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万众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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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林看了眼这复生归来的无言者们,经过血丝的纠缠、包裹,数不清的残躯拼接成了一个畸形怪异的巨大肉球,紧接着,这一肉球便在锡林的场域压缩下,崩解成了一地细腻的肉泥。
“真难缠啊。”
锡林阴沉着脸,他有想过这最后一战很难打,但从未想过会如此棘手。
统驭之力无情地扭曲着脚下的地面,大理石层层碎裂,撑起锡林的身体,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直接从无言者们的包围中冲出。
锡林的身影高高升起,不待他有所行动,一连串的以太冲击混合着闪电自下方的无言者们中爆发,混乱的爆炸占据了大半的夜空,无数的碎石哗啦啦地坠落下来,犹如炮弹一般,砸在地上。
荣光者的以太反应自烟尘中涌现,随即数把秘剑洞穿了尘埃,直刺王座上的恐戮之王,与此同时,猩红十字自王座的上方绽开,锡林自光芒中显现,握紧芯焰之剑,朝着恐戮之王当头斩下。
以太激昂着,彼此互撞在了一起,重重的能量涟漪如同实质化的冲击波般,无情地扫过决斗场。
刺眼的光芒中,锡林位于恐戮之王的上方,芯焰之剑熊熊燃烧,如同全力运转的焊枪,而在剑刃之下,恐戮之王僵硬地抬起头颅,黄金面具下是一双无神空洞的双眼,像是有层无形的壁垒保护住了他,任由剑刃如何锋利,始终难以落下半分。
“你真的很执着于杀掉他呢?”别西卜笑嘻嘻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芯焰之剑的剑尖上,“杀掉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锡林抓起又一把秘剑,朝着那无形的壁垒斩下,“我的父亲早在那一日就死掉了。”
金属的鸣音震颤,那把秘剑显然无法承载锡林的伟力,也难以突破这层无形的壁垒,剑刃在斩击中崩碎纷飞,闪烁着火星消失在黑暗里。
别西卜的笑声更盛,无情地嘲弄道,“就算你能杀掉他又如何?他只不过是我的一具傀儡罢了。”
她的眼中涌现起漆黑的焦油,犹如翻滚的黑暗深渊,摄取着无数注视的灵魂。
“面对罪魁祸首的我,你又能做什么呢?”
别西卜高高在上,肆意嘲笑。
锡林红着眼,场域压缩至极限,恐怖的巨力从四面八方坍缩而来,两股以太交锋在了一起,爆发出了一连串密集的电流,闪灭不断,扭曲不止。
刺眼的光芒连携在了一起,以至于形成了一个球形的电笼将恐戮之王的身影完全包裹了起来。
电笼之中,恐戮之王的身影屹立依旧,他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说,还有余力向锡林反击。
以太磅礴激射,一股强大的斥力撑开了锡林的场域,曾经,锡林的这一手段足以将一切强敌湮灭成齑粉,可这一次他连压制恐戮之王都做不到。
场域被至高的力量强行冲破,电笼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扫过锡林的身体,强劲的以太冲击将他从空中震落。
下方的无言者们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动以太,将锡林的身影扯烂,可紧接着,猩红十字爆发,将锡林的身影纳入其中,消失不见,同时,锐鸣的啸叫声从无言者们的身后传来。
伯洛戈挺身向前,掷出伐虐锯斧,将其化作致命的链刃,暴戾地横扫出巨大的弧形,范围内,无数的身影齐齐地断裂着。
鲜血飞扬中,伯洛戈丝毫没有杀敌的快感,相反,他察觉到了周遭进一步攀升的以太浓度,以及无言者们力量的步步提升。
决斗场的中央处,猩红十字再度显现,锡林狼狈地从其中走出,眼中布满了血色,透露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癫之味。
伯洛戈仰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别西卜与恐戮之王,不远处,玛门面带笑意地审视着自己。
似乎,这已经不再是一场由伯洛戈与锡林发起的复仇战,而是一次魔鬼们编织好的陷阱。
“真讽刺啊,不是吗?”玛门高声道,“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撼动我们的力量。”
玛门极尽羞辱地说道,“真可怜……”
刺耳的尖啸声将玛门的余音荡碎,先是数把高速旋转的匕首从天而降,擦过玛门的体表,割开了他的皮肤与衣物,深深地潜入了地面。
刃锋上没有带着血迹,而是一抹浑浊黏腻的焦油。
玛门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木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手都是漆黑的焦油,而他的脸庞则被利刃分成了数块。
“混蛋!”
