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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元祺被劫后的第三天凌晨,第三个受害的库诺人出现了。
这回是黎明之前,万家皆寂时,一声尖利的哭声在城中响起。
那般高亢而响亮,凄惨而催人怜悯的童音,刺破了许多人的梦乡。
不错,这回推着板车的,是一个赤身的小女孩。
她全身伤痕累累,瘦小的躯体,吃力地推着板车,从城门口一路走向城堡。
她也不控诉什么,她只是哇哇大哭着,凄惨地可怜地哭着,让人心痛地哭着。
不少人都出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见一个满身都是淤青的女童,板车上堆放着她阿大阿娜兄长的尸体,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谁害死了你的阿大阿娜啊?”有人问道。
“是,是城主大人······”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城主大人不让我穿······”
每个人听到这样的答案,都彻底愤怒了。
这个哭得泪水都干了的女孩子绝不可能说谎!
谁看见这样受尽折磨的女孩子,谁的心不会痛啊!
于是,有人为她披上衣服,有人为她递上馕饼和水袋,有的人为她推着板车。
女孩子的身后、周围、身前都是人,多是库诺人,也有一些班塞人。
他们缓步向前行进着,目的地只有一个奎城城堡。
声势之浩大,城堡里的人都被惊醒了。
阿里娅、迦帕尔、吉娜、西乞一恪、徐如鲣、西乞道返都赶了过来。
大家都不说话,满脸怨恨,强忍着怒火;只是推着那个女孩子出来。
看见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吉娜心头直发凉。
她战战兢兢地推了推西乞蝶,“蝶,你,你去问一下她吧。”
西乞蝶走过去,蹲下来,“小妹妹,告诉姐姐,是谁把你阿大阿娜害了啦?”
“是城主大人······”
“······那你身上的伤痕呢?是谁打了你吗?”
小女孩说着说着又流了眼泪,“是,是城主大人打的······”
说罢大哭起来。
吉娜泪流满面,颤颤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谁是城主大人吗?你知道吗?”
“······城主,城主就是住在这城堡里,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
住在城堡里,跟我们长得不一样,除了华元祺,还能有谁?!
吉娜连连摇头,哭着大喊道,“不!小妹妹!你认错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公主殿下,这还能有错吗!”
“她还是个小孩啊!小孩会说谎吗?!”
“就是华元祺!就是华元祺!人面兽心的华元祺!”
“华元祺这个变态!华元祺这个禽兽!”
“没想到,真的是华公子啊。”西乞道返揶揄道,“果然是应了晟国那句话,知人口面不知心。这华公子心头也太歹毒了!”
“你胡说!你胡说!!!”吉娜怒吼道。
阿里娅只顾叹气,迦帕尔和西乞一恪只是笑而不语。
徐如鲣往前一站,大喝道,“大家静一静!大家静一静!且容老臣一说!”
大伙安静下来后,徐如鲣拉着小女孩转身,面对着大家,“大家听我说,这小女孩是受了萨满的诅咒,才会任人摆布,诬蔑城主。大家可看到她的眼神发红,皮肤发紫,此正是中咒之迹象啊!”
众人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中······什么来着?”
“那不是祭司大人么!祭司大人,他说的是真的么?”
“对!祭司大人,他说的是真的么?”
吉娜和徐如鲣都向阿里娅投向希望之色。
阿里娅正难为着,西乞一恪忽笑道,“哈哈,阿里娅大人也懂卜咒之术吗?”
阿里娅如临大赦,“这卜咒之术来自中原,我自然不如西乞先生了。”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西乞一恪。
西乞一恪走近小女孩,仔细观察了一下,摇头道,“这眼睛红,是因为她哭了很久。至于身体发紫,恐怕是遭人虐待时,身体发颤所致。”
吉娜和徐如鲣大惊,“西乞一恪,你在说什么!”
“公主殿下,臣只是实话实说。华城主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你还想欺骗大伙,于心何忍啊!”
这一番话,更是激起了滔天众怒。
“华元祺在哪里!华元祺在哪里!”
“宰了华元祺!宰了这个晟人!”
“把华元祺交出来!把华元祺交出来!”
“交出华元祺!为我们库诺人讨个公道!”
群情汹涌,西乞一恪向迦帕尔使了颜色,迦帕尔忙走上前,大喊道“大家静一静!奎城此变,国王陛下圣心哀恸,特派本殿下和律法大臣西乞一恪来奎城调查此事。华元祺如此卑劣行径,实在令人扼腕痛心!本殿下一定彻查到底,尽早缉拿华元祺,还奎城一个公道!还库诺族人一个公道!现在,请大家暂且先散吧,静候佳音!静候佳音!”
