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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载好像睡了好长好长时间,才醒过来。
惺忪间,香气扑鼻,倩影入眼。
她,好像是白华,好像又不是。
“啊,你醒来了么?”
这声音柔情似水,倒不像白华那英气浩然。
陆载半躺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倩影渐渐清晰。
眼前的美丽妇人,双瞳流溢着淡淡的紫色。
原来是赫拉,她正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
陆载顿时明白了什么,“原来你是自咒。”
“自咒?自咒是什么?”
“就是自己让自己沉睡了。”
“那你怎么能进入我的梦里?”
“我用了法术。我是除咒师。”
“你是来唤醒我的?”
“是。”
“你知道我要什么吗?你知道我因何而沉睡?又因何不醒来?你之于我只是一名陌生人,你都不知道我所需所求,你又如何唤醒我?”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你在等一个人。”
赫拉眼睛一亮,这更证明陆载心中的想法。
“那告诉我,我在等谁?”
“等一个你不应该等,更不应该和她相见的人。”
“······那就直接点告诉我,我在等谁?!”
“不,是你告诉我,然后我去找她。”陆载沉声道,“你可以相信我。”
赫拉沉吟一下,点了点头,“来,跟我来吧。”
陆载跟着赫拉,走进一片光之中,忽然来到一座城墙之上,举目皆是黄沙。
“城下,是我与他初遇的地方。
二十年前,我正好而立之年,却已经当了十多年圣坛山圣女。
那时候,塔桑和迦顿为了一块草原而征战多年,边境的老百姓因战祸而苦不堪言。我代表迦顿和圣坛山,去塔桑果谈判商议。塔桑的老国王好战顽固,非要迦顿割地才肯停战。那块地水草丰美,是迦顿许多族人春夏放牧之地,岂能拱手他人?谈判由此陷入僵局。
塔桑的人民对天神和圣女非常虔诚,万万生民都是我的教徒,他们反过来控诉塔桑国王要求太甚且无礼,王国各地舆论风起。威胁自身统治,这对于一个政权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正当塔桑国王对我起杀心的那天,他来了。
未曾谋面,先闻其声。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发,走了多远多久,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徒步来到城下,对着整座城市大喊了一声。他喊的是什么,我已经记不住了,那时候我也不懂你们晟国说的话。但他的声音却是在耳边清晰地响起,一点也不突兀,就像他在你身边平静如常地跟你说话一样。城里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但大家都听不懂,有的人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有的人以为是身边某一个人胡说什么话。
到第二遍喊的时候,声如雷鸣,地动山摇,每个人都震耳欲聋,被吓了一大跳。从王宫到民居,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有人以为是敌军攻来了,有人以为是天崩地裂,还有人以为是天神的怒吼,忙跪在地上磕拜。
后来,喊第三遍的时候,城头上军兵终于发现了他。我当时看着国王惊讶之色,急中生智,就说这是来自晟国的援兵,要来接我回去。倘若今天之内接不到我,他就会率领晟国的军队攻打塔桑。
在那时候,西域各国都怕极了晟国的军队。尤其是你们两个少年将军,一唤无心,一唤官渡,武功高强勇猛异常,简直是西域的噩梦。
塔桑国王忌怕于他的三遍喊声,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也得以全身而退。我出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他。没想到,他已经在沙地上昏了过去。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记忆犹深。
一个落魄中年,蓬头垢面,长发脏乱,身材高大,身上包裹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脖子挂了好几串不甚华贵的珠宝玉石,腰间还别着一把镶满宝石的长剑。
我将他救回了迦都。他醒来后,父皇让他留在宫里,待以上宾。
