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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锦棠见苏之淮默不作声,假装毫不在意的低头继续吃面,实则以退为进,一边含糊的说:“你若不肯说,就算了。”
苏之淮的眼眸微微触动,像是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纪锦棠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碗里的面,可他还是在等着苏之淮缴械投降。
“你的猜测是对的。”苏之淮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两人对待事物都是从不慌忙,也从不过激,纪锦棠的淡定来源于他对万事万物不太在乎的性格,而苏之淮不同,他的平静是来自灵魂,那一分从容和肃穆似乎是在他血液里流淌的东西。
酆都殿灯火辉煌,头顶上是无数盏无线自浮的红灯笼,脚下是整整齐齐的玉石板路,四周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宛若吞噬一切的黑洞。
黑白无常匆匆前来,正准备行礼,却被酆都殿上坐着的那位粗暴的甩手打断。
“鬼祖大人!”
黑白无常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的声音步调几乎一致,那声音都像是结了寒霜,与酆都殿徘徊的死气相得益彰。
酆都殿上的人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跟前,只见那人穿着绣满了金色龙纹的大红长袍,一字横眉,眉色黑的惊人,像是两团墨迹悬挂在一双炯炯发光的大眼上。那人眉目间散发着极其强烈的庄严和肃穆,身高八尺,孔武有力,颇有一番帝王之相。
“罗酆山此时情况如何?”那位鬼祖大人声音极为洪亮,他一开口,大殿里的灯火都为之颤抖。
“回大人,佛门率领罗刹和各门妖精血洗罗酆山,众人也离开了夜幽海。北方鬼帝已死,以后就少了个和大人作对的人了。”黑无常面色阴沉,他的言语中似乎暗藏某种不可捉摸的喜悦。
“北方鬼帝的死在我意料之中,我派去的鸟嘴定能完成任务,只是鸟嘴为何还没回来?”
“郁垒大人,鸟嘴他……鸟嘴他…已经死在了纪锦棠的鬼火之下。”白无常战战兢兢,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总能让人觉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虚弱到了极点。
郁垒顿时变了脸,怒甩衣袖,大声呵斥:“好个纪锦棠,我地府两大刺客全都死在他手上。”
郁垒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苏之淮呢?他不是回来了吗?他有什么动作?”
“大人,苏判官去了夜幽海底,然后完好无损的从海底出来,甚至将地藏六使者逼退。”白无常继续汇报。
“他去了夜幽海底?”郁垒的脸色更加难看,黑白无常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郁垒的脸上不仅乌云密闭,就像要下暴风雨,而且他的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恐惧。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
良久,郁垒走到酆都殿的宝座上,非常眷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可这地府权利之巅,此刻在他看来似乎有些摇摇欲坠,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做了很久的梦。郁垒叹了一口气,将手撑在脑袋上,缓缓的说:“他有没有在夜幽海底带出什么东西?”
“回禀大人,没有,没有魄之石,看来前阵子在酆都城的传言不真,魄之石根本不在夜幽海底。那些闯入罗酆山的一帮鬼众空手而归,想必也是被气坏了。”黑无常说。
听到这消息,郁垒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放松,他依然皱紧了眉头,两片浓郁的眉毛被他挤到了一起。
见他这样的表情,黑白无常二人的额头冒出了冷汗,那种对于郁垒的畏惧似乎是刻在他们心里的,至高无上的东方鬼帝有多大的能耐他们始终没有见过,可没有见过才是真正令人骨子里发寒的。
郁垒的言语变得十分平静,可那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却没有丝毫减弱:“行了,罗酆山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白无常小心翼翼的说:“大人,还有一事,小人发现秦广王似乎有所动作,据探子来报,秦广王假冒阴差,亲自去阳间勾魂。看来他的的确确是在修炼三界之中最强大的饮魂之术。”
郁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依旧让人觉得阴森可怖:“秦广王有这心思本王早就知道,只是他太蠢,蠢的自以为修炼饮魂之术便可天下无敌。
”
黑白无常十分诧异,明明是最为强大的法术,为何郁垒会这么说?莫不是当中有什么别的门道?
