的?”
广元看他这幅模样,琢磨起来便更打寒颤“都……都有十三年了,捧金刚中举人那年给人打铁花炸了眼睛,没医过来,便、便……”死了啊……
顾含春背过身朝谢尘看去,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这都他姥姥折腾几天了,好不容易从干渠里顺着摸到余重八,结果还是个假货不成?
这下倒好,线索全断了。
连着几夜露宿街头,昨日又赶趟儿一般冒雪镇里镇外地蹿,顾含春想得脑仁儿生疼,捏了捏太阳穴“行了,在这儿干耗着也是磨损时间。”
说罢,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朝谢尘一挥手,洒脱道“秃驴,走,开房睡觉去。”
谢尘听他这诳语打的竟是没及时应答,似是还没从余重八早已死了的消息里震出魂来,微微蹙了下眉。
只是步子还没迈出春山书斋半步,广元又“啊”了一声,听上去有些惊异道“你怎么和他长得这么像?!”
先前顾含春一直用带了半面的脸侧对着他,广元便没看清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样,此刻他站起身才见了他露出的大半张脸,一下叫出了声。
“嗯?”顾含春步子一顿,以为他认出了自己。
“等着!等着!”广元生怕他一步迈了出去,急忙扬了扬手,话还没说完,就翻着腿从那道小门挤进去,里头踢里哐啷一阵响。
顾含春狐疑地和尚未起身的谢尘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见他跌跌撞撞抱了几卷卷轴出来,喘了口气,一张张摊开——
第一张画,立着一个黄衣男子的背影。
第二张画,躺着一个青衣男子的睡影。
第三张画,倒是有了正脸儿,不过下半张脸戴着张傩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生生给顾彧看傻了,这他娘各个都没个全脸,能看出来像倒是离了大奇!
“你说……我像谁?”他略感疑惑地问。
谁知广元兴奋地在三幅画上一扫,“像他呀!像他呀!我靠着这三幅画揽生意揽了十来年,这就是前朝废太子唐眠啊!”
前朝废太子唐眠靠着一张风俊儒雅的脸,不知在民间惹了多少姑娘们的芳心,正所谓“江湖已无我,我却乱心间”,这三幅画像打着唐眠的名声,每月都能有不少姑娘“慕名”而来,再顺道买走几本画本。
“唐眠?”谢尘难得起了兴致,端起放凉的茶盏掀盖抿了一口,“贫僧游历这些年,倒是曾见过一次唐眠的画像,施主不若拿来让贫僧看一眼。”
“小师傅也知道唐眠?”广元颠巴颠巴把画递给他,回头见顾含春面露不解,便靠过去道“你许是不知晓唐眠罢,前朝太子——”
“哎呀。”那头忽地响了一声,谢尘万般歉意地朝广元道“这茶盅杯壁太烫,贫僧一时没端稳,实在是……”
广元见画被洇湿了大半,“嗷”了一声颇感心痛地扑过去,“我的画呀!我就靠着它来吸引那些姑娘了啊!”
顾含春“…………”
谢尘嗓音略迟疑了下,道“只是贫僧觉得,这却并非唐眠真容画像。”
“啊——啥?”广元嚎地一顿,“不是他?”
谢尘点点头,“贫僧在黄粱一梦坊见过的唐眠画像不论是身形、容貌都与这三幅画上大不相同。”
“黄粱一梦坊啊……”广元嘟嘟囔囔了一句,“那这画里的男子确不是唐眠了。”
世人都知道,废太子唐眠被赐死后生前的一切物件都被官府收走尽数焚烧了,唯有黄粱一梦坊里头明目张胆地挂着张唐眠的画像,引得人人都想踏进去看上两眼。
“只是——”
他欲哭无泪,不管是不是,没人见过也滥竽充数能拿来揽生意啊!
谢尘见他一脸苦相,淡声道“若是此时拿去干燥通风之处晾晒几日,或还救得回来。”
广元也顾不得跟他计较,丢下一句“我不多送”便忙不迭抱着画回后院去了。
站在一旁常年宅在深山不远行的顾彧是听得满头雾水,见谢尘走来便问“黄粱一梦坊是何处?”
谢尘单手持佛礼,念了声“阿弥陀佛”,脱口道“是大汤最大的青楼。”
顾含春面无表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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