他孤傲清高,说他自己是“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还自诩“开天辟地,全息全能,万世先知,四巫皆通”。他在我们表演了一回点水化酒,点石成金,单凭这些小巫术就已经把我们王国那些只会唱歌跳舞的萨满吓跑了。父皇很喜欢他,任他为王国首席大祭司。
他当上我们祭司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教育传医。他教我们王族的孩子中原话和中原文字,我也是他的学生。他不但为我们王国的百姓治病,还纠正一些萨满荒唐的治疗,教导一些年轻萨满先进的医术。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为王国,为父皇,为王族占卜算命。他的方法和其他萨满很不相同。他拿着那把谁都不可以触碰,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长剑,竖插在要占卜的物事上。小时候倍感神奇的是,他那把剑插什么都是立得稳稳的。不管是一片叶子还是一根发丝,那把剑好像就插了进去,岿然不动,屹立不倒。问卜时,剑上的宝石会发光,有时候只有一颗,有时候是几颗。有时候是长亮着,有时候是闪烁着。他通过占卜,为我们王国避免了不少天灾。我们是游牧民族,乃畜牧生活,逐水草迁移。他可以为我们找到更肥沃密盛的草原。
他为迦顿的大祭司,我为圣坛山圣女,又是迦顿的公主,因此无论国事祭祀,我们都时常要见面商议。或许是因为日久生情,或许是因为圣女生活的孤独寂寥,我对他渐渐产生一种爱慕的情愫。在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最渴望的事情便是见到他,每逢有什么事情要去迦都,或者知道他要来圣坛山,我都会欢欣雀跃一整天。而每逢我们相见那一刻,我们总是相视而笑。他在别人面前煞是严肃,在我面前却是正经不起来,哪怕是一张残皱的黄纸,一支掉漆的毛笔,一个损角的墨砚,他都可以让我自在而笑。我到现在还会吟唱,那首他频频教我的诗歌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只不过,我是圣坛山圣女,一生需守身如玉,绝对不能陷于男女私情。他也似乎明白,对我也总是以礼相待。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整整五年。王国也是和平繁荣,兴盛强大。父皇诞辰,大摆寿筵,西域诸国纷纷来使,进献礼物。作为公主,我自然也是座上宾。其时,不少各族美女,正若金银玉石一般,陈列于庭上,任我父皇挑选。我父皇自嘲年事已高,便将美女赏赐给他。他那天喝了不少酒,口出狂言,说这些美女皆不入他法眼。父皇有点生气,一定要让他选择一位。他无奈,让这些美女立于面前,然后拿出那把宝剑,插在马奶酒中,进行占卜。他念动咒语,宝剑颤颤而动,最后长啸而腾起,横剑在他胸前飞旋着。众人都站了起来,好奇地瞪大眼睛,想看看宝剑选择哪一位美女。一会后,宝剑慢慢停了下来,只是剑尖没有指向他的身前,而是指着他的旁侧。
那一刻,剑上宝石褶褶发亮;那一刻,剑尖正赫然指着我。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心里,是惶恐多一点,还是高兴多一点,或许只有无措。
众声哗然间,父皇很愤怒,拍案而起,挥袖离开。
虽然我当时没了主意,但还是记得,幸好是阿里娅祭司解了围。她离席扶着他,开玩笑道,“都说酒醉误事,大家都看看,这把剑都摸不着方向了。”
宾客自然是哄堂大笑,他却有点生气,紧紧看着我一会儿后,一把推开阿里娅,拿上宝剑,怒气冲冲地离开宴席。
我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占卜,他只是生气自己的巫力反而出卖了自己的心意。
宴后我非常担心他,冒险去了他的居室。我们两人一相见,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终究没能守住自己的贞洁之身。”
陆载看着眼前这一帘纱帐,叹了一声。
他心里真是又无奈又好笑这个阆鸣啊······
“你叹气什么,你是觉得我做得不对,不应破戒,对么?”
“不是,是我······”
“你不用说什么,你怎样想,皆与我无关。”赫拉含泪道,“或许是我做错了,但我并没有后悔。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众叛亲离千夫所指。那天晚上,我在他耳边告诉他,我再也不做,也做不成圣坛山圣女。这国度的人们,也不会理解和原谅我,我只能跟你,我想跟着你去浪迹天涯,好吗?