嘶哑的声音从破碎的面容中响起,玛门咒骂着看向一侧,与此同时音爆的鸣响也从他看向的那一侧传来。
狂风的裙摆在无言者之间肆意绽放,一个个身影在那青绿色的气流冲击下分崩离析,像是一瞬间被千万把刀刃劈砍,瞬间经历了千百年的风蚀。
在伯洛戈与锡林大杀特杀的同时,帕尔默也在精心策划着他的刺杀,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和先前的对手都不同。
一位魔鬼。
帕尔默不清楚自己能否杀掉魔鬼,又或者说,魔鬼真的会死吗?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与其默默无闻地死掉,倒不如向魔鬼投出石子。
细剑裹挟着爆鸣的以太,犹如一道彗星般,刺向玛门的心脏,两道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随即以太的风暴横扫全场。
狂暴的啸风暂时夺走了所有人的听力,一群又一群的无言者被疾风掀翻,有的摔倒在地,有的直接被抛出了决斗场,从王权之柱上坠下,在遥远的地面上摔成一点污血。
别西卜眯起眼睛,看向那风暴的核心,青绿色的以太辉光伴随着疾风将此地完全笼罩,只能模糊地通过以太反应,来判断内部的情况。
邪异疯嚣的气息疯长,刹那间,万千涌动的气流像是被至高的意志主宰了般,它们纷纷停顿、消散,涌现的骇人风暴就这么在数秒的时间里荡然无存,如同积蓄的风暴雨破灭,晴空万里。
气流荡开的净土中,玛门的身影屹立依旧,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体支离破碎,如同一块遭到千百次锤击的钢铁,歪歪扭扭,像是某种畸形的造物。
外表惨烈无比,但实际上对玛门没有丝毫的影响。
哪怕帕尔默的剑再快、再利,他能伤害到的,也仅仅是玛门在凡世的载体,即便有能力将玛门抹除,最多也只是摧毁了这一道投影罢了。
魔鬼们真正的身姿仍位于以太界内,不容置疑,也不容冒犯。
见玛门这副样子,帕尔默知道自己的刺杀失败了,他果断地撤离了玛门身边,以太狂涌爆发,号令着万千气流,令自身的速度加快至极限,如同飞鸟一般快速脱离战场。
但帕尔默还是慢了一步。
玛门怒视着逃离的帕尔默,他有想过被锡林所伤,被伯洛戈所斩,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帕尔默攻击。
在魔鬼们看来,凡人们确实是一群懦弱无力的存在,但即便是这样的存在中,也有着那么几个能令他们欣赏的角色,也唯有这样的角色,才可以赢得魔鬼的尊重。
很显然,一直以来帕尔默在魔鬼们的眼中都是一个不入流的家伙,更不要说尊重可言了。被帕尔默这样的家伙所伤,简直算是一种耻辱。
王权之柱诡异地震动了起来,一条条巨大的猩红触肢从建筑之中伸出,早在凝浆之国扩张之时,王权之柱就已完全血肉化,变成一头混合着金属与砖石、有着建筑结构的超大型血肉造物。
“帕尔默!”
伯洛戈大喊着帕尔默的名字,统驭之力汇聚激发,他试图阻止那一根根百米长的触肢,但这时无言者们朝着伯洛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就连刚刚脱身的锡林,也再一次被无数的强敌环绕、包围。
目前这些无言者仍不具备杀死两人的力量,但他们就和血肉造物一样,数不胜数,哪怕想要杀光他们,也会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
帕尔默听见了伯洛戈的警告,他也察觉到了玛门的杀意,因此他一头冲出了决斗场,凭借着自身秘能的优势,在高空中疾驰向上,而那一根根巨大的触手则不愿放过他般,紧跟在帕尔默的身后。
帕尔默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的秘能,准备迎接这前所未有的挑战,身影于高空中迅速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一片致密的风刃网,试图将那一根根巨大可怖的触手斩断。
嗡鸣的风刃群即将与触手接触的瞬间,那些触手诡异地爆裂开来,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短短几秒内,触手便爆裂分解成了一片绵密的血网。
上亿的猩红丝线在空中激荡、追逐,犹如密集的鸟群般,从各个方向堵截、追猎着帕尔默。
帕尔默心中一惊,他发现自己的反击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相反,自己的攻击似乎只是在加速那些触手的分裂和增殖,无论他怎样挥动风刃,都只是让更多的触手爆裂开来,形成更加密集的血网。
以太持续燃烧,帕尔默的向着更高处腾跃,猩红的血丝则一路尾随着他,待帕尔默穿过又一片乌云时,密密麻麻的猩红已将他完全包围。
王权之柱中传来一阵深沉的鸣响,像是这头超大型血肉造物,正嘲笑着帕尔默的无力挣扎,在这巨大尺度的比较下,帕尔默就如一只脆弱的蚊蝇。
“完蛋了啊……”
帕尔默喃喃道,在这最终的战场上,哪怕是不死者都难以幸免于难,更不要说他这样的倒霉鬼了。
数枚猩红的血丝率先袭来,风刃斩断了几根,但还是有那么几根越过了帕尔默的防线,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血肉。
尖锐的痛意令帕尔默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如果是别人,现在多半已经认命了,但帕尔默不同,他还想赌一下。
抓起挂在手腕上的幸运骰子,帕尔默大喊道,“全看你了啊!”
