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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雷云里凝聚的闪电,撕裂荒芜宇宙的虚空,映衬出建造在一颗巨大陨石上的漆黑灯塔。

“轰隆隆!”

五次心跳之后传来雷鸣,犹如魔法船轰鸣的鼓点。

两只梦魇兽押着阴魂城的大王子瑞瓦兰,穿过一座黑色玄武岩桥梁,途径一道被混沌风暴不知肆虐多少岁月,变得伤痕累累的精金闸门,门口是一道注入强酸的护城深河,两根巨型金属铁链拉起吊桥悬跨河上。

强酸液体永不止歇地翻涌沸腾,汹涌澎湃,溅起朵朵幽绿的浪花拍打在城堡的基石上。

一只被烧焦的猛兽利爪浮上水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又很快消失在这一条浓稠的绿色护城河之中。

护城河对面的城门楼比之前的更加雄伟,不知名石材上覆满暗淡无光的陨石结晶。

手腕被魔法镣铐束缚的瑞瓦兰,跌跌撞撞地穿过冰冷的庭园,混合着强酸的冷雨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不得不走,两只梦魇兽在他身后低声嘶吼。

它们是巨大的四足动物,兽腿的末端是足以劈开荒芜宇宙陨石的利爪,站立时有6米高,而用后脚站立时则有12米高。

尽管梦魇兽的体型很大,但却能够灵活地在荒芜宇宙飘荡的陨石群间跳跃,以此偷袭放慢速度穿梭陨石群的魔法船和荒宇生物。

它们的皮肤又厚又硬,牙齿又长又尖,一对长长的弯曲獠牙从野兽嘴的两侧伸出,红色的大眼睛黑暗中闪闪发光。

这种生物可以轻松地冲破建筑物和防御工事,毫不犹豫地用爪子撕碎敌人并用獠牙刺伤他们,但它最具破坏性的攻击是它用它那可怕的目光将敌人瓦解的神奇能力。

在荒芜宇宙里,强大的施法者创造梦魇兽作为活的战争器械,一只野兽甚至可以毁掉在荒宇中航行的魔法船队。

这两只梦魇兽在后面驱赶着瑞瓦兰,登上恶潭要塞幽深的陨石主堡。

入室之后,梦魇兽立即恭敬地站在门口,仿佛是担心自己的四肢弄脏了铺在地面上的星兽地毯。

瑞瓦兰在踏入房间之前,也用被魔法镣铐捆绑的双手,笨拙地解开早已被强酸雨水冲透的斗篷,将其丢到门外。

恶潭要塞的领主独自坐在昏暗的大厅里,享用由啤酒、面包和不知名荒宇生物组成的大杂烩炖肉。

大厅厚石墙上安置有二十个黑曜石烛台,但只有四个插了火炬,而且都没有点燃。

明灭的光线来自于两根摇曳的鲸油蜡烛,这种由星界鲸的脂肪制作而成的蜡烛,燃烧起来不但没有腥味儿,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瑞瓦兰可以听到恶潭要塞外,为了抵消来自荒芜宇宙的辐射能量,由人工魔法凝聚而成的冷雨,正在冲刷墙垒、从漏雨的屋顶滴下,发出一成不变的声音。

“大人。”一名梦魇兽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在泥沼港抓到这个物质佬,他试图夺取魔法船,被我们逮到了,他身上还佩戴着这件东西,我们不敢将他当场处决。”

梦魇兽将两枚徽章放大领主的面前:一个为一对弯曲的暗紫色山羊角,另一个为紫色外环,黑色圆盘。

此刻,阴魂城的大王子浑身湿透,魔法镣铐那散发着冰冷能量的斥魔金属,深深地陷进皮肤里,摩擦着他的骨骼,让他的手腕疼痛难耐。

他知道,眼前这位荒芜宇宙中的恶潭要塞领主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丢到护城河的强酸里,死于非命。

但庆幸的是,屋里至少可以避雨,脚下也是坚实的石板,而非颠簸起伏的魔法船和可怕的混沌风暴。

他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全身筋疲力尽,外表狼狈不堪,内心更是备受欺骗和悲伤的摧残。

他奉失落女士在物质界的代言人‘黑纱’伊莉瑞尔的命令,乘坐魔法船,前往‘海盗天堂’布拉星,取回一件圣物。

然而让他料想不到的是,阴魂城的魔法船是一条故障船只,而他的父亲至高王泰拉曼特显然是知情的,却选择默不作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摇摇欲坠,故障频繁的魔法船,又在荒芜宇宙里遭遇到了一场可怕的风暴。