只不过那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站了起来,穿上衣服,然后含泪地摸着我的脸,悲伤深情地看着我。我正想问他怎么了,忽然后脑一阵疼痛,我便晕了过去。
他是有泪不轻弹的大男人,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了,也是唯一一次。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圣坛山上了。四名大祭司正哀伤地围着我。
‘你,你们都知道了?’我颤抖问道。
他们点了点头,穆萨大人轻声一句,‘你怀孕了。’
他们并没有怪责我,而是悉心照顾我,并让我好好呆在圣城,把孩子生下来。
后来的怀胎十月,我再也没见过阆鸣一面。
直到女儿出生的那一刻。那时正是冬春之际,而那天大雪纷飞,漫天如白花飘絮,满目是零零落落的疮痍,是冬天最后一场雪。圣女生孩子是秘密之事,祭司大人们找了几位眼盲的老妪帮忙。诞生的过程很顺利,只是女儿的哭声小了一点,吃吃地哭着,吃吃地哭着,好像命中自带矜持和尊贵。
只是我刚把孩子抱在怀里,还没仔细地好好端详,就突然间有一个人影,一身黑色斗篷,他闯进我的居室,一手把孩子抢了过去。老妪们都瞬时晕倒在地上。他马上欲逃,孩子却嚎啕而哭。他慌了,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也不太会抱孩子,一时手足无措。
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我便知道他是谁了。我滚下床,匍匐在地上,我对他哭喊道,是你,对吗?我知道是你,只能是你!
他只是长叹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你知道,那时候我见到他,我的心充满了欢喜,哪怕天空飘满冰雪,但我的心却是春意盎然。我想,他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心肠多少会软了些。我便再一次问他,我们私奔吧,我们一家三口,离开西域,去你的晟国生活,好吗?
他还是不说话,孩子依然还在哭,我却有点急了,我哭着说,那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和孩子都跟着你,好吗?
他没还回答,房间的门就被猛烈地敲响了,外头的人喊着圣女大人,圣女大人。我一晃神,一回头,就发现他不见了。连着我的孩子,都一起不见了。
孩子不见,我一下子慌了。整个居室似乎有了无穷无尽回音,我的耳边嗡嗡嗡嗡地响起了他的声音,他的一句话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天步艰难,之子不犹!
这时候,门被卫兵撞开了,侍女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说迦顿有逃犯藏进圣城,父皇亲率军队来攻,正猛攻冰墙。
那时候我还是圣城圣女,自然责无旁贷。我冷静了一下,忍住眼泪,便让侍女扶着我出去。
冰墙是牢不可破的。但父皇不知因何事怒火攻心,竟然劫了还没进城的圣徒,以其为人质,威胁圣城交出逃犯来。不错,逃犯就是他,这十个月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让穆罕默德将军很是为难。我正欲出面,忽然他从天而降,于风花飞雪间落在了城头上。
那时候,全城的人都听见了他那天神般的声音。他说,只要国王放过圣徒,放过圣城,他便任凭处置,哪怕是死。我的父皇答应了,当缰绳系上他的脖子后,父皇也放了那些圣徒。我跑到城头,看着他神情肃穆坚定,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袱,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可就是圣徒们尽数入城后,他脸色突变,大喝一声,身上兀自刮起一顿狂风,风力之猛,每个人都站立不稳,感觉要被风吹跑了一样。他趁着众人失足,纵身飞起,潜入风雪之间,逃之夭夭。
风雪一瞬间即停,他俨然是无踪无影。
孩子没了,他也走了,我的心也顿时无处安放。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灵魂,赫拉已经死了。
哪怕,我自命不是什么弱质女流,且我既然恬不知耻地继续当圣女,我就必须把圣女做好。感伤啼哭几天后,我重新振作起来,寄情于西域诸事上。
时间过了几年,或许四年或许五年。别人看我是精奋地活着,比以前更卖力为民祈福的圣女,殊不知我过的是浑浑噩噩的日子,都不知道日月时间更替。
