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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战斗场地变为了彼岸花和水晶兰交替的海洋。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纪锦棠的面前,纪锦棠抬眼一看,刚刚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苏之淮平静地说:“锦棠兄永远不听我的,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吗?”
纪锦棠笑了起来:“是是是,是我的错!这彼岸花不错!”
纪知人惊讶:“百花溪?阁下难道是崔判官?”
苏之淮客客气气地回答:“崔判官是我师父。”
纪知人闷哼一声:“百花溪乃阴律司崔判官的绝招,施法时,周围开满了彼岸花,将鬼魂统统吸入,消散在六道之中。彼岸花吸收了灵魂后就会转变为苍白的水晶兰,这是一种将灵体消散的终极法术。崔判官的徒弟竟然附着在凡人身上,管阳间的事情,真是可笑。”
苏之淮不慌不忙,走到纪锦棠身前:“师父让我来阳间历练,顺便报答锦棠兄当年忘川河畔的救命之恩,我插手锦棠兄的事情,有可不可?”
纪锦棠在一旁偷笑,将刚刚自己狼狈的模样忘得一干二净。他心想着,这苏之淮看着老老实实,可说的话却总叫人无法反驳,堪称绝对的嘴强王者。
纪知人却异常淡定,仿佛不把这个地府的判官放在眼里。他沉下眼眸,静静地拨动着琴弦,这画面仿佛古代圣贤之人的风雅,此刻在这个家伙身上显得那么的别扭。
纪锦棠见到自己的叔叔此刻竟然还能这么镇定自若,自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纪知人轻蔑地说:“说到底,地府的地仙,也终究是一具魂魄,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吗?”
纪民絮演奏的琴音越来越刺耳,就好像琴弦始终处在崩断的边缘徘徊一样。这时候,这个山间仿佛幻化成一座坟场,无数道人形鬼火从满山的坟地里爬了出来。
鬼火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嬉戏追逐,听到琴音后,骤然间暴躁了起来,瞬间又点燃了整个场地。大风扫过火场,掀起的热浪席卷整个山谷。
苏之淮吃了一惊,这火势蔓延起来岂不是要将整个山头给烧光?于是他拿出勾魂笔,飞到半空中,笔尖处流出金色的光芒,将这个区域笼罩在他布下的结界之中。
纪知人抬眼:“想不到判官大人还挺为阳间着想。”
火势蔓延至结界边缘,火苗窜起的火光几乎要捅破结界。纪锦棠觉得自己像是闷在锅里的螃蟹,要被烤熟。
苏之淮神色不安,这摄魂琴召唤出来的鬼火威力巨大,似乎是有灵体给火焰提供燃料。
纪知人看穿了苏之淮的心思:“你想的没错,判官大人,摄魂琴召唤出来的灵体被点燃后,产生的火焰名为散魄炎,此术为我纪家的绝对禁术,就连你们地府的鬼仙也未必招架得住。你们不要以为你们鬼仙就高高在上,散魄炎面前,凡是有魂魄的东西,都能焚化。”
苏之淮脸色顿时骤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纪锦棠,而纪锦棠却死死盯着纪知人。
纪知人的指尖在琴弦上划过,无数道鬼火如同流星似的直扑苏之淮。
苏之淮腾空而起,接连闪避。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鬼火将百花溪阵法中的彼岸花和水晶兰烧了个精光,消散在裂缝之中。
苏之淮一边躲避鬼火一边对着纪锦棠大喊:“纪锦棠!”
听到苏之淮的声音,纪锦棠瞬间回过神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敛去了脸上残存的那一点笑意,眼神冷得可怕,双眼瞳孔里跳动的火光让人丝毫察觉不到温度。
苏之淮捕捉到了他眼神里骤然闪过的一丝恶意,他一时竟分不清纪锦棠究竟是善还是恶。
“叔叔,是你逼我的,我想爷爷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纪锦棠用挽灵笛划破自己的手掌,流出了鲜红的血,他用右手死死地握住挽灵笛,血液从笛子的音孔流进了笛子的身体里。
纪锦棠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闭上双眼,身体周围同样发出了幽紫色的光芒,演奏出仿佛可以震撼整座城市的曲调,无数的鬼火被音波冲散,没了生气。
纪知人的脑袋被音波挤压,视野模糊,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强大的笛音压得喘不过气,耳边却是清脆悦耳的旋律,让人好像忘却了一生的烦恼。
电光石火之间,山体开始倾斜,巨石崩裂,无数道地火从地底冒出,吞噬了悬浮在空中那一团团蓝绿色的散魄炎,火焰有数丈高,就好像无数条火龙拔地而起,山谷回荡着爆炸的声音。
纪知人咬着牙,他知道自己中了纪锦棠的咏吟调,此招数同样为纪家禁术,如果说散魄炎是用灵体作为燃料,点燃魂魄,那么纪锦棠的咏吟调,则是借力打力,灵体的火焰能量越大,曲调的威力就越大。
“我还以为老爷子多疼惜你,纪家禁术你终究还是学会了。”纪知人放声大笑。
纪锦棠始终闭着眼,挽灵笛里倾泻的笛音奔流不息。他的脸颊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冰冷,没有半点血色。
纪知人已经被火焰包围,根本逃不出来,摄魂琴的琴弦仿佛被笛音扯碎了,七道琴弦逐一断裂,划破了纪知人苍老的脸庞,留下了道道血痕。
纪锦棠眼见叔叔要被火海吞没,他立刻停了手,自己也仿佛脱了力一般,靠着一棵烧焦的枯木坐了下来,也许是用力过猛,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五官都要失灵,耳边没有半点声响,视野里一片模糊。
苏之淮赶紧跑到他身边,将纪锦棠扶了起来:“锦棠兄,你没事吧?”
苏之淮的声音好像把纪锦棠的灵魂拉回了体内,他渐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手肘撑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纪锦棠顶着巨大的痛楚,迈着艰难的步伐,走到叔叔身边,扶起奄奄一息的纪知人,失声喊了出来:“叔叔!”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充满了悔意,小时候叔叔陪他度过的岁月时光如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晃而过。
“锦棠,是叔叔不好。”纪知人的声音极轻极缓。
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是不是所有的人到临终前都会悔恨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叔叔要提醒你,上古尸王已经觉醒,叔叔能帮你的只有接下来的这点绵薄之力,侄儿你今后万事小心。”纪知人将手中的摄魂琴一掌击碎,紫色的幽光钻进了纪锦棠的挽灵笛中,以后世间再无摄魂琴,它与挽灵笛融为了一体。
纪知人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锦棠,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是时候还回去了!”
纪锦棠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纪知人为何要这么做,为何当年要和爷爷闹翻,就看见纪知人在自己的怀里浑身颤抖了起来,他的双眼睁得老大,惊恐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似的。
最终纪知人死在了亲侄子的怀中,也算了却了此生的遗憾。
纪锦棠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夺眶而出,满脑子尽是叔叔带着他在湘西满山得跑,叔叔抱着他,高举头顶,仿佛能将他的生命托起。
纪锦棠望向天的尽头,天地交汇处,仿佛又多了一颗闪亮的恒星,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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