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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之淮让陆鸢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温柔的抚摸着她轻软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之淮总觉得陆鸢的身上有迷人的芳香。这些日子以来,和陆鸢相处,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地府的判官,他和陆鸢李小飞在一起吃饭互相调侃的时候,苏之淮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个真正的凡人。
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他的师父崔珏,他迟迟没有动身回地府,还是因为舍不得陆鸢。他总觉得自己这一走几乎就是永别,如今的地府早就和当初大相径庭,一片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潮涌动。
转轮王当初对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能到阳间捕捉生魂,这等于是东方鬼帝郁垒和秦广王已经明牌,西方鬼帝赵文和能被郁垒鼓动来逮捕自己,说明他还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至于剩下的八位阎王和中、北两位鬼帝,乃至那个一直从未露过面的南方鬼帝,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目的,他还没有把握。
苏之淮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着:若是纪锦棠在就好了。在苏之淮的眼里,纪锦棠一向聪明,尤其在揣摩人心以及分析问题的时候,就好像是开了上帝视角。
然而事实上对于当前的局势,纪锦棠的确比苏之淮要了解的多,一方面是苏之淮受到地府多年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而另一方面,纪锦棠在破庙里与观音和土地神的对话让他得到了更多的信息。苏之淮本性单纯憨厚,本就不善于揣度人心,他对于地府本身没有什么执念,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出崔珏失踪的真相,当然也有可能是找到真正的凶手。
时间过得很快,陆鸢在担心纪锦棠的同时,也在对于苏之淮的去留惴惴不安。本来苏之淮决定在借寿的案子结束后,就要回地府一趟。可他迟迟没有动身,他不说,陆鸢也不敢问,生怕她这一问,就让苏之淮想起来自己该走了。陆鸢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纠结了半个月,然而她并不知道,苏之淮同样一直处于无尽的纠结当中。
苏之淮在人间的身份依旧是刑警“刘珩”,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冲淡自己内心的挣扎,可每当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崔判官那张慈祥而温和的脸。那张脸是那么的清晰,好像伸手就能触碰的到。可当他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
这些日子阳城一直是阴雨绵绵,难得有一天放晴,苏之淮也正好休假,于是他和陆鸢决定去郊外游玩。
这天陆鸢穿的十分休闲,卡其色的衬衫配上牛仔裤,将她的好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苏之淮身形挺拔,陆鸢高挑,两人依偎着站在山坡上远眺阳城,就像是油画里的一对璧人,堪称天作之合。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的身上,是别样的年华。
“之淮。”陆鸢轻声说道,“这么看阳城真的很美。”她用手指着前方,在一片金灿灿的阳光里,阳城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苏之淮顺着陆鸢手指的方向,一张冷峻的脸庞里,深邃的眼眸里却写满了犹豫。苏之淮顿了片刻,转头凝望陆鸢,这才开了口说:“是很美,跟你一样的美。”
陆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撩动了心弦,她露出一个清新自然的微笑,那笑容在苏之淮看来,是三界六道里最打动人心的表情。苏之淮心头最脆弱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他无法从女孩的笑容里抽身,就这样四目相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鸢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流逝,她终于还是安耐不住,开了口:“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地府?”