吉娜已经听不下去了,和西乞蝶怒匆匆地走回城堡。
徐如鲣正想回去,却忽然在旁边小巷子里,看到了正向自己挤眉弄眼的三善。
“好小子!”徐如鲣心里想道。
他瞥了一眼西乞一恪等人,便向三善拧了拧头,示意到他房间里谈。
待百姓们散去,众人回到了议事厅。
徐如鲣一进门便双眼发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阿里娅大惊,忙上前察看。
“徐公公这是怎么了?”西乞一恪问道。
“操劳过度。听下人说,徐大人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
“那怎么行,又这把年纪了。赶紧叫人送他回房间休息吧。反正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迦帕尔道,“西乞道返,由你来指挥卫队吧。”
“是,小臣定不负殿下的厚望!”
“由我来送徐大人回去吧,也正好帮徐大人治疗。”
西乞一恪皱了皱眉头,“呵,祭司大人真是热心。”
“难道此间有我什么事吗?”
“······祭司大人慢走。”
回到徐如鲣房间后,阿里娅忽然撒手。
“徐大人,找本祭司来有何事?”
“祭司大人刚刚为何不愿接下老臣的话呢?”徐如鲣也忽然精神起来。
“你们晟国有一句话,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本祭司确实不了解卜咒之术,岂能愚弄百姓?”
“呵呵,祭司大人误会这句话了。这里的‘知’,不是知道的知。而是知道自己是否知道或不知道的‘知’。”
“大人还有心情跟本祭司咬文嚼字么?”
“当然有,因为老臣终于有王爷的消息了。进来。”
随着徐如鲣一声叫唤,三善推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他衣衫褴褛,全身发臭,两只手还拿着四张大馕饼,正狼吞虎咽地吃着。
“啊,这是三善兄弟!为何弄成这个样子?”阿里娅惊讶道。
“不好意思祭司大人,我,我实在是太饿了!”
“三善一直跟着城主大人。他知道城主大人在哪。你没让我失望吧,三善?”
“当然没有!他们实在是太狡猾了!”
三善将这三天的跟踪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你跟了三天,怎么没有人发现你呢?”
“可能是我长得······不太像会跟踪的人?”
“你说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在奎城地域了,是奎城以北的瓦尔城。”徐如鲣展开一幅地图,“瓦尔城是出了名的小城多村。城子很小,但周围却是村庄遍布。最北的村庄和最南的村庄要走上大半天。那个巫觋和尼克,肯定是利用瓦尔城这个特点进行躲藏的。刚才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白天会呆在这个靠北的村庄里,晚上便返回到靠南或者靠东这两个村落。我们按靠北为甲村,靠南为乙村,靠西为丙村。”
徐如鲣用毛笔在地图上将两处村落圈出来,分别写上甲村、乙村、丙村。
三善看了看,想了想,“他们现在应该在甲村。第一晚是在乙村。第二晚是在丙村。昨晚又在乙村。所以今晚应该在······”
“丙村。只是我这几天都在全城戒严。他们是怎么从库诺村那掳走人的呢?”
“我觉得他们之前就已经将人劫走了。因为我没看到他们从奎城带人过去。人都是从,”三善指着甲村,“从甲村带到乙村和丙村。”
“也就是,被劫的库诺人在受折磨之前都是在······”
“甲村。”三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看来真的不是华元祺所为。”阿里娅愧疚道。
“如此周密的行事,一人绝不能成行。老臣一直都在王爷身边,王爷又怎么可能筹划这种事呢?”
“那还等什么!我得告诉西乞先生,叫他们不要再搜索奎城了!”
“祭司大人,且慢!”徐如鲣忙阻止阿里娅,“难道大人还相信西乞大人?”
“徐大人什么意思?西乞一恪没有理由去陷害华元祺。”
“只怕事情远没那么简单。”徐如鲣想了想,欲言又止,“祭司大人,请相信老臣一回。此间老臣希望咱们三人去救王爷即可。若是劳师动众,恐怕贼人会闻声风逃。何况,西乞先生已对王爷有先入之见,老臣担心会伤害到王爷。”
“······好吧,我就随你们去,且看看真相到底是如何。你准备何时出发?”
“此间人多眼杂,待二皇子他们出城搜索了,我们再出发。”
徐如鲣瞄了瞄地图,用手一指,“到了瓦尔城,应是晚上,即是丙村。”
黑夜里的光亮,有时比黑夜更阴险;正如影子的真身,有时比影子更为沉寂。
又入夜了。华元祺多希望眼前的火光熄灭,让他可以逃脱这个无尽的炼狱。
“喂,张开嘴!妈的,竟然要老子来喂你!”
面前是一个尼克同伙,正一手拿着馕饼,一手拿着一袋水喂着自己。
“你可以不喂我,松绑让我自己吃就行。”
“哼,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万一你逃走了怎么办?”
“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我跑了?”华元祺瞄了一眼他,“我们都相处三天了,你们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那同伙实在不想喂华元祺。他和同伙对了对眼色,便为华元祺松了绑。
华元祺果然不跑,自己拿起馕饼慢慢吃着,还吃得津津有味。
“就你是懦夫。换做是我们,肯定有机会就跑!”
“换做是你们?怎么换?若你是我,你前两晚会怎么办?若你的妻子被人奸污,你们又会怎么办?”
“你妈的,你胡言乱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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