这场混沌风暴对他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折磨。

领主用手背擦了擦嘴,拿起徽章仔细查看。

城外雷电闪烁,半个心跳的时间里,架在要塞上的魔导炮口,闪烁着出森然的蓝白光芒。

一、二、三、四……瑞瓦兰数到四,惊雷接憧而至。

等雷霆平息后,他又听见那一成不变的雨水声,听见脚下由细碎陨石颗粒形成的混沌风暴,怒号着冲刷过整个恶潭要塞的巨型拱门。

领主用手指抚摸徽章,冲徽章上的徽记皱起眉头。

他是个魁梧的人类,又肥又丑,宽厚的浓眉上是个秃头,粗大的酒糟鼻血管清晰可见,长得活像一滩鼓胀的软泥怪,不忍直视。

看到这里,瑞瓦兰不禁相信起了‘黑纱’的推测。

在大祭司给他的星图中,想要抵达布拉星,就必须经过恶潭要塞,一座建立在巨大陨石上的城堡。

这块陨石静静地悬浮在荒芜宇宙的虚空里,跟其他小行星一样,围绕苏伦之泪旋转。

据说,这位城堡的主人,其真实身份,很有可能是一位失落的荒神。

世界之诞生,在万物之最初,存在着一片迷雾般永恒而虚无的领域,它是由‘神上神’艾欧利用来自燃素之原始元素混沌所创造的。

在这个暗淡而朦胧的球体之内,数个世界飘浮于夜之海。

虽然在这个时代,所有的世界都是毫无生命,荒凉而贫瘠的,但某些强大的熵与元素之化身已经开始觊觎着它们。

这些存在的名号早已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现在少数仍知晓它们的贤者们,简单地称其为:荒神。

荒神们所不知道的是,宇宙之诞生所残留的碎片,环绕着它形成了一片银色液体的海洋。

在这片光芒闪烁的星光之域中,两位极为美丽,彼此相对立的存在诞生了,一位象征光明,而另一位则象征黑暗。

这对衍生于星界海洋的双胞胎女神,迅速地采取行动,从毁灭性的荒神手中保护了未受玷污的世界。

其他神祇,要么诞生于这场圣战之中,要么被从其他遥远国度召唤而来——向两位女神伸出援手,同荒神及其巨大而怪异的仆从们交战。

“给他松绑吧。”领主倾身向前,吩咐道:“扒开他的衣服,我要瞧瞧他的胸膛。”

梦魇兽遵命行事,当瑞瓦兰的衣服被扒开时,外面又有闪电,电光将他隐藏在肋骨里,不断跳动的黑色心脏,映在恶潭要塞领主那张宛如烂泥般的肥脸上。

“徽章是个人都可以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领主说,“但这颗黑心是真的,你确实是夜女士的信徒,耐色瑞尔的背叛者。”

瑞瓦兰无法接受‘背叛者’这个评价,“我从未背叛过自己的帝国,是我拯救了仅剩的人民。”

“这些都不重要了。”领主摆摆手,用刚硬的黑眼珠上下打量他,“数十个世纪前,耐色瑞尔的魔法船在荒芜宇宙可是最臭名昭著的,你这是打算重操旧业吗,夜女士的信徒?”

“不,大人,我想找船去布拉星。”瑞瓦兰说,“替吾主失落女士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不愧是耐色瑞尔的后裔,也只有你们才能够如此清丽脱俗地将‘偷’船,说成‘找’船。你们的‘帝国’都灭亡了几千年,这传统文化始终都没丢啊。”

闪电点亮了窗户,屋子又明亮起来,恶潭要塞的领主颇感有趣地说,“可惜你来错了地方,见错了人,这里可不是你们耐色人最喜欢的海盗天堂。”

“我知道。”瑞瓦兰回答。

“你说你要去布拉星,那来我这里做什么?你是怎么来的?”领主询问。

“因为混沌风暴。”

“混沌风暴。”恶潭要塞的领主轻声说出这个词的亲昵语气,就像念出挚友的名字,“在光与暗两位女士到来之前,荒芜宇宙的混沌风暴对于我们荒神来说,都是最神圣的,可惜我们失败了,就连失落七神都被封印在了阿贝尔世界。

不过,虽然诸神摧毁了我们的家园,让我们的族人沦为囚犯,但是,祂们无法摧毁我们的意志,因为我们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将让我们变得更加团结,更加强大,更加坚定。

迄今为止,没有哪个神祇有心寻求我们荒神的支持,有什么必要关注我们这群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的失落者呢?但现在你来了,混沌风暴把你送来了。”