陆鸢的表情非常的犹豫,像是鼓足了勇气,有那么一瞬间苏之淮几乎可以看到她眼里的落寞。她心里其实非常想听到苏之淮说,我不回地府了,我就在人间一直呆下去。
可这位判官是个实诚人,他不善于说话,听到陆鸢的问题,他支支吾吾的片刻,还是决定和女孩说实话:“其实…其实我也没想好,我也不知道我回地府能有什么结果,陆鸢,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
话音刚落,陆鸢就一把将苏之淮牢牢抱紧,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判官有些冰凉的脸颊上,唇印是那么真诚炙热,几乎可以将他来自幽冥的寒意融化。苏之淮浑身都在颤抖,这些日子的纠结仿佛到达了顶峰,他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清晰的脉络印在他苍白如雪的皮肤之上。
天色渐渐暗淡,苏之淮决定今天忘记一切,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就仅仅陪着女朋友一天。两人携手走在树林里,傍晚的云霞映照在天边,树叶被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余晖洒在两人的脸上,陆鸢的脸上挂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苏之淮挺拔的身姿,将陆鸢挡在这淡淡的阳光下,仿佛有他在,陆鸢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可就在这一刹那,树林的小道两头分别飘起了浓浓的白雾,气温陡然间凉了下来,两人的耳畔响起了让人心头发凉的唢呐声。这唢呐声仿佛召唤了整个树林里的阴气,树梢上飘出大团大团更加浓重的白雾。苏之淮用手挡在陆鸢的身前,一把将她往后推了半步,他面色凝重,眉头皱得很紧,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陆鸢四下张望了片刻,顷刻间这仿佛幽灵般的白雾就将两人重重包围。
透过这若隐若现的雾气,只见树林小道的东头有七八个人举着红灯笼,穿着古代迎亲服装的人抬着个红色的大花轿缓缓的向他们走来。这些人顶着巨大的帽子,根本看不见脸,他们的衣服颜色都是大红色,伴随着鬼魅般的步伐,就好像是林间窜动的鬼火一般。苏之淮看到他们好像很欢快,踏着唢呐的节奏,翩翩起舞,领头的两个人时不时向空中撒出粉红色的花瓣。轿子上下有节奏的抖动着,仿佛是一颗剧烈颤抖还流着血的心脏。
陆鸢努力的捕捉着眼前的一切,她惊恐的发现,迎亲队伍的“人”们额头上都贴着黄纸符,吹拉弹唱的人们从巨大的袍袖里伸出的手竟然是焦黑的,枯瘦如柴,上面还有腐烂的赘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中飘荡着往生钱,透露着一股来自地狱里的芳香。苏之淮看向另外一边,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同样踏着唢呐的节奏,扛着一口通体乌黑的棺材朝他们走了过来。巨大的斗笠下依旧是贴着黄纸符的脸,绑着棺材的麻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背后发凉。同样也是七八个人,一边朝天撒纸钱,一遍扭动。
“红白撞煞?!”苏之淮和陆鸢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说完两人又很有默契的看着对方。
“你也知道红白撞煞?”苏之淮意外的看着陆鸢。
陆鸢迟疑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吞吞吐吐的说:“锦棠以前教过我,红白撞煞乃是茅山术里的一种极其阴毒的邪术,红煞代表因喜事而意外死亡的灵魂,白煞则代表青年意外遭遇死亡的灵魂,这两种灵魂在风水学上来说是怨气极为强大的,喜和丧本来就是两种最为极端的情绪,而两者相撞变会产生极大的能量。”
“没错,红白撞煞属于喜阴之法,披麻戴孝,手持灵斗番视为阴极之物,抬花轿接亲视为喜极之物,两者相撞,顾明喜阴,乃旁门左道,施法者必然有强大的法力控场,通常抬棺抬轿的乃无实体的灵魂,今天这个红白撞煞抬棺抬轿的仿佛略有不同。”苏之淮犹豫了片刻,他左顾右盼的打量着两边朝他们缓缓走来的人群,漫天飞舞的纸钱和花瓣突然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在他的身上划出几道血痕。
苏之淮眉头稍稍触动,但身躯依然稳如泰山。
“这些抬棺抬轿的人好像不是灵魂,而是有魄的僵尸。”苏之淮眯起来的眼睛突然一睁,他似乎预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鸢紧紧地抓住苏之淮的手臂,可她心里却感觉到踏实,因为在她身边的是来自地府的鬼仙苏判官。两边的队伍将两人团团围住,在幕后真正的对手还没露脸之前,苏之淮决定暂时不出手。
就在这时,花轿和棺材突然腾空而起,朝着他俩撞了过去。那速度极快,飞行的花轿和棺木身后的气流掀起一阵风,将地上的草木连根拔起。好在苏之淮也是个身手敏捷的家伙,他拉着陆鸢及时接连退后好几米。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林间响起,花轿和棺材的碰撞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一时间烟雾缭绕,苏之淮只觉得眼前一片浓雾,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见他伸出右手,手里凭空冒气一团白色的光,将这充斥在林间每一个角落的雾气全部吸进了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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