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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人真奇怪,人家打你竟然不还手,也不躲,还不喊不叫。”女子道,“你陆一善在甘糜城也是小有名气,现在名声败落,就一心寻死吗?”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陆载哑笑道,“能死在漂亮女人手下,陆某死而无憾。”
“啪”一声,这女老板狠狠打陆载一巴掌,咬牙切齿道,“听着,陆一善!昨晚事情发生后,我连夜调查了你和你三弟,看起来你三弟不应该突然会冒犯阿孜,县令大人也说这件事诸多疑点,押后再审。但如果真的是你的弟弟对阿孜做出那样的事,我一定不会饶恕他!你们中原有两句话,第一句话叫长兄如父。第二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所以我也一定不会饶恕你!”
陆载也忽然收起笑容,义正言辞道,“不用劳烦老板,如果真是三善所为,我也绝不会饶恕他!”
“哼,你记住你今天的话,扶他起来!”女老板说道,“今天找你来,有一件事,也是关于阿孜的。我带你上楼说。”
“好,有劳。”、
“等等。”女老板瞥了一眼陆载胸前的木牌子,“你这块牌子还是留在这吧。”
陆载迟疑了一下,拿下牌子。
来到房间外,陆载便听到房间里嘤嘤的低泣声。
他是最害怕看到听到人的哭相哭声。
不管什么事,总会让他心里不好受。
女老板敲了敲门,门是小心翼翼地只打开一点点。
开门的是一位西域妇人,她看到女子,赶赶紧毕恭毕敬地行礼。
“我带陆一善来了。”
妇人褐色的皮肤上,一双深白的眼珠子惶恐地打量着陆载。
“你就是一善医馆的一善先生?”
“是。”
“请进。”
房间小,却站着坐着七八个人,大家都围着床上,男人黯然神伤,妇人忍泪哭泣。
他们看到女老板走进来,都忙地站起来,恭敬地向她弯腰行礼。
而当看到陆载时,他们满脸愠怒。有两个年轻人还捏起拳头,仇视着陆载。
陆载自然可以理解。他们是阿孜的亲人,肯定没什么好脸色给陆载。
一个满脸腮络胡子的硬朗老汉,正是阿孜的父亲马哈茂德。陆载也算是西域酒馆老顾客,两人自然熟悉。
他走过来,双手合十道,“一善先生。”
陆载也赶紧双手合十回礼。
他看到了,阿孜躺在床上。她正对着天花板,躺得端正,两边肩膀都在一条线上的,盖在半身上的大花被褥也是整整齐齐,毫无褶皱。
马哈茂德目光转向床上,切切恳求道,“一善先生,我不知道昨晚那事是不是你三弟做的,但你是我们甘糜城有名的巫医,现在请你看一下我女儿阿孜,看一下她究竟是怎么了?”
陆载走近床边,只见阿孜脸容秀雅,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极像是错愕的眼神。只是眼里也没有了神韵和光采,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像丢了魂魄。
他先是探了探阿孜鼻息,摸了摸额头,然后轻轻为阿孜把脉。
他发现阿孜奄奄一息,已呈“死”象。
啊这莫非是?
开门的妇人哽咽道,“昨晚回来后,阿孜她就这样子睡在床上,动也不动,不吃不喝,眼睛也不闭着。我们有点害怕,连夜请了一些郎中来看,每个郎中都说阿孜没救了······我照顾她一晚上,她到现在还是这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跟她说话,动她打她,她都没反应······一善先生,您说阿孜她是不是真的没了?”
“别乱说话!一善先生还没说话呢。”
马哈茂德骂声一落,妇人趴在一个青年人上哭泣起来。
“哭哭哭哭,一天到晚只知道哭!”
“阿大,你别这样说阿娜!就是这个陆一善的弟弟害的!你说!是不是你们施了什么法术!”一个青年指着陆载骂道。
“住口!不得在殿······不得在东家面前无礼!”马哈茂德呵斥道。
“我就不住口!现在杀阿孜的仇人就在眼前,我们还要喊他先生?”
“还好说,都是你!说什么让森格里和阿娜来中原看看,结果看成了这样子!你还想跟我顶嘴!”
马哈茂德正要打人,被女老板的手下拦住。
“都别吵了!”女老板喝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不如让陆一善好好看看阿孜!”
马哈茂德忿气地撤下手,满脸皆是老泪纵横。
“诸位,恕我直言,”陆载说道,“阿孜她没有大碍,也没有病。从身体上讲,她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一整天不进食,身体有些虚弱罢了。”
大家吃了一惊,皆觉得不可思议。
“那她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动不动,特别是眼睛,怎么就没有了魂了呢?而且还没有气息,像死了一样?”马哈茂德急着问。
“阿孜她是中咒了。”陆载一字一词,沉声说道。
马哈茂德一家没听明白,“什么,中,中咒?”
“对,应该是昨晚一事对阿孜打击太大,她一下子无法接受,更无法面对。”陆载看着阿孜那毫无光彩的眼神,“于是,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执念,这种执念成为一种咒,将她的意识困住了。这是最常见的自己给自己下咒,我们称它为执念咒。”
陆载一番话,吓得大家都害怕哆嗦起来。
“那,那可以治好吗?”
陆载并没有马上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在甘糜城也能做上自己的老本行。
阆鸣生前,曾要求自己许下一个承诺不要为他人除咒,世上已无除咒师。
现在,阆鸣死去,这个承诺这么快就要违背了。
眼前这是阿孜,因为自己而受牵连中咒的阿孜,陆载欠她的,所以必须为她除咒。
陆载安慰道,“嗯应该可以,我会除咒。”
这句话一说出,女老板眼神一凛,发出亮光。
“那,那就好!一善先生你赶紧治,多少钱都不是问题。”马哈茂德道。
“等等!钱当然不是问题。”女老板重新打量一下陆载,“你真的会除咒?我可是在中原各地打听过一番,除咒师一族可是灭绝了,世间再也没有巫觋会除咒术?你怎么会除咒?”
“老板若不相信,就当死马当活马医,让我试试。”
“哼,没想到这么有自信。你什么时候开始?”
“我随时可以开始。只是······”
陆载纠结了,他应该唤醒阿孜吗?
只要执念够强,谁都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给自己下咒,让自己无法醒来。
宿主选择沉睡,而唤醒宿主,无疑就是违背宿主的意愿。
毕竟醒来做什么?醒来再去记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灾难,再去面对这个肮脏的世间吗?
陆载心里叹了一声,看着屋里这所有阿孜的亲人。
他们都睁着充满期待的眼睛,期待他唤醒阿孜,期待阿孜醒来。
他们从来没有问过阿孜的意见,正如父母从没问过孩子的意见,就擅自将他们诞生在这个世间。
“只是什么?”女老板问道。
“没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你怎么开始?你除咒用什么方法?原理是怎样的?”
女老板看来对“除咒”一事很感兴趣。
陆载苦笑,这过程有点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简单而言,方法就是,陆载以巫术探入阿孜的意识里,回溯阿孜的记忆,找到咒象。这一个环节,除咒师称之为“窥观”,乃最常见除咒术之一。所谓咒象,也就是咒的形态,有的是一个陷阱,有的是一个恶魔,有的是自己信仰的神灵。对付或者打败咒象,或解困、或除魔,成功后就能解放意识。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番探入除咒,差点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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