这位失落的荒神告诉他这些秘密,又是的图什么?瑞瓦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自心惊地想。

恶潭要塞的荒神转向梦魇兽,“我跟他单独谈谈,记住夜女士的信徒从未来过这里。”

“是,大人,他从未来过。”两只梦魇兽遵命离开,湿漉漉的爪子在地毯上印下潮湿的脚印。

地板下方的混沌风暴仍在无尽地咆哮,冲击城堡的陨石。

门‘轰’的一声合上,犹如远方的雷鸣,接着电光真的再度亮起,仿佛遥相呼应。

“大人。”瑞瓦兰开口,“只要您肯送我去布拉星,吾主失落女士一定会感念于心。”

“我可以送你去布拉星。”失落荒神露出微笑,闪电撕裂长空,明亮的电光透过窗户,将祂的肥脸映衬得狰狞可怕,“也可以送你去混沌深渊。”

…………

提凡顿城郊。

深夜,暴雨倾盆。

迤长的城垛建筑在两边危崖上,山路收缩到勉强只容四人并肩骑行,两座瞭望塔攀附于岩壁之上,彼此以一弯饱经风霜的灰石密闭拱桥相连。

一排高大强壮的士兵,伫立在堡垒墙头,透过雨幕瞭望着据此100多米的提凡顿城。

“叮叮叮……”

豆子大的雨滴洒落在士兵身上,头盔、兵器传出悦耳的声息,但士兵宛如石头般一动不动,显示出严明的纪律和强大素质。

驻守在这道通往提凡顿关卡的,毫无疑问是一支精锐之师,正规军有三百人,其中还包括五十名紫龙骑士和五名战法师。

“怎么样,这个时候,有没有可疑人进出提凡顿城?”

暴雨中,提夫林邪术师拄着跃动鬼火的幽魂法杖,披着暗红色的长袍,将雨水全部隔绝在身体的一米开外,走上了墙头。

奉领主大人的命令,他这两天一直都守在提凡顿城,通过自己的能力,至少在城内揪出五名恶魔信徒和堕落者,甚至还顺带挖出一群散塔林会和暗夜假面的密探。

但是今晚,寒冬来临前的这场暴雨,这雨寒冷无情,入夜成霜,让他感到心神不宁,于是就忍不住离开提凡顿,来到城郊查看一番。

“大人,除了一个小时前,前往乱葬岗的守墓人外,没有任何人进出提凡顿城。”

“守墓人?”邪术师微微皱眉,他本能地反感这群死神的信徒。

“是的,死亡之神克兰沃的守墓人。”士兵回答,“像往常一样,他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送到乱葬岗埋葬,就独自离去了。”

“是什么尸体?”邪术师抬起眼皮,追问道。

“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士兵眼神怪异地说,“屠鹿酒馆的妓女,据说是因为剧烈的运动兴奋过度,导致心肌梗塞,当场死亡的。”

“消息可靠吗?”邪术师又追问道。

“当然可靠,我从小看着她在屠鹿酒馆长大。”

一名披着暗紫色斗篷的老年战法师走出来,任由暴雨如注般顺着他的斗篷滴落,微微摇头,“不会认错的,我通过观察魔法,亲眼看着她被守墓人埋在乱葬岗。”

“又被两个惯犯偷尸贼挖走了。”接着,他又补充一句。

邪术师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最近这两人,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绷紧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不自觉地联想到莎尔教会和信仰恶魔的堕落者。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多心了,放在平时,这都是一些稀疏平常到引不起任何人注意力的事情。

暴雨逐渐转大,轰然敲打地面,黑色的浊流从远处丘陵往下倾泻。

邪术师令站岗的士兵们全部回去休息,自己独自伫立在雨水中。

他凝视着漆黑的雨幕,即便天气如此恶劣,也难以磨灭他心中升起的希望。

就在昨天,征得领主大人的同意后,他的近五百多提夫林族人,就全部被安置在了漠口镇。

曾经,他是一个挣扎在善恶之间的孤独流浪儿,在最破败的地方长大,游荡在街头小巷,饱受贫穷、猜疑和各种偏见。

生存在阴影中,让他学会了不去惧怕黑暗,在这痛苦的生活中,邪术师始终都在控制着自身的暴力倾向和残酷本质,被一股生存的真谛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的种族是魔鬼的后裔,是拥有邪魔之血的人类,是远古地狱血统的继承者,但他们有必须在这个惧怕并仇视提夫林种族的世界,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宿。

而他活着的信念,就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这并不是提夫林种族的错,是远古血统留下的罪孽,不应该让他们的后代去承担这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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