郁垒见二人一脸疑惑,便大发慈悲,不过面容和气势依旧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告诉你们也无妨,所谓饮魂之术是将人的灵魂通过修炼者自身的法术吸进体内,通过数量的累积,从而达到提高修炼者法力的一种极为霸道和阴毒的招数,我之所以让你二人去阳间收集灵魂,只是想让秦广王相信本王也在修炼此术。然而他不知道,人本有三魂,即为天魂、地魂、命魂,人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归黄泉,待命魂在地府接受审判后,进入轮回镜投胎转世,三魂则重新聚合,倘若修炼者仅仅只吸入三魂中的地魂,或者是命魂,而缺少天魂的话,日积月累,必遭天魂反噬,轻则法力尽毁,重则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饮魂术存在弊端?”白无常问。
“不错!”郁垒脸上的冷笑让白无常无端打了个寒颤:“天魂归天道所管,任何人都无法操控,所以,就算是我们地府的鬼仙也没办法将三魂全部聚拢,更别说阳间的凡人。据我所知,地藏六使者中的宝藏天女也是个抽魂高手,可她也紧紧是利用地魂和命魂身上所携带的戾气和怨气等,并不直接吸入体内,因为就算是他们西天佛门也没办法操控天魂。”
“那么秦广王不知道此事?”黑无常接过话题。
“他秦广王才上任多少年?他不知道是事情多着呢,这样也好,我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他遭受天魂反噬,他吸入的灵魂越多,反噬就越快来临。”郁垒大笑起来,他一挥手,整个酆都殿更加通亮。
白无常突然开口问:“大人,有一事我还是不明白,既然饮魂之术不可撼动大人,那么整座幽冥鬼蜮已经没人是大人您的对手,大人您还在担心什么呢?”
郁垒的笑容渐渐收敛,归于平静,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无常:“没人是我的对手?你们太小看这九幽之地了,不说至今尚未路面的南方鬼帝,就单单说十殿阎王里,卧虎藏龙的不在少数,中央鬼帝、西方鬼帝、十殿阎王看似臣服于我,实际上这些人内心在盘算着什么,本王心里清楚的很,我为什么不派人去增援罗酆山你们知道吗?而十殿阎王为什么会无动于衷你们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一来,北方鬼帝杨云一直都未曾臣服于我,连表面功夫都不做,本王断不能容下这种人,既然佛门的人来帮本王一把,本王何不顺水推舟?二来,本王想试探其他人,看看杨云死了之后众人的反应,会不会让他们联想到自己,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当中有异心的人必然有所动作,秦广王不就安耐不住了吗?至于十殿阎王为什么会隔岸观火,他们的心里也是在相互试探,但是没有一个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这就是所谓的牵制,所谓的权术。那些平时看上去正义凌然的阎罗王、转轮王,不还是淹没在大势所趋之下?”
郁垒的笑容逐渐放肆,他似乎尝到了这种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和快感,即使他知道十殿阎王乃至五方鬼帝中依然存在能与他抗衡的人,可当前局势下,谁都不愿意去打破这个彼此相互制约的内部平衡。既然秦广王愿意冒这个头,郁垒很愿意坐山观虎斗,因为酆都地府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内部斗争,还有来势汹汹的西天佛门以及一直虎视眈眈的上古尸王。
黑白无常的恐惧几乎已经渗进了骨髓,他们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郁垒放肆的笑容在他们耳边久久无法离去,他们也可以想象到郁垒那张面容此刻会是怎样的让人恐惧。
黑白无常二人离去后,郁垒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刚刚从夜幽海边传来的那股震彻九幽的力量,那股炙热到可以融化万物的力量,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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