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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闻言一愣,继而露出几分怒容道:“竟有此事,到底是谁,竟然敢阻止老国公入宫见驾,难道不知道老国公有不经通传,随时可入宫见驾的权利吗,杀的好,老国公杀的好啊。”
不屑的目光从高长胜身上收回,张懋看向杨廷和,随手将手中染血的长刀丢给身后府中私兵道:“这么说杨阁老也认为那人该杀了?”
杨廷和笑道:“自然是该杀,连老国公都敢阻拦,杀之何惜!”
张懋冲着那些私兵道:“都在这里候着。”
这些私兵一声应诺,只将四周的京营兵卒给骇的一跳,便是杨廷和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嘴角抽了一下。
张懋大步走进皇城之中,丝毫没有理会高长胜的意思。
杨廷和冲着高长胜含笑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然后连忙跟上张懋的脚步笑道:“老国公不在府中纳福,怎么想起进宫来了啊。”
张懋淡淡的瞥了杨廷和一眼,突然之间冷笑一声道:“杨阁老,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连老夫都瞒着,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说早就知道张懋可能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这会儿听了张懋的质问,杨廷和还是有些惊讶。
不过对于此杨廷和显然早有定计,闻言只是一声轻叹道:“老国公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杨某等人是心怀叵测之辈似得。”
张懋没有接话,反而是定定的看着杨廷和,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意思却是不言自明。
杨廷和无奈道:“既然老国公已经知晓,那么本官也不再瞒着国公爷,陛下遇刺,至今昏迷不醒,太后急召我等几人入宫,经由我等与太后商议,为了避免陛下遇刺的消息泄露引发不必要的乱子,特由太后允准,抽调了长宁伯手下的人马,封锁了宫门。”
说着杨廷和看向张懋道:“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绝不像老国公所想的那样,有诸多的阴谋诡计。”
张懋听了杨廷和的一番解释,原本阴沉着的一张脸方才算是散去了几分,仍然是带着不虞道:“陛下何在,本公要去见陛下。”
杨廷和闻言忙道:“陛下如今正在景蓝殿养病,太后、皇后都在那里守着陛下,所以老国公大可放心便是。”
闻知朱厚照正在景蓝殿,张懋当即奔着景蓝殿方向而去。
景蓝殿四周守卫着大量的皇城宿卫,此时这些皇城宿卫精神紧绷,提防着一切接近景蓝殿的人和物。
当张懋同杨廷和出现在景蓝殿前的时候,这些皇城宿卫之中一人走出,拦住去路道:“老国公、杨阁老,景蓝殿重地,未经太后与首辅允许,任何人不许擅入。”
这会儿杨廷和轻咳一声,忙向着张懋解释道:“老国公,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
说着杨廷和冲着那皇城宿卫道:“还不快去通秉太后,就说老国公来了!”
张懋的目光在这些皇城宿卫身上巡视而过,双手合拢于身前,就那么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方的景蓝殿。
很快就见一名小内侍匆匆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张懋还有杨廷和二人身上的时候,眼睛一亮忙上前冲着张懋、杨廷和施礼道:“老国公、杨阁老,太后有请!”
张懋微微颔首,大步走进了景蓝殿。
一股浓郁的中药气味传来,闻到这中药气息,张懋顿时眉头一皱。
似乎是注意到了张懋的神色反应,杨廷和低声道:“陛下遇刺已有数日之久,太医院诸位太医皆已经帮陛下看过,却是一丝办法也无,如今也只能靠着药汤吊着性命,只怕”
张懋面色登时变得阴沉了许多,大步走进内殿之中,目光直接便落在了那床榻之上。
床榻之上,少年天子正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太后张氏、皇后夏氏正坐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看着。
听到动静,太后张氏转头向着张懋看了过来。
而张懋则是快走几步上前,直接冲着床榻拜下,颤声道:“陛下,老臣来了!”
只可惜面对张懋的呼唤,躺在那里的朱厚照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会儿太后看到张懋脸上的悲色不禁冲着立于一旁的张永道:“张永,老国公年纪大了,地上凉,快将老国公扶起来!”
说着又向着小内侍道:“还不快给老国公赐座!”