以太注入幸运骰子之中,各个面数闪烁起了微光,但这次危机还是太致命了,不等点数的结果出现,猩红的幕布迅猛收拢,将帕尔默的身影完全包裹。
乌云间激烈的风声归于宁静。
王权之柱内的决斗场上,伯洛戈已突破了无言者们的包围,踩着一个又一个的气旋奋力向上,他试图支援帕尔默,却看到夜空上的猩红汇聚成了一团,血肉撕裂的鸣响清晰地传回了耳旁。
片刻后,温热的鲜血从乌云间洒了下来,打在伯洛戈的脸上,潮湿一片。
伯洛戈愣在了半空中,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但下一秒,骇人的、远超守垒者阶位能释放的以太强度从夜空之上传来,打断了伯洛戈的思绪,随即一道明亮的白光映亮了整片乌云。
仿佛有颗燃烧的流星在半空中炸裂,同时,四散的强光映衬出了那自云海里浮现的巨大阴影,望着那投射而来的阴影,伯洛戈莫名地感到了一阵窒息,难以想象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悠扬的鲸鸣声从云海之中传来,阴影猛地向下塌陷了一节,它撞破了云海,向着大地俯冲而至。
因其自身那超越想象的以太强度,所到之处现实都遭到了一定的扭曲,电闪雷鸣伴它左右,寒冷的风雪也随之而至。
扭曲的极光中,伯洛戈看到了。
那是一头无比庞大的、由黄金、钢铁与血肉铸就的巨鲸,身后长达百米的金属叶片缓缓摇晃,吞吐的以太汇聚成炫目的流光,强行推动着它的前进。
鲸首的平台之上,无数的黄金雕塑屹立着,在它们的更前方,帕尔默颤颤悠悠地趴在地上,一脸迷茫地看着耐萨尼尔,以及耐萨尼尔身旁那些看起来很眼熟,但就是记不起名字的家伙们。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向耐萨尼尔问道,“这是?”
不等耐萨尼尔回答,那些戴着面具们的身影说道,“颠倒厅堂。”
紧接着,又有一个说道,“第一组。”
另一个人说,“决策室。”
还有人说,“众者。”
突然,他们都沉默了下去,纷纷看向那站在中央的男人,他朝着帕尔默走了过来,露出和蔼的笑意。
帕尔默觉得他有些眼熟,紧接着,他从自己那贫瘠的记忆里,想起了男人的名字与身份。
浑身的血像是冷了几分,帕尔默如雕塑般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越过了自己,走到了最前沿,他高高在上,俯视着血腥大地上突兀屹立的王权之柱。
“魔鬼们!”初代局长、艾伯特大喊道,“我们来了,为了这最后一战!”
随着艾伯特的呐喊,诡异的狂欢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帕尔默环视一圈,能看到的,却只是一群冰冷的黄金雕塑,它们动作各异、样貌也不同,其中还有那么一具畸形的、蜷缩成虫子一样的雕塑。
恍惚间,帕尔默察觉到了无尽的邪祟之力正缠绕着巨鲸,激荡在林立的每一道身影上,他惊恐地看向耐萨尼尔,却从耐萨尼尔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助与茫然。
巨鲸下方的数支炮管沉降了下来,短暂的蓄能后,以太射流扫过大地,无情地犁开了血肉化的地面,燃起重重的火光,它还贯穿了王权之柱的主体,剧烈的颤鸣中,整座王权之柱像是要倒塌了般,倾斜了一定的弧度。
帕尔默注视着腹部延伸出的脐带,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与耐萨尼尔一样,这一刻帕尔默也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中,一个足以颠覆他世界观,将他曾信仰的种种全部荡灭的陷阱里。
艾伯特回过头看向帕尔默,其他的身影看向帕尔默,所有的黄金雕塑像是有了生命力般,那凝固的目光凝视着他。
“我们是艾伯特·阿尔弗雷多,也是玛利亚·爱伦……”他们说,“我们是秩序局的历代局长,也是秩序局所有选择接入的职员,同样,也是所有为了那唯一目的而献身的人。”
“我们是万众,也是唯一。”
深沉低哑的声音从帕尔默的脑海里响起,从领域范围内所有生灵的脑海里回荡。
“我们是此世祸恶·万众一者。”
万众一者尽情地伸展开了自身的躯体,它的血肉与颠倒厅堂的机械装甲完全结合,海量的以太汇聚成一道道致命的以太射流,犹如万千坠落的流星,将王权之柱完全映亮。
强光闪烁了片刻,连绵的爆炸覆盖了整片区域,熊熊大火烧穿了一层层的王权之柱,咆哮的火蛇环绕着决斗场,将宿敌们囚禁于这最终的死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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