这几年时间,穷兵黩武的父皇听闻晟国西蜀军换帅,诸如无心、官渡等悍将被调往晟国南方,便觉得有机可乘,一时性起,挥军西蜀,意图收复旧地。可谁知情报有误,官渡的确调驻南方,但统帅西蜀军之新将,却正是早已令西域闻风丧胆,且人去其名杀戮无情冷血的无心。父皇欺其年轻,派出大军进攻西蜀,却被无心在塞特城截击,还贿赂沙贼和一些异族,几路人马对我军构成围击之势。父皇无奈,孤注一掷,与无心决战于塞特城,结果全军覆没,自己也葬身于无心长矛之下。
国运飘零间,我的弟弟哈力克继位,我趁此机会呼吁停战,与晟国展开谈判。晟国奇怪得很,作为战胜国,不要割地不要资源不要赔款,只要我们皇室送一个八岁的孩子去晟国当人质。那孩子便是我弟弟哈力克的儿子,未来的王储努尔。
当时,我们迦顿国内部为此吵得不可开交。一方是认为交易可以成行,一方觉得不可送孩子出去。因为努尔这孩子很特别,一出生就备受争议。他诞生之际,迦都天空金光万丈,国境内春雨绵绵,一年之内甘霖不断,祭司占其命数,称其为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决定了迦顿国未来百年的国运。然而,塔桑和罗萨斯等西域诸国却天灾不断,草原枯萎成漠,长河断流干涸,山体崩塌地震,这都是努尔诞下那一夜之间的事,两国还遭遇了持续数年的大干旱。
我以圣城之女的身份,让迦顿和圣城救济两国。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各国各族人们会对我尊仰有加,并不是因为我多厉害多神圣,而是我在他们危急之时,让迦顿和圣城对其伸出援手,才有此三国鼎立的和平局面。
考虑再三,我信奉了尔撒祭司对努尔的卜断灾厄之子,留之会让西域有大难。于是力排众议,要将努尔送往昊京当人质。然而,我也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晟国也需要有一名皇子,送往迦都当人质,也就是交换人质;二是我要晟国大国师当着我的面签下协议。
不错,那时候我便知道,他已经当上了晟国的大国师。指定努尔为人质,必定对努尔命格有所占卜,这人质一事必有他的主意,或者正是他主导的!然而,来回谈判一个月,他竟然从没出现过一次!
这两条本来是不合理的要求。以晟国强大的国力,他们根本不需要让皇子去迦都当人质。至于国师亲自出面,那更是意气用事的要求了。让我感到意外的事,晟国都答应了。或者说,他都答应了。
最后一次谈判,是在晟国境内,甘糜城旁边一个叫甘糜村的地方。
这地方是他选的,那是在西艮山南麓山脚下一个小小的村庄,直溜溜的一条小街便可从村北走到村南,村口有茂盛的白杨树林,站得高一点还可以看到远一点的马蹄湖。
谈判在一个木屋子里进行。这屋子看起来便与村子其他屋子不同,木头砍得整齐,也堆整得好。木屋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嗯,那屋子······”陆载有点尴尬地捋了捋眉毛。
“怎么了?”
“没什么。”
“军兵都在院子和村子里守着,屋子里就只有我和阿里娅两人。他推开门进来那一瞬间,我和阿里娅都吃惊得站了起来。重逢久违的故人,而又不仅仅是故人,那一刻的心情可谓复杂。
我赶紧撇过头去,偷偷地拭了一下眼泪。只听见他说,阿里娅,能否让我们两个人好好谈一下。我猛地转了回来,大声喝道,阿里娅你不准走,这里是谈判的地方,我们代表的是迦顿······对,我生气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告诉过自己并不怪责他,可偏偏见到他那一瞬间,我却生气了。我记得我说了很多,但是我越看着他,越是说不下去,眼泪哗哗地直流。我想起了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起了我的孩子。阿里娅无奈地离开了,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俩。
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想走过来,我却一手举起,喊他不要靠过来。他却笑了,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笑的,他越笑我反而越生气。我强作冷静下来,强迫让自己专注在谈判的事情上。我问他,晟国是哪个皇子当人质。他说是二皇子华元祺。我就立马说不行,努尔是迦顿未来储君,晟国也必须要让太子做人质。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实在是意气用事,两国国力悬殊,能够交换人质已是大幸万幸,晟国不可能将太子做为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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