张懋缓缓起身,并没有落座,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朱厚照之后,这才向着太后道:“太后,臣对医术也略有涉猎,可否允臣为陛下看上一看。”
张太后闻言冲着张懋点了点头道:“老国公既然有此心,那便劳烦国公了。”
张懋冲着张太后拱了拱手,缓缓走到床榻边上,伸手将朱厚照的一只手臂抬起,一只手搭在手腕之上,凝神诊脉。
渐渐的张懋的眉头皱起,在张懋的感应之中,朱厚照脉搏许久方才跳动一下,而且跳动无力,甚至可以说如果不仔细感应的话,都感应不到,这等脉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深吸了一口气,张懋又伏身上前于天子心口处听了听,甚至查看了天子的瞳孔,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扰张懋,等到张懋将朱厚照的手臂放回被褥之中的时候,太后张氏方才带着几分期盼看向张懋道:“老国公,陛下究竟如何了,可”
张懋脸上突然露出几分笑意,冲着太后以及皇后微微一笑道:“太后、皇后娘娘,陛下只是受创昏迷而已,并无大碍,且休养几日,或许就清醒过来了。”
太后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欣喜颤声道:“老国公说的可是真的吗?陛下真的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便可无恙吗?”
张懋笑道:“老臣一生从不打诳语,太后难道还信不过老臣吗?”
张太后整个人就像是一下被注入了一股生机一般,精神振奋道:“好,好,有老国公这话,本宫也就可以安心了。”
说着张太后伸手轻抚朱厚照的面颊,带着几分期盼道:“皇儿,你可要快些醒来,娘亲除了你可就再没其他的亲人了!”
张懋看了太后还有夏皇后一眼,缓缓起身道:“太后、皇后娘娘,老臣有话要同杨阁老说,先行告退。”
张太后闻言点头道:“老国公随意。”
走出了内殿,张懋的目光落在杨廷和几人身上,眼眸之中闪烁着精芒沉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陛下为何会遭此重创?”
对于张懋的震怒反应,杨廷和几人并没有觉得奇怪。
杨廷和轻叹一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国公且随杨某来。”
很快几人便到了边上的一处偏殿之中,在这里,张懋见到了首辅杨廷和、礼部尚书费宏、吏部右侍郎毛纪等人。
除此之外尚且还有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的官员,三司齐聚。
见到张懋的时候,一众官员忙向着张懋行礼。
张懋目光扫过一众人,冷冷的看向李东阳道:“李东阳,陛下为何遇刺,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不要告诉我,你们这几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吧。”
李东阳起身道:“老国公且息怒,陛下遭此劫难,我等为人臣子自然心中悲痛万分,刺客第一时间便被拿下,如今正在由三司审理,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说着李东阳看向刑部左侍郎道:“余大人,案子进展如何,便由你来给老国公讲一讲吧。”
余青忙上前冲着张懋一礼道:“回老国公,陛下于七月十六日回宫,当晚召六名宫女侍寝,当夜为宫女以缎带勒住脖颈所伤,待到侍奉陛下的大太监丘聚察觉不对的时候,行凶的两名宫女已经自缢身亡,如今只有其余四名宫女正在被收押审讯。”
说着余青顿了顿道:“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两名自缢身亡的宫女乃是数年前,由锦衣卫千户钱宁奉大总管刘瑾之命,自江南物色的女子,由刘瑾进献于天子,我们怀疑这是刘瑾刺杀天子”
张懋听着余青的话,心中冷笑不已,哪怕是这些人换个怀疑对象,他也就信了,可是要说刘瑾会派人刺杀天子,他要是信了,那他张懋岂不是成了一个傻子。
刘瑾在朝中是什么处境,他难道看不清楚吗?没了天子,他刘瑾便什么都不是,别说是刘瑾去刺杀天子,但凡是让刘瑾知道有谁想对天子不利,刘瑾第一时间便会撕碎了对方。
见张懋没有说话,余青正色道:“如今钱宁已经招供,那些女子就是刘瑾特意吩咐他遴选出来的,因为那两名行刺陛下的女子已经自缢身亡,可是这一切证据已经足可以证明,就是他刘瑾派人行刺陛下。”
张懋没再听对方的话,而是看向李东阳几人,冷冷的道:“你们要做什么本公不管,可是京师不能乱,大明天下不能乱,否则的话”
说完张懋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张懋无礼离去,几名官员不禁面露不忿之色,甚至一名刑部郎中冷笑道:“搞得自己像个忠臣似得,他一个国公,又能奈何我等?”
杨廷和闻言登时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那可是与国同休,勋贵之首的英国公,你胆敢如此无礼,眼中可还有朝廷吗?”
看杨廷和震怒的模样,那刑部郎中吓了一跳,忙低头认错道:“下官失言,还请阁老勿怪。”
这会儿李东阳轻咳一声看着一众人一眼道:“行了,眼下商议一下,该如何将刘瑾拿下了。”
三司这会儿已经拿出了刘瑾行刺天子的证据,李东阳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将刘瑾拿下,否则的话一旦太后那里问起,这就是他的失职。
听李东阳这么一说,众人脸上皆是露出兴奋以及解气的神色。
这几年他们在朝廷之上,在地方上同刘瑾争斗不休,甚至不少人都吃过刘瑾的亏,可是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将以往所承受的一切尽数报复回去了。
费宏捋着胡须笑道:“此事易尔,他刘瑾乃是司礼监总管,我们却是不好直接拿他,但是我们却可以请得太后一道懿旨,只要有太后懿旨在,拿下他刘瑾,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说着几人看向李东阳,李东阳微微沉吟道:“既如此,诸位且随我去向太后禀明此事。”
黑夜之中的紫禁城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头庞然大物一般盘踞在苍茫大地之上。
城门早已经关闭,城门处守城的士卒正打着哈欠努力的撑着,甚至有些人直接斜靠在城墙上已经是憨憨入睡了。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战马哀鸣的声音,随即就听得噗通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李桓狠狠的抽打着身下的战马,远远的看着遥遥在望的京师,满是风尘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轻松之色。
忽然之间,身下战马发出一声哀鸣,竟然直接栽倒于地,李桓却是没有丝毫意外,这一路上他同王阳明几人日夜兼程,饿了就在马上吃,困了就在马上睡,除了换马的时候人沾了地,其余时间全都在马上。
靠着这般的速度,从福建到京城,竟然只花费了不到四天的时间,考虑到这个时代的道路交通情况,这速度绝对是非常的吓人了。
顺着冲击力,李桓身形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身后很快便有马蹄声传来,正是王阳明、岳不群、孟辉、杜广、曹雨、陈耀几人。
当几人勒住身下的战马停下来的时候,忽然身下的战马一个个的口吐白沫,轰然倒地,却是连夜奔驰数百里,已经彻底榨干了一切。
先前还凭借着本能奔跑,这一停歇下来,自然是坚持不住了。
没有什么心情去疼惜这些战马,李桓的目光则是落在了京师城墙之上。
城墙下闹出这般的动静,自然是引得守城的士卒紧张不已。
李桓看着那紧闭的城门,眉头微微一皱,听着城墙之上的呼喝与质问之声,李桓冲着陈耀、孟辉、杜广三人道:“你们将这些战马的尸体处理干净了,莫要泄了我们的行踪。”
陈耀三人听了连忙应了下来。
李桓此举自然是不想暴露他已经自福建赶回来的事情,虽然说即便不去处理这些战马的尸体,白日里那些守城的士卒发现了也未必会联想到他身上来,可是到底是一个隐患不是。
从天子遇刺到他接到消息,然后又一路赶回来,这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七八天的时间,这段时间,京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这都需要李桓去考虑。
如果说天子无恙的话,自然万事大吉。
可是如果天子真的情况不妙,那么便意味着这会儿京师就是一处龙潭虎穴,一个不小心闯进去,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哪怕是李桓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同样一身风尘仆仆模样的王阳明目光自那高高的城墙之上收回,然后看向李桓道:“李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桓缓缓道:“自然是入城!”
正常的途径想要在深夜经由城门处入城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李桓也没打算经由城门处入城。
很快几人便寻了一处偏僻的所在,凝神倾听一番,李桓便已经确定这一段城墙之上巡夜的士卒可以说全都睡着了,当即身形一纵,身形便已经到了半空,随即脚尖在城墙之上点了那么一下,借着这一股力道,身形轻飘飘的便上了城墙。
目光一扫,果然如李桓所料,几名巡城的士卒这会儿正各自抱着手中的兵器靠在城墙处,已是入了梦乡。
几个起落,李桓便已经点了附近几名士卒的昏睡穴,除非是被人唤醒,否则的话,这一觉至少要睡到大天亮。
王阳明、岳不群、曹雨几人在李桓的招呼下同样也上了城墙,就这么悄然的潜入城中。
锦衣卫千户陈克在京师之中有一处宅院,宅院只有两进的大小,相比许多官员动辄占地一两亩大小的府邸,自然是非常的不起眼。
这一日陈克正在睡梦之中,突然之间心神示警,猛然之间翻身而起,几乎是本能一般翻手向着面前之人拍了过去。
只是下一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拍出去的那一掌也被对方给死死的抓住了手腕。
“是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虽然说房间之中昏暗一片,但是陈克已经听出这是李桓的声音,原本绷紧的身体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强忍着内心的惊骇,陈克低声道:“大人,您怎么才回来!”
听陈克这么一说,李桓心中不由一紧,要知道他在接到陈克的密信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便赶了回来,路上更是不敢有一丝耽搁。
现在陈克这么说,难道自己回来的迟了不成。
陈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将烛火点燃,借着火光,这才算是看清楚了李桓。
一看之下,陈克不由愣了一下,要不是确定来人就是李桓的话,他差点就认不出来。
实在是李桓这会儿一身的风尘,头发凌乱,风沙掩面,就连身上的衣衫也都满是尘埃,一看就知道李桓这一路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李桓皱眉看着陈克道:“快说,陛下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京城之中又是什么形势?如今朝中又是谁在主政!”
陈克闻言忙道:“回大人,陛下遇刺至今已经有近十日之久,前两日刘瑾公公以及其一干党羽先后被太后下旨拿下,投入刑部大牢之中,而朝中则是有李东阳、杨廷和两位阁老主政。”
李桓不禁诧异道:“刘瑾难道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吗?怎么说被拿下就被拿下了?”
陈克一脸苦笑道:“因为刺客是刘瑾公公派去的,再加上太后一道懿旨,直接将刘公公禁足于府中,没两日刘公公府邸就被京营兵马给包围了起来,连外人都见不得,他又能如何?”
李桓不由冷笑道:“刘瑾刺杀天子,真是个笑话,满朝文武竟然也都相信。”
陈克道:“如何不信,如今刘公公一党被拿下,满朝文武拍手叫好,直呼太后英明呢。”
深吸一口气,李桓道:“陛下呢,可有陛下的消息?”
陈克摇头道:“宫门被京营封锁,就连皇宫宿卫统领据说都被替换了,咱们锦衣卫更是一点宫里的消息都打探不到,陛下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恐怕只有两位阁老以及老国公知晓了。”
李桓沉吟,目光忍不住投向紫禁城方向,心中想着自己想要知道天子究竟如何,怕是要潜入皇宫打探了。
似乎是看出了李桓的心思,陈克面色微微一变道:“大人千万不要想着潜入皇宫,先前刘公公就是派人潜入皇宫打探消息,结果却是被人抓了个正着,直接被坐实了谋害天子的罪名,如今皇宫之中戒备森严,便是大人实力再强,怕也接近不了天子寝宫啊。”
听陈克这么一说,李桓皱眉,这么一来,他先前向着潜入皇宫,先确定天子究竟如何的办法是行不通了。
就算是他再怎么的自信,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强闯皇宫大内,真当皇城重地是一两个武道好手便能够随便进出的啊。
看李桓陷入沉思,陈克也不敢去惊扰了李桓。
没有多大一会儿功夫,李桓冲着陈克道:“陈克,你去将外面几人安顿一下,然后给我召集可信的锦衣卫,随时听我命令。”
说着李桓直接出了陈克住处,又点了岳不群与其同行。李桓在夜色之中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二人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英国公府。
做为京师最为尊贵的勋贵,英国公府本就戒备森严,再加上这几日京师之中所发生的变故,一队队精锐的家族私兵在英国公府巡视着,别说是一般的宵小了,就算是来上几名江湖中人,怕也是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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